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主母(重生) 第48节 作者:未知 大公子, 常伯樊以前也是這府裡的大公子,母亲面前的娇儿過。 他母亲出身名门,一個勋贵之女,但在常府過的着实不容易,走的每一步都带着血和泪,帮她的人更是太少了。 “唉。”听老管家提起母亲,常伯樊叹了口气,收回放在老奴肩膀上的手。 苏府对母亲的帮忙,算得上帮忙;母亲京裡以往闺中好友的帮忙,算得上帮忙;母亲的亲人、顾念着几面之缘对她施以援手的世交兄弟的帮忙,算得上帮忙。 但一介奴婢,沒救過命,亦无雪中送炭過,只是站对了位置做了点份内事,怎么就成帮忙了? 這老奴啊…… 常伯樊摇头失笑,随即收回笑,淡道:“柯正,念在你在常府多年,替我母亲做過事,回头去南和那裡拿回你们一家的卖身契,回老家還是去哪儿,你自己决定,但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也不要让我再听到一個關於你的字,要是我听到了……” “老爷,老爷,饶命啊!”柯管家跪下,大喊救命。 常伯樊止声,低头看他。 周边的下人皆暂时停了手中的活,缩着肩膀,偷偷摸摸往這边瞧来。 “柯正,我這是在饶你的命,你多喊几句,我想饶你都沒法饶了,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我是为了昨天的事跟你计较嗎?不是。老管家,你一個管家的,什么时候成了跟外面的人通风报信的家贼了?我不计较你管不好這個家,对主母不敬,但你嘴不严這一点,我不想忍。”常伯樊抬头环视,“换谁,我都不会忍。” 周遭所有做事的常家下人同时扭過头,不敢看他。 “老爷……”這是杀鸡儆猴,但柯管家从沒想過他会是那只鸡,這下涕泪交织,痛不欲生。 常伯樊走开,去了常孝松的房裡。 常孝松被绑在椅子上,一看到他這個弟弟,挣扎得更激烈了,同时嘴裡更是唾沫横飞,“常孝鲲,你這個孽子,你以为现在常府你当家,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你忘了這常府不是你一人的,這常家更不是你一個人的!” 知道的還挺多,不是纯粹丢了脑子,常伯樊拖過一张椅子,坐于他之前,心中甚是平静。 在外奔忙的這几年,他曾带着几個人跟几十個山贼对抗過,也曾被一整個寨子的人围着要他的命。 他一個常府的嫡子,有出身名门的母亲,有曾经富贵過的祖上,家中就是不如以前了,也還剩有点薄产,但他为了往后的生计,把命栓在裤腰带上,去博他的娇妻,博两族的生死。 他是不仅仅是为常家在拼命,但常家因他活了,就是受了他的恩。 常伯樊知道,他们绝不会這么认为,也绝不会认。 但沒什么。 他有的是時間。 “常孝鲲,常孝鲲,常伯樊,你這個不得好死的,你以为你叫常伯 樊,你這就是這個家裡的长子了?你不是,我才是!我才是這個府裡的大公子,你他娘的以为你是谁?我才是爹的长子。”常伯樊一言不发,常孝松却是崩溃了,他朝常伯樊一声接一声地嘶吼,末了狰红的眼裡淌出了一道血泪来。 他沒有了力气,头垂了下来,声音也弱了,只见他自嘲地笑了笑,声音低得近乎自言自语:“是啊,我不是大公子,不是别人叫我大爷,我就是大公子,哪有庶子被叫大公子的?我是庶子啊,有個出身卑贱叫姨娘的娘,娶了個主簿的女儿都算是高攀了,岳父岳母对我指手划脚,一见到我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好像是我求的他们娶的他们的女儿,我夫人罢,挺好,挺好,就是当我也求着她呢,天天指着我鼻子骂我是谁,我是谁?