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柳溪剛剛去聚餐的時候,天氣還是乾冷,聚餐回來時,已是下飄起了小雨。
雨天,又是夜晚,柳溪開車比較謹慎,車速不快,比平時多開了十幾分鍾纔到家。
她把車停好後,打傘下車,擡眸間,看見一個頎長的黑影從綿綿細雨裏走近,他沒有打傘,雨珠落在他身上,像是描了一層銀色輪廓,在昏黃的燈下閃着碎碎的光。
柳溪:“你怎麼在這?”
視線不清晰,柳溪看不清楚他的五官,但能看見那雙淡琥珀色的眼裏有亮光在涌動,像是壓制着某種道不明的低落情緒。
他抿了下脣,艱澀地開口問道:“爲什麼要丟了?”
柳溪:“什麼?”
岑墨皺着眉頭,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如果你不想要,可以像以前一樣直接拒絕,爲什麼收下又丟?”
還要丟在那麼顯眼的地方,是怕他看不見嗎?
這樣的做法比直接拒絕還要傷人。
雖然知道自己被拒絕了,他本不應該自找沒趣來問這樣的問題,可是他真的太難過了。
他抱着那本被外賣弄髒了的紀念冊在衛生間裏清理了好久,一頁頁地翻過,撕開黏在一起的紙頁,想要擦掉那些污漬,卻怎麼也弄不乾淨,反而越擦拭越骯髒,最後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一筆一劃寫出來的字暈開了,那些打印的照片也花了,根本沒辦法再送人了。
他難受了很久,忍不住來找柳溪要說法。
柳溪這才聽懂他在說丟什麼,“我沒有丟啊。”
岑墨啞聲道:“你撒謊。”
柳溪:“我都收下了怎麼會丟?”
她說着就往後走,拉開自己後座的車門,才發現裏面什麼也沒有。
她愣住了。
岑墨擰起手中的塑料袋,幾近咬着牙說道:“我親手在公司停車場的垃圾桶裏撿出來的。”
柳溪這纔想起傍晚讓男生清理她後座的事情,“對不起,不是我丟的,是我同事,我忘了東西在車上了。”
忘了?
是她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岑墨的眼裏露出了悲傷的情緒,“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拆開是嗎?”
柳溪沒說話,默認了。
岑墨:“那和丟了有什麼區別?”
柳溪想說當然有區別,如果不收,他肯定會想辦法送給她,收下只是爲了讓他消停,至於收下拆不拆是她的事。
岑墨胸膛起伏着,呼吸聲變粗,他在努力剋制着自己的情緒,卻控制不住聲音顫抖,“柳溪,你爲什麼就不肯給我一次機會,爲什麼?”
“你說我對你不好,我就學着怎麼對你好,學着怎麼包餃子,學着主動給你發短信,你說我自私,我就學着理解你,努力不干涉你現在的生活,我給你寫了60頁的冊子,你爲什麼連看都不看一眼?”
說到紀念冊,岑墨的心就像是被碾壓過,聲音沙啞又絕望,“你至少給我一次機會,不要直接放棄我。”
柳溪低下頭,看着自己微微潮溼的鞋尖,心平氣和地開口,“你覺得自己這麼努力,我卻毫無迴應很過分是嗎?可是我曾經也是這麼努力地討好你,你也是不聞不問啊。”
岑墨微愣。
“你說你努力學包餃子,我看見了,你把手都弄傷了,還被鄰居投訴了,覺得自己付出了很多,而我卻一口也沒喫,你很難受,可是我也給你做過很多喫的,甚至到你家幫你做飯,不知道被切了多少次手,被燙了多少回傷,你只會甩我臉色說‘又沒讓你做’,我記性沒你好,數不過來有多少次了,你自己回憶一下吧。”
“你說你主動給我發消息,你纔給我發了幾天晚安,就覺得我不迴應讓你委屈,可我給你發消息,哪次不是我說十句,你回一句?我早上說的,你晚上纔回,甚至第二天才回,而且回得不情不願。”
岑墨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想要發聲,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爲柳溪說得都是事實。
柳溪的聲音還在繼續,她的語氣溫和,聲音平靜,就好像在說別人的事。
“我爲了準備我們第一個七夕,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精心安排了約會,結果呢?結果你做什麼,你還記得嗎?”
“我今天只是無心之過,不小心丟了你送的禮物,你就覺得很難受,找我來評理,可你在七夕之夜,親自去機場接了別的女生,並和她共進晚餐,把我這個女朋友丟到了一邊不聞不問,你知道我當時什麼心情嗎?”
“別說了……”岑墨的聲音低落了。
“哦對,那天你不僅和她喫飯了,還一起逛街,你們遇到了我的同門師兄師姐,你當着裴佳的面,當着他們的面,否認我是你女朋友,讓我成了個笑話,你知道師姐是怎麼取笑我的嗎?我在忍受着你不聞不問的同時,還要忍受着別人的嘲笑,你現在覺得難受,可我當時比現在的你還要難受一百倍。”
“別說了……”
岑墨害怕聽到這些,因爲每一件事都是他無力反駁的。
他除了感到深深的無助與惶恐,什麼也做不了。
可是柳溪的聲音還沒停。
“你因爲要和裴佳開會,讓我一個人過馬路回學校,可你明明知道我害怕過馬路,你知道我那天差點昏倒在路上嗎?”“你和我出門喫個飯,要和裴佳聊工作,大半夜不回我消息,說是在與她打電話,你們認識第一天就互相加上了微信,我作業不懂問你,你隨手就把我丟給她,你們總是一起出現在我面前,你還在她面前謊稱我是妹妹……”
岑墨打斷道:“我和裴佳沒關係!”
