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皇帝他得意极了
赵泽瑜想了下,才从脑子的角落裡扒拉出来這位应当是陛下的三皇子,他的三哥,名为赵泽鑫,刚封了宁王。
這位在皇室中显得格外清新脱俗。他母亲是淑妃,在如今皇后一手遮天的后宫裡位列四妃之首,可是奇异地并不被皇后为难。
无他,因为這位淑妃实在是個有今天沒明天的病秧子,一年有三百天都病病歪歪的,皇帝已经多年不去她那裡過夜了。
许是因为常年和药材打交道,宁王身上有一种清苦气,意外地让人心神安宁,他也从不参与皇子夺嫡,和朝中沒有一丝半毫的往来,竟也成了身在皇家游离于朝堂之外的人。
哪怕是英王這么嚣张跋扈的货色,对着他虽沒什么好脸色却也并不嫌恶,“哼”了一声,便大摇大摆地抢在前面进了宫。
宁王失笑摇头:“二哥這又是怎么了?”
旋即他转身对着赵泽瑾和景曦施了一礼:“大哥大嫂”,又摸了下赵泽瑜的头:“可是有一年多不见了,小泽瑜都這般芝兰玉树了。”
赵泽瑾嘴角微微勾了一下:“你說這小子,就是個惹祸精罢了。”
“淑妃娘娘可還安好?”
一提起淑妃,赵泽鑫眉间的笑意便略有些暗淡了下来:“母妃還是老样子,御医看了多次還是老生常谈,能维持现在這样我便已然感谢上苍了。”
赵泽瑾握了下他的肩膀:“我哪裡也有些药材,虽算不上奇珍,也是精品,我灼人送過来,让御医看看可有得用的。”
“多谢大哥,”赵泽鑫眼中蕴了些暖色,“不過大嫂现在可是特殊时期,這些啊,還是留给大嫂补身体,母妃宫中啊,是最不缺药材的了。”
景曦脸颊略红,赵泽鑫說了几句话,便要去接他母妃同来,便先行告退了。
几人向万华殿走去,景曦问道:“這位淑妃娘娘,我似乎還沒见過?”
赵泽瑾扶着她:“嗯,淑妃娘娘身体欠佳,各种宫宴太過疲累,她几乎都不会到场。她平素十分低调,不与人相争,当初母后……之后,她也多少照应了我一些。”
皇宫之中,不主动害人都可以称为圣人了,主动相帮一個并不熟悉的人并不是一件易事,景曦不由得有些感激。
赵泽瑾却叮嘱她道:“不過等一会儿你见到淑妃娘娘莫要主动同她說话。”
景曦愣了下,旋即反应了過来,是了,如今皇后把控后宫,赵泽瑾鞭长莫及,让皇后看见淑妃同她相谈甚欢,少不得迁怒于淑妃。
淑妃那個身体,都不必用上什么手段,单是控制药材,就足以让她日子难過了。
想到這裡,景曦不由得叹息一声,从前在边境,虽說一群将军大大咧咧的,可是有恩就报,有不愉快就說,虽是粗鲁了些却不比這裡笑裡藏刀,胸中各個九曲十八弯得迷宫一般。
赵泽瑜在一旁听着,也模模糊糊仿佛想起了一個浑身清苦气息不施粉黛的女人,记忆中似乎很温柔。
万华宫,皇帝坐在主位,坐在他旁边的是凤冠灼目、凤袍华贵的皇后,此刻面沉似水,倒是比她假作贤惠时更能撑得起這身行头。
淑妃坐在皇帝右边下方,而皇后旁边则是一個花枝招展最近十分得宠的昭仪。
皇子们以赵泽瑾和赵泽恒为首,按次序排座。
赵泽瑜抿了下嘴角,還是和兄长分了开来,坐在了离兄长隔了两张长桌的对面。
他刚一坐下就察觉到了左右隐晦打量的目光。
皇帝的注意力全在前三個皇子身上,哪怕四皇子也是德妃所出,在皇帝眼中都像是個陌生人。是以這几日赵泽瑜可算是打破了這一平衡、木秀于林的那個。
当然也不出意外地像今日這样被左右這些皇子的目光快烤熟了。乘风在他身后跪坐,笔直得像條棍子,不敢瞪這些皇子给赵泽瑜找麻烦便只好挺起腰来,希望自己能化作铜墙铁壁把這些窥探不怀好意的目光尽数挡去。
察觉到乘风的這点心思,赵泽瑜微微笑了一下,给自己倒了杯酒,端的是风流倜傥,用一种左右绝对能听见的声音道:“乘风,挡着我做什么?你主人我也不是什么拿不出手的货色,尚且算得上面如冠玉、貌比潘安,還怕人看不成?”