我能是谁啊,一個姨娘生的庶子呗,我是要求着她一点,我得低头啊,吃穿用度差了,她骂我沒种,我能怎么办?去偷去抢呗,我還能怎么着。” 常孝松抬头,一脸的泪:“伯樊啊,就当我這個庶兄求你了,给我們條活路罢。” “嗯……”常伯樊耐心听完,点点头,握拳抵住嘴清了清喉咙,朝一脸欣喜看向他的庶兄看去,“大哥此言差矣,你跟嫂子在這府裡一年所出,够一寨子上百人十年的嚼用,你们都過得委屈,那這天底下一半的百姓都要活不下去了。” “我去你娘的常孝鲲!”常孝松见示弱不成,他早该知道,常孝鲲這狗杂种的心随了他母亲那边的种,当即他脸色就变了,嘴裡一口飞沫朝常伯樊狠狠吐去,“你拿老子跟那些贱民比?他们是谁?老子是谁?老子是常伯公家的长孙,我卫国的公子,你拿我跟那些蝼蚁比,你他娘的眼睛是瞎了嗎?” “大哥,”飞沫在半途落下,常伯樊的眼穿過空气,定在庶兄的脸上,神情一如之前平静,“我来是跟你說正事的,长乐院我已经清過一遍了,你拿走的东西我就帮你還回去了,要是還有我沒有清到的,麻烦你回头给我送来……” 太无耻了,常孝鲲這狗杂种太无耻了,常孝松被他气得眼前一片黑,心头胀疼得想喷血,他闭起眼睛竭尽了力气朝常伯樊嘶吼着他心中那涛天的怒火:“常孝鲲,你敢,你敢拿我院子裡的东西,我要你的狗命,我跟你不死不休!” 常伯樊算是知道他那侄儿是随了谁,常生贵朝他怒吼的样子,跟他父亲对着他吼的样子一模一样。 父亲姨娘养出了這么個儿子,儿子又养出了那样的一個儿子,一代耽误一代,他父亲其实帮他母亲报了仇了。 “我就是過来知会你一声。”常伯樊起身,眼睛定定看着常孝松,“大哥,清醒点。” 现在常府是他的,靠谁過日子,心裡要有点数。 若不然,神仙都救不了他,何况一個死了的死人。 第58章 這厢,苏苑娘着人去送礼,事毕她也沒走,围着库房走着打探着。 少了不少贵重物什,她送出去的那点与比之相比,着实算不了什么。 胡婶子心疼得直抽气,一路不停碎碎念,道:“娘子,這送礼管用嗎?這外面收礼不办事的人可太多了。” 跟着苏苑娘走了几步,又道:“他们收着了,以为您手指缝间大,以后老来打秋风可如何是好?” 她的担心一件接一件,俨然天要塌下来一般。 知春在旁边听着,那刚咽下去的苦水又往心头钻,眼泪直在眼睛裡打圈不止。 這都什么人家,這不欺负她们娘子嗎? 但這时候不是哭的时候,知春扭過头把眼泪擦掉,朝娘子强颜欢笑道:“娘子,回罢,拿走的那一些的奴婢已点出来了,回屋就跟您說少了哪些。” 苏苑娘微微一笑。 与性命相比,這些算得了什么? 常家库房裡最贵最要命的无非就是藏在一幅寿松图裡的十万两银。那是常父杀了两個族人和一位朝廷命官的证据,她掌家清点库房的时候犹豫了一下,還是把這祸害拿走了。 常孝松這时候還沒从他们父亲的故交嘴裡得知寿松图此事。 等他知道,早晚了。 见她還笑,胡婶子不忍卒睹,一巴掌拍向大腿,哭叹道:“娘子啊娘子,金银珠宝才是最要紧的,您不该送出去啊。” 胡三姐替她加了一巴掌,一掌拍到她背后,她娘母老虎转過头来怒瞪她,她毫不示弱回瞪,眼睛睁的比她娘還大:“怎么了?這银子是娘子的,她爱送送谁,爱给谁给谁,你還要替她作主不成?” 胡婶子当下不管哭了,眼睛往旁边一溜,抄起最近的扫把,朝胡三姐狮吼:“老娘今天不把你抽服了就是老娘白活了。” 胡三姐早就跑了,怕她娘沒轻沒重把库房的东西砸了,带着她娘往大门跑,跑出去了见不到她娘来,還等了一阵,等到她娘跟上,三姐儿笑道:“哟哟哟哟,胡大娘子,不行了啊,老了吧,手脚都慢了,是不是要回家老实躺着等着您亲儿子给您养老去。” 這话說的太好听了,三姐儿說着都乐了,叉着腰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的個天爷。”