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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试刺客

作者:桃久枝
张仁崇九死一生,险些为和平的晓春城增添一起命案。几天前,巡山的官兵還在附近的树林发现两具被通缉的山匪尸体,现场混乱,初步判定他们是自相残杀。

  又是歹徒又是山匪,這让爱命惜命的张仁崇愈加坚定招揽门客的想法,他让管家去写告示。告示贴出的瞬间,消息如同点着了硝线的烟花,以晓春城为中心,瞬间在江南城镇炸开。

  动静之大,那些自称要退隐的江湖人一波接一波来到晓春城。知府桂三秋为了维持城内安稳,加派巡防,就怕粗鲁的江湖人在城中闹事。

  江月明靠着医馆的门框往街上望:背刀的、提剑的、脑袋划大疤的、臂上纹青龙的……

  仿佛狼群进了羊圈,晓春城的良民们真的好淳朴、好无辜。

  街角喧哗不断,一名彪形大汉将狼牙棒抡向卖包子的马三,势如破竹,吓得马三直往桌底缩。容貌可以改,声音可以变,下意识的反应却不会說谎。

  狼牙棒最终落到地上,当场震裂了一块石砖。

  大汉不怀好意笑道:“抱歉啊老板,沒拿稳。吓着了吧?”

  他拇指向下,冲身后的同伴比個手势,大概意思是:此人胆小如鼠,不会武,排除。

  這帮人将意图大剌剌晒在日光底下:一個個将人试出来。

  如此沉不住气,引来躲在暗处的同行们一阵鄙夷:沒有脑子,打草惊蛇。

  马三缩着不敢說话,不远处的巡逻队见状,连忙冲上前拿人:“当街寻衅,带回衙门。”

  大汉拎起狼牙棒,狡辩:“我只是手滑,又沒伤人,凭什么抓我走。”

  大汉不听话,官差正欲动手,下一刻,一個不知名的斗笠剑客从人群中冒出。他突然出现,伸手一提,几乎是拽着大汉的后衣领将人甩飞出去,力气之大,看得官差都瞠目结舌。

  大汉被砸得头晕目眩,他从地上爬起,怒啐剑客一口:“敢和老子动手,你算什么东西。”

  大手一挥,召集同伴上前将人围住。他们活动脖子,双手的关节按出威胁的响声。

  “今天就让你小子见识见识我們虎头帮的厉害。弟兄们,给我上!”

  剑客长剑出鞘,一人对十人。

  数招之后,剑客未伤分毫,虎头帮众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纸老虎。”剑客稳稳站立,于万众瞩目下宣言,“在下虽退出江湖已久,但素来看不惯仗势欺人的恶徒。想在城中作乱,先问過此剑!”

  他說得大义凛然,二指摩擦過剑身,森寒的剑意让排队等候用闹事来试身手的江湖客望而却步。

  有识货的已经认出来了:“龙鳞纹!是启天剑!江北沈家的启天剑!”

  “江北沈家?不是早就被灭门了嗎?”

  “当年的沈良风可是与万仞齐名的锻器大师啊,可怜沈家遭世仇陷害,被一场大火烧個精光,连举世闻名的启天剑都不知所踪。如今,启天剑重现于现世,他难道是沈家后人?”

  “沈家铸剑,更练剑,剑法玄妙,倘若暗影刺客当真潜藏于此,有沈家人在,還有我們什么事。”

  周围百姓不懂剑,更不懂江湖恩怨,他们只知道此人打倒恶徒,于是一個劲儿鼓掌叫好:张老爷就该找你這样的当门客!

  马三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亲手给他送上两個用油纸包好的大热乎包子。

  马三說:“敢问英雄姓名?”

  剑客身材高大魁梧,下巴留着青茬。他将斗笠摘下,目光中流露出一股不羁的邪气。

  他說:“沈客。”

  百姓呼声更大了:這不巧了,你的名字带“客”,你不当门客谁当门客!

  马三說:“沈英雄也是来找张老爷的?”

  “是,我漂泊久了,倦了,正想找处地方停留。”

  马三连包子都不卖了,殷勤道:“我为英雄引路。”

  热闹散了,江月明转身回医馆。

  今日伤患多,城中百姓有,江湖客也有,多是互看不顺眼打架打伤的。

  来了一個手臂脱臼的,江月明又有活干了。她将骨头接回原位,那人不叫也不闹,直勾勾盯着江月明的脸看,似想从中看出几分玄机。

  江月明羞涩地往后退,抬手挡住半张脸:“大哥,你的骨头接好了,去那边拿药。”

  那人扭动手腕,活动自如,說:“药就不必了,姑娘,我看你年纪轻轻,接骨的力道拿捏准确,手法娴熟,不知师从何处?”

  江月明垂目,十分温顺地回答:“祖传的。大哥,伤筋动骨需要配合药物疗养才不会落下病根,真的不需要嗎?”

