第50章
林风默不作声,就像個漂亮而麻木的人偶娃娃一样任凭摆布,顺从的把手放平,眼睛瞥向窗外,一动不动。
护士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忍不住走過去拉起窗帘:“您還是睡個觉比较好,房间裡有光线的话神经是得不到休息的。真是,是谁整天把窗子开着?根本就不像個病房的样子……”
“……开着。”
护士一怔:“您說什么?”
“开着窗子。”
“但是您……”
林风动了动,慢慢的抬起手放在眼前端详着。就算是躺在那裡,他身上也還保留着一种微弱而让人不容忽视的气质,护士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就呆在那裡看着他。
林风抚摸着手背上被输液针头扎着的地方,因为整天都在吊水,所以手背上留着密密麻麻的针迹,在迅速削瘦下来的手背上显得有点惊心动魄的意味。
他轻轻一动,在呈弧状滑出来的一线血迹中拔掉了针头,然后漫不经心的把输液管扔到了一边,“我要去院子裡走走。”
“不行啊小林少爷!這……”
林风动作非常缓慢但是仍然尽量稳当的坐起身,掀开被子,只披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光裸着双脚走了下来。护士赶上前几步去想扶住他,但是被他挥开了。
再這样下去,也许整個人都会死在這個小小的房间裡……
就像苟延残喘的幽灵一样挣扎着活下去,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自由自在的仰望天际……
恍惚间好像有惊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有很多人的脚步声接踵而至,纷纷围在身边七嘴八舌的說:“請您回到床上去小林少爷……”
“不行,如果您吹风吹出什么毛病来我們可担当不起啊……”
“快去通知罗先生,快去!”
……
林风俯下身,一手扶着墙,仅仅是几十步的距离就已经让他开始喘息起来。毒素留给他身体的负担還沒有完全清除,甚至還在发挥着强烈的作用,在身体细胞和毒药的夜以继日的战斗中,他整個人从身体到心理都疲惫不堪,连這样一点点运动量都难以承受。
肺部开始疼痛,就好像那天服下毒药之后那剧烈的痛觉一样。
好像有什么人伸手過来要拉住他,林风用尽全力狠狠一挥,那個人摔倒在地。
“滚,”林风直起身,居高临下的喘息着,“就凭你们沒资格对我說话,都给我滚!”
有悲惨的前车之鉴当作血淋淋的教训,沒有哪個保镖敢对這個重病在身风一吹就能倒下的小公子动粗。林风一步步缓慢而艰难的前进,慢慢的穿過走廊向楼下走去,保镖和医生不断的围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又紧张兮兮的盯着他,好像他下一秒就会力尽身亡,一头栽倒在地断气似的。
有人在拼命的给罗冀打电话。罗冀今天不在家,白天的时候大部分時間他都不在家,這個谁都知道。
通向花园的大门口紧紧的关着,阻挡了林风出去的步伐。佣人手足无措的站在那裡,林风目不斜视,冷冷地說:“开门。”
“這……”
保镖在身后拼命使眼色,沒有哪個佣人敢轻举妄动。
“开门!”
声音几乎称得上是有些尖厉了,佣人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的往回跑:“不不不不行,我們得,得去請示一下管家先生的意见……”
林风靠在墙上,几乎沒有力气再往前走半步距离。
头很晕,肺部针刺一样的疼。因为毒素侵蚀而终日冰冷的四肢开始微微的颤抖,但是還有那么一点尊严支撑着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任何人都不能看到他虚弱胆怯、想要退缩的样子。
突然大门从外边打开了,一辆车缓缓的驶进院子,還沒停稳车门就被打开了,罗冀脸色僵冷,甩开了手下大步走上台阶。
“我听他们說你要出去?”罗冀拦住林风往外走的脚步,不知道是被悖逆了所以挑起了怒火,還是因为工作被打断而格外不耐烦,脸色非常的不好看,“老实告诉我,你這是要去哪裡?”
林风盯着他半天,突然轻轻的笑起来,說:“罗冀,你其实是把我当成你家的佣人了,对吧?”
他笑起来的样子還是十分的好看,罗冀很久沒有看到他笑了,這样一下微笑起来,就好像是整個冬天的坚冰都在刹那间春花消融,漂亮得让人忍不住要沉醉其中。
然而他這样笑着說出来的话却并不好听,罗冀的脸色先是缓了一下,然后突然意识到他话裡的意思,立刻变得更可怕起来:“你這是什么意思?”
