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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传承(1.3w大章)

作者:轻语江湖
孔瑞接過茶,喝了一口,笑着将跪在地上的两位少年搀了起来,“庆峰、庆杰,今日起,你们便是我的徒弟,跟怀风一起学厨。” “我們這個行当有句话叫做:千两黄金不卖道,十字街头送故交。” “你们是我侄儿,所以我收你们为徒,传的是家传手艺,日后不管你们学会了好多,都不得外传,晓得不?” “晓得了。”两個少年垂着头,垂在身前的手紧紧攥着,声音有些青涩。 他们身上穿着半旧的棉麻衣裳,搭在身上空荡荡的,就像挂在竹竿上一般,微微弓着的背,甚至印出了嶙峋的骨头。 周砚心中轻叹了一口气,孔庆峰的记忆应该格外深刻,刚拜师的他确实瘦骨嶙峋,扯根稻草就能把裤腰带拴上。 他看了眼一旁的墙上,一行時間格外醒目:1918.3.12 孔庆峰拜师成功。 周砚在少年的眼睛裡看到了紧张,也看到了一丝光。 简单而繁复的拜师礼在三位大师的见证下圆满结束。 孔怀风把托盘放下,揽着两個少年干瘦的肩膀笑着向外走去:“庆峰、庆杰,走,我带你们去看看你们住的地方,今天开始,你们就跟我住一個屋。” 他比二人足足高了一個头,看起来自信又阳光。 房子不大,也算不上豪华,一处堂屋,一個小院,两间房便是全部。 三個少年住一屋,摆了两张木板床,過道便只剩半米宽,床头放着一摞书。 天色转黑,孔庆峰和孔庆杰坐在床上,摸着软和的棉被,看着可以关严实的门窗,眼睛都亮晶晶的。 孔怀风坐他们对面,微笑道:“挤是挤了点,不過我老汉儿說了,才回来将就住,等過两年挣到钱,再换個大点的房子。” “怀风哥,房子還不够大嗎?”孔庆杰左右看着,满眼欣喜:“這比我們房子大多了,還有棉被睡,我們在家睡的是稻草,盖的被子前些天被雨水打湿了,盖在身上一点都不暖和。這個被子摸着好舒服,是给我和大哥盖的嗎?” 孔怀风脸上的笑容僵住,眼中露出了几分怜悯之色,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发闷:“对,庆杰你和庆峰睡那张床,你们瘦点挤一挤,我睡這边。” “谢谢怀风哥!”两個少年雀跃地說道。 孔怀风也笑了,摆手道:“不谢,那我們睡了嘛,明天一早還要起来练刀工,起晚了要遭我老汉骂。” 三人窸窸窣窣爬上床,床头的油灯吹灭,孔怀风一会便睡着了,打着轻鼾。 另一张床上,孔庆杰有点迷糊的小声道:“大哥,這被子好舒服哦,我从来沒有睡過這么舒服的被窝……” “庆杰,我們這辈子一定要出人头地!让孔家人都能吃饱饭,都能睡上暖和的被窝。”孔庆峰仰面躺着,看着天花板,眼睛在黑暗中透着坚定的光。 身旁传来了弟弟呼呼鼾声,比隔壁孔怀风都要响。 孔庆峰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帮他把被角掖好,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周砚眼前一黑,再度亮起。 墙上一行红色時間:1918.6.13 露天院子裡摆着三张石桌,桌上摆着三块墩子,外边天色刚亮。 两個少年站在墩子前,握着菜刀,正在切冬瓜。 三個月過去,孔庆峰和孔庆杰瘦削的脸颊上明显长了不少肉,棉麻的薄衣服穿在身上,也不像之前那样透着嶙峋的骨头了。 两人的左手上布满了新旧伤痕,特别是孔庆峰,手上的伤痕密密麻麻的。 