  呸,江湖痞子,不花钱买药,還想试探你姑奶奶。

  那人笑笑:“不用,我感觉良好。”

  這样的人来多了,江月明疲于应付,看破不說破:有些人根本沒打架,他们是自己卸了手腕跑来医馆找茬的。

  朗云何那边的麻烦也不少,他被取药的人排着长队连环追问。

  “兄台,扇子不错,哪儿买的。”

  “江南很少看见你這样高的男子,外地来的吧?”

  “习過武沒有?”

  朗云何刚开始還能笑着应对,无奈人太多,他被问烦了,干脆叫褚非凡来替他,自己拿块帕子坐在角落捂嘴咳嗽。

  褚非凡脸拉得老长,他被排队的病人审问似的打量:“听說你搭過擂台,身手不错,咱们比划两下?”

  褚非凡忍住骂人的冲动,木然挥手叫他别挡道,說:“下一個。”

  “太過分了!”

  夜裡,江风清早睡了,其余几人围坐一圈,江横天一掌拍到案上,只听他說,“下午我带阿清上街买蜜饯,居然有人拦住我问孩子是不是拐来的。你们說,他什么意思!阿清难道和我长得不像嗎!老子年轻的时候风流倜傥一表人才,阿清是随我!”

  “像你,我作证。”应梦怜给江横天顺背,安慰說:“我這边也是,好几個人和我‘开玩笑’,說我的银针仿佛能杀人,虽然是事实吧,唉。”

  最近才搬来晓春的人不多,如此,有脑子的江湖人已经将常住城中的百姓排除,怀疑目光集中转向小部分人身上。江氏医馆裡都是新人,自然而然被推上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

  应梦怜看向心不在焉的江月明,问,“你在想什么?”

  江月明蹙眉說道:“一整天了,沒见着几個大人物,都是不知名的小鱼小虾,苍蝇似的围着人嗡嗡叫唤。”

  换做以前,谁敢在照夜胡娘面前放肆,江月明一個眼神就能令人胆寒。可是今天,竟然有外来的浪荡子冲她抛媚眼吹口哨!江月明接骨他摸骨,江月明說话他调情,什么“小娘子今年几岁了”“你我颇有缘分”“我爹是武林盟主手下的得力干将……”

  听到后来,江月明愈发不屑,腹诽道:不就是拼爹,我爹砍死了前武林盟主秋时雨,你问问你爹,敢对现盟主动手嗎。

  朗云何說:“才第一天,后面還会有人過来。况且,摆在明面的并不可怕,暗中蛰伏才最令人担忧。”

  褚非凡建议:“不如先闭馆,等风头過去再……”

  话還沒說完,遭到众人一致否决:“不行,太心虚。”

  褚非凡缩脖闭嘴。

  江月明說:“不知這种情况要持续多久。”

  朗云何饮了一口茶,說:“在搭台了,三天后开始,一对一打,持续半個月,张家這是准备精挑细选,留下魁首。”

  江月明趴在桌上:“武林大会不過如此。爹呀,是不是因为你杀死了秋时雨,所以武林盟的人要报复。”

  旁边几人附和点头:是,很有道理,都怪你。

  “武林不是一家独大,当年秋时雨承袭父位,坏了武林的规矩,他所在的泰峰派又嚣张惯了,净干些欺凌弱小的勾当,秋时雨对此不闻不问,早就触犯了众怒。”江横天冷嘲道,“看他不顺眼的人多了,可是他们瞻前顾后,怕有损正道之名,不敢动手,只能转身求助于暗影阁。我杀他是奉命行事。秋时雨死了,洛寒渊才能上位,他应该感恩戴德,叩谢我,叩谢暗影阁才是。卸磨杀驴,武林盟做的净是缺德事。欸,不对。”

  解释一通,江横天反应過来了,“你们得罪的人也不少,凭什么全赖我身上。”

  江湖对暗影阁的偏见是一條條人命垒出来的,在座各位都功不可沒。

  江横天不敢议论自家夫人,但女儿和徒弟還是可以說教的。

  “小妮子,祁连派的掌门是你做的吧,還有松阳帮的帮主、朝吟寺的大小住持……”

  “爹!朝吟寺怎么能算在其中,那裡只有一堆假和尚。”江月明丝毫不虚,“那個大住持调戏人家采菱女,小主持给他望风,要不是我正好路過,哼。”

  江横天掉头转向:“云何啊,你還要我說么,教過你多少次,解决人要干脆利落,你不听,人都快死了,你和他聊什么天呢。你看看,你手下走的那些人,哪一個样子不是比死還难看。千面扇鬼的名声都臭了。”

  朗云何移开视线:“今天的月亮不错。”

  江横天說上瘾了,直指褚非凡:“還有你。”

  褚非凡一愣:“我?可是前辈,我沒杀過人。”

  江横天巴掌拍到他肩上:“和你說過多少遍,你是学徒,在外要像云何一样叫我师父,前辈俩字杀气重,万一露馅怎么办。”

  褚非凡被拍斜了:“我……”

  “嘘——”江月明突然做出噤声的手势,空气安静了,大家屏气凝神。

  窗外,树影被风吹得晃动,附近人家屋顶的瓦片轻响,有人朝這边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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