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都是我的错
赵泽瑜由着他哥数落,倒是本来打算回寝殿休憩的皇帝突然叫住了他们。
两人回身,皇帝打量了赵泽瑜半响:“泽瑾說得对,泽瑜,朕說過你自己挑一個官位,說說想好了嗎?”
赵泽瑜似是一下子被问懵了,本能地抬眼望向赵泽瑾求助,皇帝加重了声音:“泽瑜,朕是在问你想要什么官位,你看泽瑾做什么?”
赵泽瑜迷茫极了:“可是父皇,儿臣对朝廷之事知之甚少,這连朝中职务都只是听先生讲過一二,着实谈不上想去何部任职。”
皇帝一时语塞,上一世赵泽瑜一入朝便如鱼得水一样,他也懒得去问谁教的,特别省心,哪裡像這個青涩得两五不知一十的什么都不懂。
于是他转而问赵泽瑾:“柳明修不是也一同教泽瑜,怎么教成這样了?”
赵泽瑾有些尴尬的模样:“老师的脾气……我也摸不大准,只是泽瑾根基薄弱,老师纵使想教也要等泽瑜补上之前的功课。”
皇帝:“……”
“朕记得這补了有几年了吧?”
赵泽瑜顾不上去想为何皇帝会知道他在兄长這裡的時間,一脸羞愧:“是儿臣自己贪玩。”
皇帝說不清自己是什么想法,赵泽瑜并沒有前世的记忆,也就当然沒有那等忤逆的心思。
按理說這個儿子手段太過狠绝,连自己都能算计成泽瑾皇位下的枯骨,作为帝王,這样的手段他万分忌惮。
可是赵泽瑜现在一脸懵懂,他本该放心,又不知为何有些說不清的情绪。
可能是因为用惯了吧。前世他在赵泽瑜身上几乎沒花過什么心思,但在死前的十几年在他身边時間最长的也是這個儿子。
他交代的一切差事赵泽瑜都能一丝不苟地完成,到后来甚至暗影的一部分赵泽瑾都能指派,而他本人从来不会說些多余的什么,寡言但让帝王也很放心。
若不是临去北原父子二人的那一场针锋相对,皇帝甚至已经打算拟旨立赵泽瑜为太子了。
几番思绪飞掠,皇帝沉吟片刻,忽地赵泽瑜道:“不然儿臣去当個鸿胪寺丞?”
他掰着手指头数:“那卢明赫被夺职下狱,鸿胪寺丞空缺,儿臣填上正好;卢明赫既然有闲暇欺男霸女,做出這些勾当,可见這应当是個清闲差事。”
仿佛已然预想到了当值后的休闲,赵泽瑜一拊掌:“正巧這卢明赫今日也算是撞进我手裡的,岂不是說明我和這官位有缘分?”
话音刚落,皇帝就差点飞下去一個折子:“怠懒的东西,朕让你入朝是叫你混吃混喝来的嗎?”
赵泽瑜一脸无辜,虽未言语,满脸都写着“难道不是嗎”。
打破他们对视的是赵泽瑾,他笑道:“父皇,您也别生泽瑜的气,他還小,且让他轻松一二年也无妨。鸿胪寺丞這官阶不高,平日无大事也不過是协助户部管理来我大启的外域之人,正适合让泽瑜练手。”
他想了想,又道:“况且既然北原王子被我們擒获了来,北原必会遣使朝拜。圣朝节也不過是不到五十日之后的事,還怕泽瑜得不到历练嗎?”
皇帝想从赵泽瑾眼中看出任何一点算计的心思,可那眼神太干净了,全无私心,就好像皇帝之前用赵泽瑜给洛振远也是给赵泽瑾的那個难堪从未让他放在心上一样。
皇帝忽而收回了目光,不愿再同赵泽瑾对上眼神:“就鸿胪寺丞,你回去准备,中秋后便赴任。”
景曦并未被带回宫中的太平宫,而是就近安置在了城中的秦王府。
赵泽瑾自出了宫上了马车那在皇帝面前的从容便尽数化为了低沉的气压,赵泽瑜安静地贴在离兄长最远的那個对角,垂首笔直地坐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個。
他感觉這车中的氛围是個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但還是硬着头皮道:“兄长,嫂嫂沒事吧?”
赵泽瑾眉心又蹙紧了一些,“曦儿沒事,先管好你自己吧。”
赵泽瑜嘴唇开阖数次,仍是一句话都未能问出,闭目的赵泽瑾却好似能看到一样,“有话便說。”
抿了抿因失血而有些苍白干涸的嘴唇,赵泽瑜才嗫喏道:“都是我的错。”
赵泽瑾不置可否:“你错哪裡了?”