沒笑两声,见她老娘捏着扫把气势如虹朝她奋力跑来,三姐儿赶紧继续跑。 溜了溜了,胡大娘子這是要往死时打她了。 她们走后,知春和明夏、通秋她们傻眼,面面相觑了几眼,见娘子却是笑着看着门,颇为高兴的样子,她们更是想不明白了。 知春都闹不明白最近她们娘子在想什么了。 “娘子,回罢,這裡的事奴婢心裡有数,等您回屋,我這就差明夏去大爷那边打听。”知春道。 “好。”苏苑娘走走是想看一下常府库房空空如也的样子,现在看到了,确实高兴。 常府本就该空了,常伯樊填补了一次又一次,最后把他的整個一生填补了进去,顺带上了她和她的孩子,還有她的母亲。 前世前面她傻,帮着他 填,最后把自己填进了這個无底洞当了陪葬,這世她帮着一起掏,常府若是真垮了,父母亲肯定会接她走,這倒是個好办法,之前她怎么沒想到呢? 苏苑娘回去的路上,简直就是神采飞扬,等到還沒回到飞琰院,就见常伯樊的小厮大汗淋漓跑過来,朝她道:“夫人夫人,总算找到您了,老爷請您去库房一趟清点一下大爷那裡還回来的东西。” “還回来了?”知春一听,失声道,转而大喜,与苏苑娘道:“娘子,太好了,我們赶快回。” 明夏则是喜得跳了起来,“我就知道姑爷不会让人欺负我們娘子。” 通秋抿嘴一笑,扶着娘子往回走。 她们围绕着她乐不可支,替她忧亦替她喜,开心的脸孔是如此鲜明生动。 真好,她们都在。 苏苑娘回了库房,库房那边一片闹哄哄,她到的时候安静了片刻,直到有人在喊:“老爷,夫人来了。” “夫人,這边。” “小的刘安见過夫人。” “夫人,我是护院老孔,您這边走,老爷在裡头。” 众人纷纷给苏苑娘让路,异常恭敬,那种恭敬程度都让知春明夏她们激动了起来,脚下不由轻飘了几分。 苏苑娘很快就着下人的通报走到了裡面的一间屋子,见到了正在看着下人抬几個重箱子的常伯樊,回头见到她来,他翘起了嘴角,道:“苑娘,钥匙在嗎?” 苏苑娘接過知春忙不迭送過来的钥匙,朝他走去。 她一近,他就伸出了手。 苏苑娘把钥匙伸给他,却见他往前一探,牵住了她的手腕,拉到他跟前,跟她道:“等会你打开看看,這几個箱子是历代家主传下来的,到我手裡已经有七代了,以后就由我們儿子继承了。” 儿子?怎么会有,连女儿都不见了,苏苑娘看着下人小心摆放着的金铜箱,面无表情。 “苑娘?” 苑娘抬头,“他连這個都能搬走?” 传家宝能想拿走就能拿走。 這是嫌弃他无能嗎?常伯樊顿住,看着她清洌的眼,半晌无话,過了片刻,他朝放好东西要出去的下人点了点头,让他们走,他则转過身,看着那几個箱子,淡道:“這几年我在府裡的时候很少,你来了就好了。” “我能嗎?我要是被這府裡吃了怎办?”上辈子她就被吃了。 這句话让常伯樊当即转头,定定看着她。 苏苑娘沒有丝毫回避,那双天生透着寒意疏离的眼這时候更显波澜不惊。 “苑娘,会好的,你会行,我娘亲,甚至是岳母都是這么過来的,等過几年,你就懂了,你别害怕,我在着,苑娘,为夫永远都站在你后面帮着你,你要相信我。”常伯樊不懂她为何问出了她這句话,他颇为惊讶,但一想他的苑娘那从小与之不同的想法,随即又释然。 她本就与一般娘子不同,他好好与她說就是。 人都是要经事才会懂事的,他就是如此,而岳父也同样觉得,他们的苑娘需要去真正地经点事才能当事, 才能成为一個大人,若不是如此,岳父怎舍得她出嫁。 永远帮着她?相信他? 這一刹那间,数十百般的滋味涌上了苏苑娘的脑海,酸意就像呛鼻的蒜头一样无穷无尽地往她的鼻孔裡钻,令她想哭。 沒有用的,他帮不了她。 她最后确实想明白了,也懂了。 像娘亲,像他母亲一样懂事了,但是是用命懂的。 一时之间,苏苑娘不知该是嫌弃自己的愚笨,還是伤心她与這個世道的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