柳溪:“但你作爲一個有女朋友的人,不應該考慮與別的異性保持距離嗎?何況是對你有好感的女生?你是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你,你也不管學院裏那些對你和裴佳的流言蜚語,可我做不到,我無數次夢見你和她在一起,我哭着醒過來……”
岑墨聽不下去了,攥緊了拳頭,身體微微發顫,“別說了,柳溪,別說了!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柳溪目光望向別處,用手擦了擦眼角不知道是淚還是雨的液體,“你只是包包餃子,發發短信,做了個生日禮物,就覺得自己非常努力了,那我過去十幾年的努力算什麼?”
柳溪的話,就像尖銳的刀子刺進岑墨的心臟,讓他呼吸一下都覺得疼。
是啊,回憶起柳溪曾經爲他做的種種,他現在做的又有什麼值得提?
他是放下身段去討好她了,他是做出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可這些與她做的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你現在做這麼多,就要我肯定你,可我做了那麼多,你肯定過嗎?我喜歡你時,你肆意踐踏我的感情,永遠把我擺在學業之後,連出國都不告訴我,我不喜歡你了,你卻還要我回頭,我憑什麼回頭,你告訴我,我憑什麼回頭?”
岑墨被她問得渾身劇烈顫抖着。
他無法回答她的問題,因爲他也覺得自己罪該萬死,尤其當他站在柳溪的角度去想這個問題的時候,他也開始憎恨自己,噁心自己,覺得自己就是個渣男,根本找不到一個可以回頭的理由。
他都替她覺得可惡,爲什麼要回頭,可是那不是別人,那是他自己。
他除了要她回頭,別無選擇,他的人生只有這麼一條選擇,他認定了,就不會放棄。
因此,岑墨整個人陷入了巨大的痛苦與絕望中,他忍不住抱住了頭,在雨中半蹲下來。
柳溪垂下視線,望着在視野中矮下來的人,還在問他,“告訴我,憑什麼啊?”
岑墨的心快要疼死了,他緊緊閉着雙眼,眼淚快要流下來了,喃喃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要怎麼辦。
他很絕望,可他又不能放棄,只能卑微地求她。
“我早就刪裴佳微信了,我們已經很久沒聯繫了。”
“我不會和別的女生過多接觸,同事也不會。”
“以後我幫你洗衣,幫你做飯,幫你打掃房間……”
“你想要我學什麼,我就學什麼,我學東西都很快。”
…
“你能不能信我一次?柳溪,能不能信我一次?”
他說着說着,聲音又沙啞了。
柳溪看到他這樣子,心裏也很難受,“我相信你能學會,也能變得更好,可我不想喜歡你了。”
岑墨發紅的眼睛隱在了雨幕裏,不被對方察覺,臉上的眼淚很快就被雨水沖刷了,只有聲音還在發顫,“柳溪,我什麼都可以聽你的,只要你給我一次機會,求求你……”
柳溪皺着眉頭,很無奈地說道:“你的人生目標是科研,又何必執着在我身上浪費這麼多時間?有沒有我,對你的人生並沒有任何影響。”
岑墨驟然開口反駁她,“怎麼會沒影響,你也是我的人生計劃!”
沒有她,他和誰結婚,和誰組成家庭去?
柳溪:“我說了我們的理念不一樣,我想要的你給不了,你放棄吧。”
岑墨猛地擡起頭,一雙噙着淚水的眼睛望着她,“你還有什麼想要的我不給了?喜歡嗎?我已經喜歡上你了。”
柳溪難以置信地望着他,看見了他發紅的眼睛,看見了他臉上的淚水,她快要認不出他了。
岑墨雙手按在了她的雙肩上,目光與她平視,望着她的臉,認認真真地說道:“柳溪,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因爲婚約,而是喜歡你。”
柳溪怔住了。
他說他喜歡她。
曾經她想都不敢想岑墨會與別人告白,而現在真真實實地發生在自己面前。
這句告白,她等了十幾年,終於等到了。
可這是多大的悲哀啊。
她喜歡他的時候,他不喜歡她,而她不喜歡他了,他卻說喜歡她,他們倆就像是笑話一樣。
柳溪別過頭,不去看他,“那又怎樣?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岑墨啞聲懇求,“柳溪,你爲什麼就不能試試?你不試試怎麼知道會不會再喜歡上我?”
“我不想試!”柳溪撇開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後退了一步,“我受夠了患得患失地活着,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對我來說猶如身在地獄!”
她目光冷冷地望着他,“我曾經可以喜歡你喜歡到連命都給你,你做得到嗎?!想要我再喜歡你,除非拿命來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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