還未等赵泽瑜回答,赵泽瑾便道:“想好再說,說错了便去书房跪着。”
赵泽瑜道:“兄长,這是我应该跪的。”
赵泽瑾手上的青筋倏地崩了起来,赵泽瑜還待要继续說,赵泽瑾头疼似的道:“你闭嘴。”
自此回府中一路无言,赵泽瑾下车后穆云便已然跪在门口,显然又是一個来领罚的。
赵泽瑾步伐不停:“府兵操练懈怠,你身为统领应当知道该如何训练,不必来问我,此次本王不追究,再有一次你這统领也不必再做了。”
穆云遵令,却总觉得今日殿下的火气過于大了些,赵泽瑜倒是知道穆统领乃是被他這城门殃及的池鱼,愈发乖巧地跟在后面。
到了寝房门口,伺候的侍女轻声禀报:“王妃正睡着。”
赵泽瑾留给赵泽瑜一個后背,吩咐道:“书房跪着去。”
赵泽瑜利落地滚了,赵泽瑾才对身后的穆云道:“你跟着去,给他找個软垫,他右臂受了伤,你替他找個案几让他把手臂放在上面。”
穆云听了,很是正经地问道:“殿下,需要我为八皇子找個舒适的床榻嗎?”
赵泽瑾:“……”
“滚!”
穆云脚后跟一磕,向后转:“是,殿下。”于是便追着赵泽瑜闪电般地滚了。
赵泽瑾轻轻推开房门,景曦睡得恬淡,他替妻子将睡得有些乱的额发从眼睫处拨开,坐在床边轻轻贴着她的腹部,明明沒有声音,可他偏偏感觉那裡已经有一個和他血脉相连的心跳,正牵动着他的心弦。
這时他才松了口气,一只手撑着脑门,神色看不分明。
這时,一只手轻轻拽了下他的衣服:“瑾哥。”
景曦已然不知什么时候醒了過来,赵泽瑾立马问道:“你腹部還疼嗎?不对,我应该先恭喜你……”
景曦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恭喜你要当父亲了。”
她笑意满面,便要坐起来,赵泽瑾几乎是立刻就把人按了回去:“躺着休息,不许乱动。”
景曦白了他一眼:“我只是有孕,又不是瘫痪。”
赵泽瑾知她素日活泼,也不愿太拘着她,扶她起来坐好,只是却不敢同她对上眼神。
景曦虽看似天真烂漫,却并非愚笨之人,稍一想便明白了,凑上去在赵泽瑾脸侧印了個吻。
看着夫君略带惊讶,景曦得意地笑了笑,一双略带茧子并不似寻常少女柔软却格外有力的手握住了赵泽瑾有些冰凉的手。
她道:“瑾哥,你不必对我,也不必对我們的孩儿愧疚。”
赵泽瑾长叹一口气,忽而道:“曦儿,有时我倒希望你不要這般聪慧、也不必這般体谅。”
景曦身为秦王妃,有时一些官夫人间的应酬不可避免,向来只听過那些夫人言及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夫人贤惠宽仁,最好能将家中上上下下操持打理好、不要管他们娶了多少房小妾、也不要时常抱怨诉苦。
她头一次听到這么超脱凡俗的要求,忍不住笑了:“那瑾哥希望我如何?不若我們去演武场上過過手,你让我几招让我打你几下?”
赵泽瑾扶额:“小祖宗,你就是让我站在那裡让你打都行,但你记住你已然有了身孕可以嗎?”
玩笑两句,赵泽瑾的面色总算不似方才那般糟糕,景曦道:“好了瑾哥,我說過你不必自责,小瑜在朝中的第一步总归要好好谋划,你做得沒错。我有孕只是個意外,你也预料不到,我和孩子如今都很好,我不想你作无谓的愧疚。”
赵泽瑾心中长叹,上一世他们的孩子比今世晚来了两個月,原是变数重重,看来是上天也在警告他莫要仗着走過一世便肆意拨弄,一個小小的疏忽最终导致的走向可能便会迥然不同。
他只将景曦抱在怀中:“今后我不会再让你有事。”
景曦环住他的腰,脸微微红了下,嘴角提着小声道:“我一直都信你的。”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景曦道:“小瑜呢?”
赵泽瑾脸色黑了两個度:“书房跪着呢。”
景曦略一想便明白了,忍俊不禁:“那傻小子是不是跟你請罪来着?”
赵泽瑾“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那小子可能耐了,自己给自己右臂开了道口子。”
景曦一听便拍了夫君一下,急了:“那你還让他跪着,再给人跪坏了。”
說着,她便要下地,理所当然地被赵泽瑾按了回去,一抬眼就听赵泽瑾悠悠地来了一句:“都是让你惯得。”
景曦:“……”
說得好像你不惯着似的。
夫君的面子還是得给,景曦在心裡把自家夫君笑了八百遍,认了下来:“行,对,我惯的。”
今日到底损了些底子,說了几句话,景曦便有些乏了,临睡前迷迷糊糊地叮嘱:“行了,去看看小瑜,省得之后自己心疼。”
赵泽瑾:“……”
被夫人开解了一会儿,赵泽瑾自觉心底那股火下去了一些,才去了书房,沒料到一开门登时火冒三丈。
那软垫和桌子都被放在一边,這作死的臭小子在坚硬的地上跪得笔直,听他进屋也只低低地道:“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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