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心事重
陆白溪重新叙述了她這段時間的经历。
她帮完宋全知的忙后,知道暗影阁的几位故人尚且安好,暂且放宽了心,可自己并沒打算很快安定下来,只欲重拾旧业。再往西南走,苗疆附近新冒出很多大大小小的杀手组织,陆白溪身上的银两快用光了,想尽快做個任务充实一下钱袋。
可谁知,皇城的火灭了,武林盟的火愈烧愈旺。西南是死角,部族多,受皇室的管辖弱,每块土地私下都有明确的门派划分。城镇无论大小,陆白溪只要经過,总能看到成群结队的江湖人悬挂着赏金令四处游荡,甚至连某些颇有名气的杀手组织都参与进来,陆白溪的计划泡了汤。
“我实在受不住了,那些江湖人有病似的,看见落单的就上去盘问,男女老少皆不放過。当地的官员都叫不住他们,猖狂至极。”花想容愤愤道,“难怪皇室讨厌江湖人,换成我,有人敢骑在我头上撒野,我也恨。”
江湖中门派无数,有的肩担道义,惩凶除恶、扶危济困;有的居心叵测,恃强凌弱、仗势欺人;然而纯粹的善、恶极少,大部分两者具沾,势力既然扩张,总会携带着从中捞好处的想法。天下门派大同小异,只不過善恶之念在心中占理不同罢了。
“我一路不知被查问多少次,那些人拿着刀剑上来围我,他们說一般女子长不到我這样高,问我姓名、来历、去向何方。他们算老几!”陆白溪恨得咬牙切齿,“可惜我又不能真和他们动手。皇室真该好好管教這群人,一味坐视不理只会纵容他们的嚣张跋扈。”
暗影阁毁了,陆白溪总觉得這事来得蹊跷,可是查不到线索,她心怀怨念却又无可奈何,后来看透了,江山都是人家的,她一個小小刺客能搅多大风浪?心想着:皇室赶快出手吧,弄死這些江湖人,一损俱损,大家一起死,拉倒。
陆白溪在一旁抱怨,江月明說:“晓春城就挺好的,你看见城门口的大石头嗎?它一立,虽然江湖人可以进出,但沒有哪個门派敢瓜分這座城。你方才說皇室不管江湖,可我在想,他们說不定已经决定清理江湖势力,再等一段時間,等他们处理妥当,就沒人敢四处招摇了。”
“行动呢?他们的行动呢!为什么只拿我們开刀?”
陆白溪本来眼泪都要干了,忽然想到自己藏在暗影阁中的金银财宝被皇族搜刮殆尽充盈国库,又开始哭。
“這些年的任务都白做了,他们拿猎犬搜,连我埋在地下的都被挖了出来。别的江湖组织還时时刻刻警惕外来人,早知如此,還不如一开始就和阁主留在晓春城,城裡還有你们,不知比這個臭书生强多少。”
“你怎能這样說我。”季长言不平道,“好歹咱们也是共過患难的关系。”
“呸,你明明是個累赘。”
陆白溪与季长言相遇时皆是困窘,目的又一致,于是二人同行,风餐露宿。某日头顶骄阳,艰难之际,季长言对陆白溪坦言:我家就在晓春城,回去一定把你当贵客招待,所以现在……你渴不渴?我們身上還有一些钱,我看前面有家酒肆……
陆白溪当场把這個酒鬼摔在地上,摁着他的头去村户家讨井水,季长言不和她动手,从此之后再沒提买酒之事。
他们快入夜时才进城,晓春城胜過以往繁华,穿過灯市,季长言凭借记忆找到回家的路。
站在门口一看,杏花庄酒香四溢,依然是旧时模样。
季长言年少离家,爹娘原本就不乐意他出门闯荡,偏偏他一意孤行,离家前甚至和家裡大吵一架,出城时唯有大哥偷偷给他塞银子。
季长言敲响了门。
“谁呀?明天陈酿出窖,香得很,到时再……。”
季老爹开门,他一眼看到数年未见的儿子蓬头垢面站在家门口,衣着寒酸,风尘沾背,落魄至极。他一时语塞,又是心酸又是气恼,二者相争,最终還是怒气占了上风,喝道:“滚,我当初怎么和你說的,有本事就别回来!”