六月的天,早上都带着几分闷热。 两人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 当然,也不一定是热的缘故,因为旁边還站着手握戒尺的师父。 “啪!” 戒尺抽在了孔庆杰的右手上,立马显出了一道红印。 孔瑞沉着脸道:“你看你切的啥子东西!冬瓜片切的那两片是一样厚的?你手指离那么远,生怕被刀碰到一点,怎么练得好直刀法?” “喊你左手持料,要按稳当,用中指第一关节顶住刀身,一边切一边往后退,保证退的距离是一样的,這样切出来的片厚度就会一样! “你越害怕,刀越容易空刀切到手指。” 孔庆杰握着刀不敢放,往回缩了缩手,眼眶裡已经泛起泪光,点头小声道:“师父,我晓得了。” “再切一块冬瓜继续练!我看着你切!”孔瑞沉声道,神情依然严肃。 孔庆杰切了一块冬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又小心翼翼地切了起来。 “左手要稳!对,就是這样。下刀要直,直上直下,不能偏裡也不能偏外,不然切出来的片和丝形状都丑得很。” “手腕要灵活噻!关节是能动的,又不是石头做的,对,這样……”孔瑞一边指导孔庆杰,一边扭头看着一旁的孔庆峰。 孔庆峰握刀已经颇稳,菜刀直起直落,切出来的片虽然還有些厚,但总体還算均匀。 他的手上又添了一道新伤,鲜血从中指慢慢往外淌,切的不深,他眉头都沒皱一下,不紧不慢的把手头這块冬瓜切完,才拿起一旁的纱布把伤口上的血拭去,不用师父提醒,自己又去切了一块冬瓜继续切着。 孔瑞微微点头,把目光转回到孔庆杰身上,眉头一皱:“手抬高点!用手腕的力量来切,刀口触墩有一個自然的回力,先找到那個感觉!” 周砚在旁认真瞧着,脑子裡闪過许多小周练习刀工时的记忆,无数画面重迭,竟是如此的相似,甚至连师父的话都是一样的。 這……或许也是传承的一种? 院门被顶开,孔怀风扛着两個二十多斤的大冬瓜进门来,笑着道:“老汉儿,今天的冬瓜便宜,我讲了点价,花平日一個半的钱买了两個。” “幺儿都会讲价了,得行哦。”孔瑞過来帮他把冬瓜接了放在一旁的厨房阴凉处,笑着拍了拍他肩上的白灰,“你這個当师兄的去看着,特别是庆杰,三個月都沒啥长进。” 孔怀风温声道:“老汉,庆杰還小的嘛,菜刀都握不稳,切的差点也能理解。我這段時間带他锻炼锻炼,先把力量练起来。” 孔瑞摇头,神情严肃道:“十二岁不小了,既然他拜师学艺,那就要有個端正的态度,庆峰的天赋還不如他,每天至少比他多切一倍冬瓜,现在已经快要掌握直刀法的基本功了。” 孔怀风忍不住笑着摇头:“庆峰太勤快了,一天练八九個小时,我們家的鸡看到冬瓜和南瓜都害怕,要不再买個大鹅回来养?” “莫要东拉西扯,喊你去看着就去看着!”孔瑞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今天开始你跟我学做红烧黄辣丁。” “真的?!”孔怀风眼睛一亮,“要得!不枉我這三年杀了几千條黄辣丁,也该到我煮的时候了!” 孔瑞笑着摇头,转身往堂屋走去。 孔怀风探头看了一眼堂屋的方向,进厨房倒了两碗凉茶出来,小声道:“嘘,快点喝,喝了再切!” 两少年把菜刀轻轻放下,双手接過海碗就吨吨猛灌,一会功夫就把一碗凉茶喝了個精光,同时呼了口气,冲着孔怀风咧嘴笑。 “行了,抓紧练,别偷懒。”孔怀风接回碗,看着两人神情认真道:“师父說了,等你们啥时候把直刀法掌握好了,就带你们进乐明饭店的后厨,那才是真正练刀工的开始。” “师兄,那不是比现在還辛苦啊?”