林风說:“只有佣人,才要做什么事情都要先问一问管家。”
他轻轻的推开罗冀,脚步有些踉跄,但是還是走出了大门外,一只手扶着门框,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微微的喘息着。胸腔裡气息翻滚,很想咳嗽出来,但是他忍住了。
這個时候咳嗽的话,出来的一定是血。
“罗冀,”林风說,“要是有一天我死了的话,一定不会死在你家裡,一定是死在外面。”
“等我死了以后随便你想死在哪裡都沒問題,现在不行。”罗冀一把架起林风,大步流星的上了楼,一把摔在床上,“你這人出去了也是害人,学得都是杀人放火的东西,赚的都是人家的买命钱,不定哪天逃跑的速度不够快,就蒙主宠召了。”
林风俯在床上重重的咳嗽了几声,罗冀扳過他的下巴,粗糙的指腹用力摩挲着林风细嫩的脸,“与其出去害人不如我自己留着,能留一天是一天,也算是我行善积德造福社会了。”
林风呆呆的看着他,突然张口狠狠咬住了罗冀的手指。
這人一口细白的小尖牙,寒光闪闪锋利无比,罗冀只觉得锥心的痛一闪而過,紧接着温热的液体哗的一下冒了出来。
“痛痛痛痛痛!”罗冀一抽手指,沒抽掉,反而把伤口拉扯大了,鲜血从林风唇角一下子涌出来,“——你個小王八蛋!我刚从外边回来手也沒洗,你就当作泡椒凤爪啃?医生呢?再打两支抗生素来!”
医生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几個人七手八脚的试图把罗老大可怜的手指抢救出来。不過林风打死也不松口,一边和医生护士们抗争着,一边咯吱咯吱的咬罗冀的指关节,那血就跟井喷似的哗哗往外冒。
“你他妈快点松口!”罗冀痛极了,重重的拧着林风的脸,“這谁家教出来的孩子啊,上哪儿磨出来這么尖的狗牙!嘶嘶,快松口!”
林风终于撑不住喘了口气,牙齿稍微松了松,罗冀趁机一鼓作气把手指猛地抽出来。只见那根手指上已经被咬得皮开肉绽,所幸沒有见骨,那血是顺着手臂往下淌,止都止不住。
罗冀面色沉郁的坐在床边上,一手按着還不老实的林风,一手伸给医生去包扎。林风从被子裡好不容易伸头出来,又被罗冀一手重重抓着脸仰天按倒,随即被堵上了嘴巴。
“#¥@¥(*()*……”林风就像一只愤怒的小兽一般呜咽着。
罗冀充耳不闻,但是脸色更加铁青,给他包扎的医生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战。
“#¥%#$@$#……”
“闭嘴。”
林风伸手竭力去扳开罗冀覆盖在自己脸上的手。他那样用力,罗冀又怕把他捂死了,终于忍不住抬起手来:“你到底想說什么?”
“牙疼。”
“……什么?”
“咬得牙疼。”
罗冀久久的注视着林风,脸色阴晴不定,好像下一秒就会暴怒的把林风活活掐死,又好像在竭力忍耐着這种罪恶的欲望一样。
医生环顾四周,眼神游离不定:“罗、罗先生……小林少爷這個葡萄糖……要重新挂一下……”
半晌之后才听见罗冀从牙缝裡逼出三個字:“给他挂。”
医生一個劲默念着大悲咒,目不斜视全神贯注的架好葡萄糖连好软管,小心翼翼的托起小林少爷一只瘦骨伶仃一折就断的手,刚要把针扎进去,突然林风猛地把手一挣,医生措手不及,针头刷的一下擦過林风的手背,当即医生的冷汗就和林风的血珠一起渗出来了。
“小林少爷……”
“你到底要干什么!”罗冀哐当一声踢翻了那個吊水架子,葡萄糖砰的一声摔碎在地,“你到底想要什么,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到底怎么样你才觉得高兴!”
林风一言不发的盯着他,然后向被子裡缩了缩,只露出一個小小的鼻尖。
“……”罗冀大概是感觉到自己吼得太大声了,强忍怒火在房间裡大步转了两圈,就像是一头困兽在笼子裡横冲直撞一样。
林风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突然低声說:“从遇见你开始我就沒高兴過。”
罗冀猛地停下脚步,盯着他:“那小祖宗,你现在打算怎么样?”
林风垂下眼睫,那样的神气就非常漫不经心,却又好像在思索着什么让他觉得十分有趣、实际上却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半晌他低声說:“……手不准包扎。”
罗冀额角抽了一下,怒火中烧到无可奈何,于是狠狠的拆下了手指上的绷带扔到地上。
他的手指還沒止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鲜血和药粉的混合物,一跳一跳的疼。
“今天不打营养针。”林风想都沒想就紧接着說。
罗冀突然觉得林风正在打一种叫做“得寸进尺”的坏主意,他想一口拒绝,但是话出口前顿了一秒钟,脑子裡顿时浮现出以往打营养针时林风又哭又闹声嘶力竭的样子来。
:https://www.biziqu.cc。:https://m.biziq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