他扫帚一挥,连家门都不愿让儿子进。
季长言跳過自己被打的那段细节,說:“我們出来后遇见一個老者,啧,我应该在哪裡见過他,似乎是某個门派的长老吧,记不清了。好在他并沒有看穿我們的身份,估计是听见了我和家裡的争吵,又瞧见我們二人落魄,掏出银钱叫我們帮他一個忙。哼,我看他不像什么好人,让我們做的事简直糟蹋暗影阁的声誉。”
陆白溪冷冷道:“所以你一口答应了。”
“這……那银子有巴掌大,他說事成之后還有,咱们身无分文,又沒地方住,還能怎么办。不对,你为什么总說我,银子是你接的,你笑得明明比我還开心。”
朗云何靠着墙,他对江月明道:“還有力气吵架,說明過得不算太差。”
江月明庆幸說:“還好是你们遇见他,换成别人,脑袋不知要掉几回。”
陆白溪听了,连忙追问:“我就說這钱赚得心慌,那人到底是谁?”
江月明:“他是泰峰派的长老,秋重景。”
她将這段時間的经历一一细說,陆白溪闻言道:“這個发展不太妙,秋重景让我們演這出戏,摆明了是想从你们身边亲近之人下手,最后嫁祸到你们头上。人言可畏,你们刺客的身份本就属实,万一查起来,很难洗清嫌疑,到时他再煽风点火,等你们无路可退之际,正好一網打尽。”
“难怪沈客总說张府外面有人监视。”
江月明终于明白了,那些人盯上的并不是沈客,而是被医馆救過性命的张仁崇。人家张老爷知恩图报,时不时派马车运送一只红木大箱上医馆,和他们简直不能再亲热。
這样看来,与医馆众人往来密切的還有杨柳、卖包子的马三、城裡的货郎……
江月明顿觉心惊,发愁道:“和我們有关的人实在太多,我們身手好尚能自保,可是那些被盯上的都是普通百姓,敌人在暗,万一对方发难,人那么多,我們根本照顾不過来。”
朗云何說:“当务之急是找到秋重景,解决他,一切都好办。”
江月明一巴掌拍到桌上:“朗云何,我們继续找人。”
陆白溪忙问:“我們上哪裡找你们?”
“城南,那裡有個江氏医馆。”江月明指着季长言的脸說,“我看你很需要一罐伤药。”
整整四天過去了,众人一无所获。
秋重景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无论怎样都搜寻不到他的踪迹。
风将人的心弦吹紧。
這些天,医馆众人都极力延长出现在晓春百姓视线中的時間,以秋重景的谨慎,他肯定不会在众目睽睽下硬泼脏水。如此,深夜便成了最好时机,因为众人归家,一旦出手,死无对证。那些暗卫不太能指望,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不說,人家是来保护穆逍的,顶多在最后的危难关头为他们說两句话,洗清一下嫌疑,其他事不用多想,他们不是官兵,沒理由为了素不相识的百姓劳心费神。
江月明无精打采地坐在凳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眼皮合上的瞬间,脸蛋马上要朝木桌砸去,朗云何眼疾手快将她托住,江月明一個激灵惊醒。
她看向周围,此时正好轮到褚非凡与江横天躺在放置病人的竹床上浅眠,应梦怜恹恹的沒有精神,朗云何也是如此。
“睡一会儿。”他說。
江月明摇头:“马上要天黑了。”
這几天大家都沒正常休息,他们太阳落山就在民宅四周巡视,陆白溪和季长言一道加入,生怕一不留神让对方钻了空子。
江月明想:不能再這样拖下去了,等精神体力都让敌人耗干净,对面想赢简直轻而易举。還有什么办法?一定還有办法……
天暮渐垂,又将是一夜无眠。
医馆关门之际,一只白鸽突然飞进,它咕咕落在药架上。
一名暗卫上前,他拆开信件,看了几眼后失声喊道:“曲姑娘!”
恍惚的众人被他一声惊呼吓醒,只见暗卫举着信件,转身急奔出去找曲欢儿。
江月明揉揉酸胀的眼,心中疑惑:怎么了?
她走到医馆后方,扶门瞧看。
无论什么时候,曲欢儿几乎寸步不离守在穆逍门前,除了出去给小世子买点心,她连大院都舍不得跨出一步。
现在,江月明不但看见她出来,甚至注意到她脸上的神色庄重异常。曲欢儿出门时身后跟着一小列长队,暗卫们個個神情严肃,走路带风。
江月明正欲抓住尾端一人问话,怎料那人飞速抽开手臂道:“江姑娘,我們有要事在身,不可耽搁。”
一列长队立刻变成了十几個小黑点,他们消失在江月明的视线之中。
应梦怜从后面走上,思索着說:“看這架势,或许是去迎接某位大人物。”
江月明问:“谁?”
身心俱疲,但凡能问出答案的,江月明根本不愿花心思去猜去想。
“穆城。”
江月明错愕半晌,好久才反应過来。
穆城,是镇国将军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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