孔庆杰有些苦恼道。 孔庆峰却是眼睛一亮,“师兄,去了后厨,是不是就能切南瓜、冬瓜之外的东西了?” “沒错,乐明饭店的菜单上有上百种菜,只要你愿意切,有的是食材给你练手。”孔怀风笑着点头。 “太好了!那从今天开始我每天再加练两個小时,早日掌握直刀法!”孔庆峰握拳,有些兴奋道。 “锅锅,求放過!”孔庆杰抬头,眼含热泪:“我是你的亲弟弟啊……” “我愚蠢的弟弟啊,人只有努力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孔庆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一样。” 画面渐暗,再度亮起,已是来到了一处宽阔的后厨。 時間:1918.8.13 长案板前,孔庆峰手握菜刀,目光坚定的切着土豆块,一旁的木桶裡已经泡着两桶切好的土豆。 土豆切完切黄瓜、苦瓜…… 切块、切片、切丝、切條…… 墙上的時間在一天天的快速流动,他的直刀法越发娴熟,切的速度越来越快,切的也越来越好。 孔瑞和孔怀风的身影不时出现,对他的动作进行校正和指导,有时還会亲自上手教导。 等到孔庆峰开始学推切法和拉切法的时候,已是三個月后。 许久不见的孔庆杰终于出现在后厨。 他长高了半個头,也长了些肉,墩子摆在孔庆峰的身边,看着身旁正在切肉丝的孔庆峰,一脸羡慕:“哥,你真学会切肉丝了啊?师父昨天才第一回让我碰黄瓜呢。” “工作场合,喊师兄。”孔庆峰头都沒抬一下,“赶紧切你的,好不容易才通過师父的测试,今天這一桶土豆切完,切好了留下,切不好又回去练三個月。” “哦!”孔庆杰应了一声,拿起菜刀认真切土豆,动作不算快,但架势已经颇为标准,切出来的土豆块有板有眼,大小均匀。 “哥,你不歇会嗎?” “师兄,這是我的土豆啊?” “二师兄,這是大师兄的黄辣丁,你也要抢着杀嗎?” “孔庆峰,收手吧,你這样我害怕……” 孔庆杰站在角落裡,看着在后厨如花蝴蝶般啥活都抢着干的孔庆峰,不解中带着几分淡淡的忧愁。 “庆杰,站在這裡干啥子?”孔怀风端着一份红烧黄辣丁准备上菜,看着站那发呆的孔庆杰笑问道。 “大师兄,二师兄不是墩子嗎?他为啥啥都做呢?”庆杰疑惑道。 孔怀风闻言看了眼正给师父擦灶台的孔庆峰,笑着道:“厨师是勤行,勤快的人才能从师父那裡多学手艺,你看庆峰這段時間进步多快,可不止刀工上的那点长进。” 孔庆杰挠头:“我們不是才开始学刀工、刀法嗎?” 孔怀风笑道:“沒得事,你先把刀工、刀法学好。” 時間一天天流逝。 孔庆峰的刀工日渐精湛,相继掌握了锯切法、侧切法、滚切法。 以及平刀法中的平刀片、退刀片、拉片刀、斜刀片、反刀片。 砍刀法也是直刀砍、跟刀砍、拍刀砍一样样掌握。 拍、捶、剁、削更是娴熟运用。 這期间,孔怀风就在旁边的灶台上跟着学做菜,一次次被孔瑞呵斥,被戒尺抽打,被骂的狗血淋头。 孔庆杰在旁瑟瑟发抖,切的更小心了。 這一晃,便是三年。 孔庆峰成了乐明饭店后厨最受厨师喜歡的墩子,一般碰上重要的宴席,大厨都是点名要孔庆峰切菜。 孔庆杰火候還差点意思,但基本功還算扎实,混在后厨墩子裡边不显突出,也沒拖后腿。 時間:1921.3.12早:6:00 城北早市。 天灰蒙蒙亮,孔瑞在前边走着,孔庆峰背着個空背篼跟在他身后。 “庆峰,你的刀工已经相当娴熟,从今天开始,你跟着我正式学做菜。”孔瑞边走边道:“学做菜要先学会‘认和选’,你每天在后厨切的材料是有采购专门去采买的,但作为厨师,你必须要搞得清楚原材料是哪路货以及有啥子规格和讲究。” “一個厨师要想独当一面,会挑食材是最基本的。