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王子的野望
被咆哮着点名的艾沃尔猛地坐直背脊瞪圆眼：“我在听！”
“你听個……我刚才都說了什么？立刻复述一遍。”
雷金霍斯铅灰色的胡须几乎根根倒梳起来，双眼瞪如铜铃而且還是随时可能从眼眶裡滚落下来那种。
“呃，栅栏，铃铛，格尔达？”
艾沃尔說完撇撇嘴，表情十分无辜。
“還沒玩够呢？”雷金霍斯一手叉腰凑近艾沃尔怒问，“這些事必须严肃对待！”
“那你再說一遍。”艾沃尔脸抱起胳膊来不红心不跳地提出要求，雷金霍尔斯不打一处来也沒有别的办法，只好憋着股气把事情从头到尾再說一遍。
“怎么又是他，”艾沃尔揉着眉心摇头道，“上回也是他，這次怎么着，又是口角之争？”
“不，下棋连输三盘，输给对方五十来银钱，于是用棋盘把人砸死了。”
“…………我该怎么罚？時間加倍？禁足三個月？”
“那是你的事，否则我早就处理了，”雷金霍斯往后靠了靠换了個舒服的姿势說，“而且既然他還敢再犯就說明禁足处罚无关痛痒，沒有作用。”
“又不能流放！”艾沃尔肉眼可见的暴躁起来，“打不得骂不得，我看赶紧让他战死算了。”
“战死对你父亲来說也是巨大的损失，你们每個斯万格佛都是万裡挑一的战士，死去一個花上二十年也未必能弥补，你得管束，不是消灭。”
“‘你们斯万格佛？’你难道不是我們的头领？”艾沃尔抓住了重点诘问，“你把什么事儿都扔给我干，就是在做好准备尥蹶子跑路嗎？”
“你這個丫头片子讲话這么不中听？”雷金霍斯指着艾沃尔又开始吹胡子瞪眼，“我這不是器重你？你看其他人有這待遇嗎？還什么事儿都扔给你干，你以为我整天叼個烟斗满街溜达闲得慌么？”
“我——”艾沃尔心虚地移开视线挠着额角說，“我只是最近可能沒空……”
“你又沒空？又要去哪儿？？”雷金霍斯不仅沒消气眼睛瞪得更圆了，“你不是才回来两天屁股還沒坐热？？”
“算了，你当我沒說。”艾沃尔摆摆手，“還有什么事儿說吧。”
“我們派去霍达菲尔克的信使渡鸦有去无回有段時間了，你去路上看看，說不定会有敌人的据点。要是人不多，你就给它端了吧。”
“人不多？多少算多？”艾沃尔差点语塞，“十個？二十個？”
“沒五十個也好意思叫多？”
“……我要告假！”
“不批！還有傍晚巡逻不准迟到！不来掐死！”
“你就不能找别人干嗎？”
“不能！”
“……为什么？？”
“因为你很快要接替我的位置！”
艾沃尔愣住了，她眨眨眼嘴唇动了动，却過了好一会儿才谨慎发问：“你是认真的？”
“因为我认为你合适，”霍金雷斯布满老茧和疤痕的大手交叉在一起，目光变得温和起来，“当然我也想說你父兄也认为你合适，但你肯定不会把他们的意见当回事。你总是尽可能跟他们撇清关系。”
“我只是在……一些事情上必须和他们划清界限，”艾沃尔比划着澄清，“而且真正的支持应当来自手下，而不是头顶。”
“所以你认为自己难以服众？”
艾沃尔啧一声盯着桌面說：“不觉得我……太年轻了嗎？”
“年轻好啊，抗造。”
“……”
“好吧，艾沃尔，严肃地說，一来年轻实在不能成为你推脱的說辞，丹族人‘铁汉’比约恩你知道吧，他十二岁就在卢瓦尔河两岸抢的风生水起，西福尔的哈拉尔德你也知道，他十岁即位，十二岁亲政，你以为這世道会耐心等你长大到自认为成熟的时候嗎？”說到這儿雷金霍斯瞥了眼门口，才继续說，“二来，你沒有从领袖的角度和思路想過，這样一支队伍必须交给氏族首领能够完全信任的人。曾经斯蒂比约恩跟我提起過等‘斯万格佛’初具规模，就让西格德来统领，我好說歹說劝阻了他，我想，除了西格德你父亲恐怕也最多只能接受你。对，我也不是最佳人选，目前只是凑合罢了。”
說完他自嘲地笑了起来，艾沃尔也跟着扬起嘴角，但却不是因为他“凑個当個副长”這种话。
“铁汉”比约恩是什么人？有史以来最著名的海上之王拉格纳·罗德布裡克的幺儿，恶名远播的哈斯泰因徒弟，哈拉尔德虽然目前名不见经传，但怎么說也曾是個正经王子。
“为什么……你要劝阻父亲？”艾沃尔說到這儿也压低嗓音，“让西格德接你的任有什么不妥？”
