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院缠斗
曲欢儿担心在民居群中审讯泄出动静,特意让暗卫寻到一处近乎荒芜的地皮,那裡除了废旧的城仓,只有一座低矮的茅草屋,茅屋主人早出晚归,不用担心被发现。
城仓阴暗,地上残余的稻谷颗粒早被時間腐化成霉黑的渣滓,连偷盗的老鼠都不敢随意触碰,五、六双黑靴踩踏进来,屋顶漏雨后久久不干的湿润地面陷出印痕,人群拨开疯乱的蛛網,随意清扫灰尘后,他们将丁卯和戊辰绑在临时搭好的木桩之上。
丁卯先醒,睁开眼皮后发现自己身体凌空,手脚都不能动。戊辰被架在对面,与自己同样的境遇,他尚在昏迷。
眼前是几個陌生男子,他们服饰相同,满脸写着冷峻。
丁卯想起来了,那日他和戊辰奉命监视江横天,二人从江横天他们在城郊垂钓时就一直在对岸蹲守,直到众人回家,丁卯和戊辰一直紧随其后,他们沒有轻易靠近,而是默默在江氏大宅附近潜伏。再然后……
丁卯脑袋发昏,再然后,大宅周围不知为何出现了一堆高手,他们不问缘由,自己和戊辰就那样被他们捉走,最后好像還挨了一顿揍。
暗卫发现丁卯醒了,开始审他。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来找谁?”
“有沒有同伙。”
“谁派你们来的。”
暗卫的皮鞭上沾了辣油,一鞭抽下去,叫人血肉模糊,伤口剧疼如火灼。
……
丁卯甚至不知眼前之人是谁,他一句话都沒有交代,他不敢交代。
不叫冤不争辩,這個反应在暗卫眼裡看来是十足的心虚,他们原本還担心抓错人,如今看来,這二人出现在世子周围,必有阴谋。
丁卯的头铁,暗卫阿贺的下巴被他顶過,至今仍在疼,阿贺打累了,撇下鞭子坐在一旁喝水,抱怨道:“威逼利诱,方法用尽了,你說他何必苦苦支撑。”
对面的暗卫回答:“比起寻常杀手,他们更像死士,任务失败,除了死沒有其他選擇。”
阿贺叹道:“青山宗招惹谁不好,偏偏盯上咱们世子。”
青山宗……
世子……
丁卯被折磨得不知日夜,被抓以来,他们只管从他嘴裡问话,這是丁卯第一次听這群人提起与他们有关的信息。看這架势,估计是把自己当成了青山宗派来的杀手,想要取某位“世子”的性命。
他的声音像干涸了百年的河流,粗糙喑哑:“你们找错人了,我不知道青山宗,更不认识什么世子。”
阿贺不信,扬起的皮鞭往地上一甩,发出狠戾的声响:“你之前为何不說。遮遮掩掩,心裡分明有鬼。你究竟是谁!”
丁卯不能自暴身份,他不知该如何对眼前之人解释:他们的目标根本不一致。
他猜测,那位“世子”很有可能是后来跟随众人入宅的少年,他咬牙想道:如此情形,只要說法妥当,是不是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将江横天一举拿下!
丁卯正要开口,城仓外突然慌慌张张跑进来一個人,那人說:“不好了,世子被贼人挟走了!”
阿贺惊道:“谁干的,什么时候!”
“就在方才,曲姑娘带人過去沒能拦住。”那人摊开手掌,其中的飞刀和此前从丁卯身上搜出的一模一样,他指责丁卯和戊辰,悲愤道,“和他们是一伙的,对方人多,有近百人,世子被他们掳走了,生死未知。”
阿贺扬鞭,他狠狠抽在丁卯身上,骂道:“混账,還敢說你不知道!”
丁卯被抽得眼冒金星,百口莫辩,什么近百人,他们就六十個,谁要抓你们世子,這些事他真不知道。丁卯看向对面睡死過去的戊辰,心中痛恨:就你睡得香,凭什么挨打挨骂的都是我。
一個时辰前。
江风清穿過小道,他跃過低矮的门槛,一路飞奔着躲到朗云何身后,身侧带起的风摇晃着药园裡的云烟愁。這株毒草的花已经谢了,它开始长出鼓囊的籽包。
褚非凡跟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哀嚎:“小祖宗,你快把药放回去,应前辈回来要生气的。”
江风清又偷拿了娘亲的毒丸。应梦怜现在不需要用毒杀人,可制毒仍旧是她的爱好,在家要做,在医馆时无事還要做。
江风清觉得新制的毒丸闻起来好像阿姐爱吃的蜜豆包,他一时嘴馋偷拿了几粒,结果被褚非凡逮個正着。应梦怜曾经交待過褚非凡:阿清贪嘴,一定要看住了。
朗云何问褚非凡:“师父师娘呢,還有穆逍。”
褚非凡說:“穆逍最后走的,他关门。两位前辈去城北看诊了,周家五口吃了野蘑中毒,正在家裡发疯,大家不敢轻易接近,邻居請应前辈去家裡查看情况,江前辈不放心,一道跟了過去。别跑!”