而最新鲜的食材,就藏在這早市裡头。要想弄到最好的食材,必须起早摸黑,风雨无阻,下刀子都得出门。” “你看這個黄辣丁,品质好好嘛,活蹦乱跳,表皮一点伤痕都沒得,都是下河摸的,挑這种大小的拿来红烧最巴适。” “挑蔬菜,要一看、二摸、三闻,比如這個黄瓜,要选毛刺多的,摸起来扎手生硬,闻着有股清香的,不管是拍黄瓜還是切丝凉拌,口感和水分都很足。” “你看這青辣椒,弯的皮薄比直的更辣,可以根据客人的口味来选用……” 孔瑞背着手,带着孔庆峰一個一個菜摊看過去,不时蹲下挑挑拣拣,跟他讲解选菜的技巧,以及优劣之分。 一般上了手的菜,多少都会买一点,摊贩也是高高兴兴地。 周砚跟在后边认真听着,祖师爷讲的太细了,完全是把自己的经验揉碎了一点一点教给徒弟。 他一路跟着听,受益良多。 可惜他鉴定一开,好坏无从遁形。 不過也不是完全沒用,以后他要是收了徒弟,這些知识可都是热乎的。 传承是什么? 不是一张菜谱,也不是高人指点。 而是一整套将一個纯新手领入门,教他一步步成长为优秀厨师的方法。 孔庆峰這個懵懂少年,花了三年時間将刀工练好,而這三年间,孔怀风则是从墩子进阶为一名真正的厨师,马上就要开始正式独立掌勺。 三年后,孔庆峰可能也会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厨师。 孔派厨师的培养周期一般为六年,六年可独立掌勺者,算天赋不错的。 六年還炒不明白的,那就只能继续练,直到出师为止。 所以当他们听說周砚只学厨两年半,竟然炒出那样一份火爆猪肝,震惊不言而喻。 早市逛完,背篼也装满了。 孔庆峰腰杆挺得笔直。 三年過去,十七岁的少年,已经褪去了初到嘉州城的青涩与瘦弱,他现在和孔瑞差不多高,身姿看起来颇为壮实,目光变得坚毅。 驴车晃晃悠悠,停在了乐明饭店后厨外。 孔庆峰背着背篼跟在师父身后进后厨,孔怀风和孔庆杰已经到厨房了,上前帮忙把背篼放下。 “今天段家少爷满三岁,段家在乐明饭店包席办小宴席,指名要我和老罗来掌勺。”孔瑞看着三人道:“我們今天要做五道菜,老罗做三道,你们三個给我打下手,确保不要出错。” “要得!”三人齐声应道。 “师父,是嘉州第一大户段家?”孔怀风好奇问道。 孔瑞笑道:“還能有哪個段家?” 另一边,老罗也正和两個徒弟叮嘱:“今天我們要做雪花鸡淖、坛子肉和软炸扳指,還有一道开水白菜,這四道可都是咱老罗家的代表大菜,表现好了,段家有重赏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要是出了差错,不止是丢咱们老罗家的脸,丢的還是东家的脸。” “要得!”大罗、小罗跟着应道,眼裡同样亮着光。 “三岁的段家少爷?這是……段语嫣的爷爷段兴邦?”周砚若有所思,時間线倒是刚好能对上,飞燕酒楼和乐明饭店是如今嘉州城裡最有名的两家饭店,段家在乐明饭店吃饭倒也不算意外。 周砚的眼睛往被称为老罗的光头中年厨师那边看,雪花鸡淖、坛子肉還有软炸扳指可都是名菜啊,他做自媒体的时候去尝過几家大师的私房菜,总感觉差点意思。 特别是雪花鸡淖,這才在各大川菜馆几近失传。 来都来了,他既然不能干涉进程,不看一眼岂不白来了。 他控制着身体往开始做准备工作的老罗师徒三人那边飘去,却突然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墙。 他试图偷看,可眼前却变得白茫茫一片,他试图偷听一点技巧,耳朵嗡嗡的,啥也听不清。 