雷金霍斯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他用這种微妙而复杂的眼神盯着艾沃尔好一会儿，盯得后者脸都快皱起来了才开口：“你比他合适，就是這样。”
“……你這答了和沒答一样啊。”
雷金霍斯摇摇头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故作神秘道：“悟性啊，艾沃尔。”
“我会……考虑。”艾沃尔抹了下鼻子說，“但不是现在。”
“你還有時間，虽然我确实已经老迈，”雷金霍斯叹口气话锋一转，“而且你当船长也有很长時間了。”
“我只是领航掌舵而已，又不负责指挥部署。”
“這是個很好的开始。”雷金霍斯用力拍两下艾沃尔的肩笑道，“你就离开小半月，我就深深感到力不从心，你知道我不是谦虚的人，上了年纪力有不逮也是沒办法的事，对自己有点信心艾沃尔，這次不過是事情多了点。”
“‘不過是事情多了点。’”艾沃尔阴阳怪气地学起舌来，“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等你把手头的事处理完，我保证向斯蒂比约恩给你求几天空闲，”雷金霍斯竖起一根手指口气郑重道，“届时你再离开，总比什么都沒做板凳沒捂热就跑来得强吧？”
“……确实。”
“索尔的锤子哟！总算给你說服了，我可以去跟你父亲谈别的事了。”說完雷金霍斯起身就往外走，艾沃尔紧步跟上追问：“你们要谈什么？是约尔有大动作了嗎？還是松恩那位……”
“這就不是你要关心的事了，你……”
艾沃尔用力攥住雷金霍斯的胳膊肘令他迈不开步子，凑近了仍不依不挠：“刚刚還說要我接你的位置却又对分内之事故意隐瞒，這合适嗎？”
雷金霍斯眼神复杂地瞧着艾沃尔叹口气說：“好吧，其实你已经提到了，确实是跟西福尔王有关。”
“哈拉尔德？我好久沒听說他的消息了。”
“他在西福尔东征西讨，凯歌高唱啊。”雷金霍斯靠在栏杆上神色严峻道，“你父亲肯定也知道了，他现在需要建议和警告。你觉得這位松恩王到底打算干什么？倘若他当真征服西福尔全境，下一步会做什么？”
艾沃尔倒是沒想到刚刚還不情愿跟自己分享情报的雷金霍斯居然這么快主动向自己寻求意见，于是她捏着下巴仔细想了想說：“我对他的了解太少了，下结论需要更多情报，你们若是当真這么在意這個松恩国王，应该在他身边安插机灵的探子时刻传回消息。”
“說得好，我也這么打算向我們的国王建议，”雷金霍斯连连点头，“還有，我在想……這么问吧，艾沃尔，如果是你，你成了西福尔王之后下一步打算做什么？你瞧，哈拉尔德跟你是同龄人，如果他保持现在的势头，等他果真在西福尔称王也還很年轻，你不妨大胆猜测下？”
艾沃尔一言不发瞧了雷金霍斯好段時間，对方皱眉时才开腔：“是我的话，我会花点時間把国内安顿好，交给足以信任的摄政，然后继续向东。”
“向东？”
“嗯，西福尔再往东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小王国，将他们统统消灭收服后，就到霍达菲尔克。”
“……”
“吕加菲尔克。”
“……然后又是些不成气候的小王国。”
“是的，吕加菲尔克应该是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站。解决了這裡，假以时日，整個挪威可以尽收囊中。”
艾沃尔說完将摊开的首掌忽地攥紧才看向雷金霍斯。
后者看愣神片刻，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如果是這样這哈拉尔德可比哈提跟斯库尔加起来胃口更大啊，也许你高估了他的志向，兴许当個西福尔王对他来說已经足够。”
說完雷金霍斯耸耸肩加快步伐从拐角梯子跑下楼，艾沃尔在原地呆了片刻，转头望向西方海天相接的地平线，然后突然想起自己還有一大堆事要处理也赶紧动起来跑下塔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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