江风清趁他们說话的工夫逃走,褚非凡去捉他。
穆逍随后走进院子,朗云何把他叫住,說:“穆逍,我去一趟糖水铺子,那裡人多,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你帮我看着江月明,她又开始发高烧了,我若回来得晚,半個时辰后让她吃药,一定亲眼看着她喝下去,不然她会偷倒。”
穆逍在医馆被江横天照顾得很好,他无事可干,只能坐在边上吃小点心,现在终于来了一件重要差事,他重重点头:“放心,交给我。”
朗云何的目光扫過院墙周围的高树,暗卫依旧在。他迈步出门。
伪装成普通路人的癸酉见状,连忙回去报信。
城外,甲子听到消息后大笑:“真是天助我也。”
他们不敢贸然接近疑似黑崖刀客的江横天,黑崖刀客手下亡魂无数,一旦被发觉,免不了一场恶战,他们不能暴露身份。如今,江宅只剩四人,其中包括病人和孩童,正是他们出手的大好时机。
甲子大手一挥:“和我去城中捉人。”
天渐暗,杀手们潜入城中。
甲子刚刚翻上江宅的院墙,一记迅猛的长|枪直朝他面门袭来。
甲子飞身退下到院外,顿时警觉:有埋伏!
刺客的宅院为何会有人把守?
曲欢儿神色清冷,她站在墙头,手中细长的寒枪直指甲子。她嗤道:“杀手,還是来了。”
青山宗必定烧了不少金银,曲欢儿粗略估算一遍甲子身后的人数:起码五十人,与她带来的人数几乎持平。
她心裡稍微松了一口气,還好。
甲子半蹲在地,他面色阴沉,右手背在身后做了一個分散的手势,部下领命,立刻四散开来。与此同时,周围树上的黑影流窜,齐齐堵住了来人去路,双方对峙而立。
“姑娘,你们這是做什么。”甲子寒声道。
曲欢儿不与他废话,枪头直刺甲子咽喉,对战一触即发。
事发突然,大大超出了甲子预料,他退后三步与曲欢儿交手,无数次想亮出身藏的暗器,可他压制住了這股怒火,他的头脑十分清醒:对方人数過多,很难像以往一样灭口了事,一旦在晓春城暴露,极容易招惹祸端。
秋重景培养他们,并且不止一次警告過他们:你们是我藏在暗处的兵刃,若是暴露在外,也就沒有了存在的价值。
這些年他们为秋重景做了太多见不得光的事,行动中难免有抹不去的痕迹,好不容易隐藏到今日,不能功亏一篑。
甲子咬牙接下曲欢儿的刺枪,可手下未必明白,甲子眼看远处射出一柄飞刀,低声骂道:“混账。”
他几次想抽身拾刀,然而曲欢儿一而再再而三拦住他的去路。
曲欢儿挥出一记横枪,甲子仰后避退,始终不得前进。
曲欢儿表面上与甲子打得不分伯仲,内心却异常惊骇:青山宗不是山野门派嗎,怎会請到如此精锐的杀手?对方光用拳脚相抵我就已经如此吃力,若是用上兵刃……
来不及她多想,甲子已经重新蓄力,侧身避過袭击后,仅用单手握住了她的枪杆。曲欢儿心道不妙,眼见他另一手也握住,甲子挟制住她,朝不远处的手下低吼:“休得恋战,拿人要紧。”
手下分出几拨向屋内闪去。
真正被青山宗雇佣的杀手暗中潜伏,他们被眼前火热的交战场面惊呆,其中一人讪讪道:“怎么回事,沒听說過這裡有高手啊。”
“管他们呢,趁他们无暇分心,我們快些进去把人绑出来。看,那边冒出個小娃娃。”
暗卫好不容易拦住进屋的杀手,看见一旁又窜出数十人,惊道:“不好,他们還有帮手!”
曲欢儿被這一句喊得慌神,甲子趁机松枪前进,阵势彻底乱了。
屋裡,穆逍端着药碗进入江月明房中,对方睡眼朦胧,烧得迷糊。穆逍正想把她叫起吃药,突然听到院外有打斗之声,他觉得奇怪,還未等他靠近窗户,木窗被人一脚踹开,两名黑衣大汉闯入屋内,其中一個直接冲至床前想要掳走江月明。
穆逍手裡的药碗砸碎在地,稀苦的汤汁溅到四处,他一掌击开那人的手腕:“你想干什么!”
壬申收回伸向江月明的手,他与癸酉对视一眼,一齐逼近穆逍。
壬申:“小子,功夫不错。”
癸酉:“只是,我們有两個人。”
他们活动双腕,指节被掰得咔嚓作响。
天黑尽,无月,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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