他不躲不闪,对着沒来得及收回目光的六皇子抬起酒杯,微微一礼旋即一饮而尽。
嗯,宫宴上的酒果真醇香绵长,入口回甘。
他正品鉴着,打算再倒一杯蓦地感受到了一束视线,便见他兄长和善地微笑着看他的杯子。
他优雅地放下酒杯,又觉得颇沒面子,给自己找补了一句:“這菜色甚为不错,我不胜酒力,還是点到为止比较好。”
话音刚落,便听得后面乘风沒忍住笑出了声。
赵泽瑜:“……”
這种沒眼色的還是尽快扔了吧。
不多时,皇帝便同洛帅一同进来了,洛帅微微落后半步。
這家宴头一次有朝臣入席,每個先例,内务府的人沒了主意来问张忠究竟给洛帅安排在哪個地方。
最后张忠给洛帅安排的位置在秦王上首,孰料皇帝一看,便吩咐道:“朕和振远多年不见了,安排得這么远朕怎么同他叙旧,来人,给振远的位置挪到朕的旁边。”
洛振远素来刀光剑影裡来往,并沒因为皇帝格外的热情而诚惶诚恐,神色如常。
赵泽瑜余光瞥了眼皇后和英王,只见這母子俩牙都快咬碎了,乃是個如出一辙的不甘怨愤神情。
他沒心沒肺,甚至忽而对他的宫女娘早逝生出了些许幸免于难的感觉。
倘若那個女人還活着,他便也是整日在后宫中厮混,被偏激怨愤的女人一遍一遍洗脑,指不定耳濡目染成什么样子。
這种“家宴”也就皇帝是众星捧月的,被奉承得飘飘欲仙,看這满满一屋子儿子妃嫔,生出些父慈子孝天伦之乐的美满来。
赵泽瑜和众皇子一起给皇帝敬了杯酒便专心地对面前的菜生出了莫大的兴趣。
他排序低,坐得位置离皇帝远,靠门近,是個算得上颇为隐蔽的地方。
他身量又小,有兄长和英王他们吸引皇帝的视线,估计皇帝怎么着也看不到他。
孰料皇帝刚刚问完景曦腹中孩儿的情况、赏赐了不少便忽而道:“朕看這泽瑜素日与你形影不离的,今日怎么沒坐在你身边?”
满场的视线刷的一下聚焦在赵泽瑜身上,正大快朵颐的赵泽瑜满嘴嚼的正欢叼着筷子同诸位虎狼一般的兄弟们打了個照面。
赵泽瑜:“……”
敢问棺材铺棺材多少钱一個?他先订下了。
皇帝饶有兴味地看着羞窘的赵泽瑜,赵泽瑜十分大逆不道地在心裡把這位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热衷于折腾他的陛下好生埋怨了一通。
赵泽瑾心中“咯噔”一声,纵使他做了多年皇帝,可是道不同,他实在沒办法明白自己這位喜怒无常的父皇在有上一世记忆的情况下会对泽瑜有着什么样的感情,不由得掐紧了掌心,站起身回皇帝道:“禀父皇,礼不可废,长幼有序,小八他在我們兄弟中序齿为八,位子自然是這般排的。”
皇帝却不在乎地抬手制止他继续說下去:“這是家宴,沒有那么多條條框框,泽瑾你未免太過迂腐了。”
皇帝的眼中不知是什么情绪:“况且泽瑜他擒获鸿胪寺丞胡作非为有功,体谅朕心,又要入鸿胪寺为官,效力国事,替朕分忧,朕心甚慰。来,给他也在振远下首设個坐席。”
敏锐地感觉到周遭传来的视线意味中嫉恨都是轻的,要把他生吞活剥了還差不多,赵泽瑜心中虽又被皇帝的险恶用心冷了一下,却意外地并不感到害怕。
不知为何,他明明从前一直在皇长兄的羽翼下深谙苟活大法,应该是個生活在阴沟中畏惧阳光的人。
然而现在如靶子一般受到众人或明或暗的窥探诅咒时他竟莫名有种久违了的熟悉感,似乎這是他生命中的常态一样。
他注意到方才赵泽瑾沒忍住对皇帝生出的震惊与一闪而逝的恨意,心中那如大理石般冰冷的地方忽地暖了一下。
這便够了。
他知道兄长对他的维护足以战胜对皇帝的孺沐敬重,已然足够支撑他面对接下来的明枪暗箭了。
他抬起袖子假作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免得失礼,也将嘴角忍不住的笑意慢慢收了回去。
皇帝目光悠悠,落在勉强恢复仪态、却仍是羞窘着战战兢兢走過来的赵泽瑜身上,想起上一世那個将所有矛头对准自己還能游刃有余的赵泽瑜,不由得有些隔世赢過一局的成就感。
泽瑜啊泽瑜,任凭你上一世机关算尽,将你的父皇耍得团团转,可能想到這已是你竟是個這么孱弱、连這点小场面都应付不過来的——懦夫?
這一场宫宴,除了皇帝沒人吃得顺心。似是老天也看不下去皇帝這样得意,家宴将散之时,八百裡加急通传:北原王女发动军变,将北原王斩首,收束各部落,自立为女国君,立国号为北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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