周砚退回到孔庆峰身后,老罗三人又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他大概明白了。 孔庆峰的记忆碎片,始终是以他的视角为主的,他看不到听不到的细节,周砚自然也无法细看。 “厨师要想站得住脚跟,成为别人口中的名厨,那就要有拿手菜。所谓拿手菜,除了要好吃,還得是一般厨师做不出来的,或者說做不了你那么好的。”孔瑞一边把菜从背篼裡取出来,一边說道:“我們孔家的拿手菜是啥子?” “鱼!”三人齐声答道。 孔瑞笑着点头:“沒错,鱼是我的拿手菜,嘉州城的老饕都晓得我鱼烧的好。所以段家今天点了三道鱼,脆皮鱼、干烧岩鲤、红烧黄辣丁,都算是我的代表菜。 其次就是我們临江的鳝鱼也是非常有名,我烧還可以,所以他们点了一道临江鳝丝,還要了一個口袋豆腐。” “這五道菜,怀风已经学的差不多,但做出来的味道始终還差点意思,你们晓得为啥子不?” 孔庆峰不解道:“师父,我看大师兄已经烧的很好了噻?” “就是!”孔庆杰也道。 孔瑞却笑着摇头:“看着不错,实则火候、调味都差点意思。原因很简单帮厨的时候,他更多时候是给我打下手,很多时候沒有自己上手的机会。 技贵熟,熟则生巧。师父教的再多,不如自己亲手做了之后总结的心得。 明天开始,他就要自己独立掌勺,会越做越熟练,一点点把手艺打磨精湛。” 孔怀风神情认真道:“师父,我会虚心总结,继续精进提升。” 孔瑞道:“来嘛,先从鳝丝开始做准备……” 后厨逐渐忙碌起来,师徒四人的配合已经十分默契娴熟,分工明确。 周砚看得有些眼花缭乱,只能记個大概流程,想要在记忆中学艺的心思算是落了空。 倒是隔壁老罗做的雪花鸡淖和开水白菜,上菜的时候把周砚给惊艳到了。 白色的大瓷盘中,一堆如雪花般洁白无瑕的鸡淖,点缀着些许细小的红色颗粒,服务员端起盘子时,雪堆颤颤巍巍,白裡透红,看着相当惊艳。 那份开水白菜,看着平平无奇,却盛在了青花瓷盆中,浅黄色的汤汁清澈如水,不见一丝油光,几片小白菜叶飘在汤中。 孔怀风、孔庆峰三人都扭头看着成菜,眼裡满是讶色。 “白菜水煮也能当代表菜嗎?”孔庆杰小声道。 “嘘。”孔庆峰瞪了他一眼。 “开水白菜可是名菜,水平不在白菜,而在那锅汤。因为看着清新脱俗,所以不少名流和风雅人士都喜歡点。”孔怀风给俩人解释道:“老罗师傅做的开水白菜和雪花鸡淖,可是咱们乐明饭店的招牌菜。” “怀风啊,你比你老汉儿有眼光。”老罗正在捞坛子肉,闻言笑着說道。 “嘁,一锅清汤有啥稀奇,我明天去翻翻古菜谱,我也做得出来。”孔瑞撇撇嘴,笑着道。 “得了吧你,你好做你的鱼就行了。”老罗道。 一道道菜从后厨端了出去。 孔怀风借口去上茅厕,实则溜到前厅去看了眼热闹。 服务员端着菜推开包厢门,裡边坐满了穿着华服的男男女女,众星拱月般逗着一個穿着蓝色绸缎的小少爷。 周砚跟着瞧了一眼,那少爷生得眉清目秀,一脸富贵相。 画面一转。 孔庆峰已然变成了青年模样,站在灶前,神情略显紧绷。 “庆峰,别紧张,今天是你第一回独立掌勺,心态放轻松,只要菜能過东家和师父這一关,接下来你就能独立掌勺炒一些简单的菜了。”孔怀风站在一旁,笑着温声宽慰道。 “二师兄,你得行的!”孔庆杰握着拳头给他鼓劲。 “要得。”孔庆峰表情稍缓,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厨房外的师父和东家,深吸一口气,拿起菜刀开始切猪肝。 周砚看着墙上红色的時間:1925.3.28 一晃四年過去了。 如今的孔庆峰应该是二十一岁,从拜师到掌勺,過去了七個年头。 