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茶中苦涩& 作者:未知 为防止身份在此暴露,朱见濂并不能逗留太久,派马宁监视汪直和沈瓷的动向,便离开了蔡家大院。 他不是不想冲過去见他,只是那样的场合,实在不合时宜。 有些话,他早就想說,也曾经有机会說。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心意,连夜快马加鞭赶赴景德镇,以为一切都可豁然。只是最后为了给她的理想更充裕的時間,他放弃了那次机会。 未曾想過,只一次错過,便是万水千山的间距。 往事将他一把推搡入回忆,空气中弥漫着的温暖与清冷间隔的气流,静静地流经他的身边,辗转起欲說還休的缱绻。過去的时光纵有太多唏嘘感喟,也抵不過一次错過带来的藩篱。 可纵然世事更迭,她依然是他的小瓷片儿。一眼就能从远处认出,不带丝毫犹疑。 朱见濂将手中的一根狼毫笔翻来覆去转了几圈,终于放下,对门外守候的侍婢道:“去把卫朝夕叫来。” 他重新坐回,喝了一口新沏的茶叶,心思飘得很远。茶叶混着温烫的茶汤,一齐流入他的嘴裡,竟沒有感到不适,只是觉得有些苦,涩味满嘴都是,也忘了将茶叶吐出。他低头看着被自己不知不觉喝空了的茶杯,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是卫朝夕踩着小碎步来了。 “进来,坐。”朱见濂道。 卫朝夕趔趄着步子进了屋,抚了裙子坐在凳子上,额头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世子殿下。天色這么晚,找我有事?” 卫朝夕說這话的时候,一直提着嗓子眼。朱见濂虽带她一路同行,却从未与她单独說過话,如今夜色已至,却突兀地把她叫来,难道是杨福的事被他发现了? 卫朝夕抿抿唇,暗暗下了决定,无论世子如何逼问自己,都不能出卖杨福。這样一想,一股慷慨就义的悲壮感油然而生,她之前对杨福那点云淡风轻的惦念,在自我遐想中再次被放大。 朱见濂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沒动,過了一会儿,才抬眼看了看卫朝夕,却是只字未提杨福,轻声问:“你与沈瓷,从小便一起长大的?” 卫朝夕暗暗舒了一口气,用手抚了抚胸口,才声音轻快地答道:“是啊,我同阿瓷从小便很好,在她去淮王府之前,我們几乎每天都见面的。” 朱见濂放下手中杯盏,问:“那你可知,她以前是否曾来過京城,或者认识什么京城的人?” 卫朝夕摆摆手:“不会的啦,她怎么会有机会来京城。更何况,在她入京之前,曾经同我說過,她是第一次来京城,人生地不熟,想多看看。” 朱见濂的拇指下意识按住食指的指节,照這样看来,沈瓷与汪直多半刚认识不久,彼此還不算熟识。他放下了一半的心。 “世子殿下怎么突然问起了這個,难道……”卫朝夕脑袋歪了歪,眼前突然一亮:“难道是找到阿瓷了?” 朱见濂不想在事态不明时节外生枝,从容答道:“沒有。” 卫朝夕一脸失落的表情看過来,他又觉得不忍,补充道:“不過,应该快了。” 卫朝夕的神情又雀跃起来:“那便是有线索了。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世子殿下可得告诉我,我也希望能够早日找到阿瓷。” “嗯。”朱见濂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声,便听得门外传来马宁的声音:“世子殿下。” 朱见濂神经顿时紧绷,马宁怎么回来得這样快,莫不是遇见了什么事?他再沒心思同卫朝夕說话,匆匆下了逐客令:“我還這儿還有些事,你先走吧。” 卫朝夕站起身走了两步,還觉得不放心,又转回头来看着朱见濂:“世子殿下今夜叫我来,只是为了问我阿瓷的事嗎?” 朱见濂反问:“若不是为此,我還能有什么事需要找你?” 卫朝夕愣了片刻后牵强一笑:“沒……沒有了。”說完便转過身,一溜烟跑了。 马宁脚步急促,待卫朝夕前脚一走,便进屋关上门,伏身跪下:“請世子殿下恕罪。” 朱见濂眼皮一跳:“說。” 马宁屏着一口气,垂首沉声道:“我……我跟丢了。” “跟丢了?” “汪直本身是做特务的,同王越都是武艺高强,我跟着沒多久,便被他们觉察出来,在巷道中拐了几個迂回,再一看,就不见了人影……” 朱见濂攥紧了拳头,沒說话。 马宁小心试探道:“世子殿下?” 朱见濂的背脊挺得笔直,沉默良久才开口:“前几日你是不是已经查出了汪直宫外的府邸?现在,带我去。”他說着便披了一件裘皮在身上,脚步已迈开,口中喃喃念道:“她或许,是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