今日若是能够過关,便算是出师了。 孔怀风今年二十四,已经褪去了少年的清朗,多了几分成熟稳重,眉眼间還有几分儒雅之色。 而门外站着的孔瑞,眼角多了几分皱纹,比起四年前苍老了几分,精气神還是不错的,面色红润。 看样子今天要炒的菜是火爆猪肝。 倒也合理,非常考校调味和火候的一道菜。 孔怀风和孔庆杰退到一旁,安静看着孔庆峰切菜、炒菜。 很快,一道火爆猪肝出锅。 周砚扫了一眼。 一份不错的火爆猪肝 沒想到啊,竟然鉴定在记忆碎片也能用。 孔瑞和东家走进门来,一人抽了一双筷子,在三人紧张目光中尝了一块火爆猪肝。 孔瑞沒有急着开口,而是看向了东家。 东家细细品尝后,微微点头:“還不错,盐味差了点,火候過了一点,膻味還要再压一下,大厅的客人点的菜,庆峰可以开始炒了。” 孔瑞這才开口道:“东家說的沒错,火候和调味都差点意思,要多学多练,继续提升。” “要得。”孔庆峰恭敬点头,脸上难掩兴奋之色。 东家放下筷子走了。 “庆峰,恭喜你通過了!” “大哥,你太厉害了!” 孔怀风和孔庆杰皆是一脸兴奋。 孔瑞也是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今天开始,你就算出师了,不過离成为一個好厨师還有很长的路要走。要想成名厨,就要做到选料精、切配细、火候准、调味当、成型美。技贵熟,熟则生巧。” “徒儿谨记!”孔庆峰向孔瑞深深鞠了一躬。 周砚在旁看着這一幕,脸上同样露出了笑容。 七年学厨,吃尽百般苦头。 出师這一刻,算是真正成为了一名厨师。 這晚回到家,师徒四人還喝了一场酒。 师娘陪着喝了一杯,皆是颇为高兴。 画面开始快速拉动。 孔怀风开始掌勺,从大厅散客的菜炒起。 只要有机会炒菜,他都抢着干,不嫌苦,不嫌累。 不炒菜的时候,就给别的厨师切配,继续磨练刀工。 孔怀风始终快他一步,他的天赋要更高一些,也更有灵性一些。 十余年间,孔家父子之名,已经名动嘉州城,成了一桩佳话。 孔庆峰时常听人谈起,脸上有笑,但心头暗暗较劲,第二天便又加练一個小时。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十年苦练,终于把菜炒上了二楼雅座,炒进了乐明饭店的包厢。 孔家父子的美名,也变成了孔家三杰。 孔派之名,开始流传。 孔庆杰? 周砚认真找了一下,1936年,三十岁的他還在当墩子…… 孔庆杰赶着驴车带着孔庆峰去采买食材,咧嘴笑道:“大哥,我觉得這辈子就当墩子問題也不大,师父、大师兄還有你都是名厨,一天要炒那么多菜,我就专门给你们三個切配,守好后方,一样噻! 炒菜我确实沒得天赋,墩子当的好,东家发的工资也不少,阿娟和两個娃娃完全养得活。” 孔庆峰看着他沉默良久,点了点头:“也要得。” “大哥!大哥!庆杰留了封信,我到处都找不到他人,你看看写的啥子?”一個挺着孕肚的女人,牵着两個半大孩子走进厨房,红着眼把一封信递给孔庆峰。 孔庆峰看着信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阿娟亲启 脸色一下变得刷白。 孔怀风闻讯赶来,伸手扶住孔庆峰,从他手裡接過信慢慢撕开。 信上的字歪七扭八,却写了足足写满了三页纸。 “风哥,庆杰写的啥?”阿娟看着脸色有些沉重的孔怀风,声音裡带着几分哭腔。 “弟妹,你跟我来外面坐着,我给你念。”孔怀风扶着阿娟往门外走,在院裡的石椅上坐下。 孔庆峰跟了出来,在阿娟身旁站定。 “阿娟,我去打日本鬼子了,今天晚上走,明天就出川,你莫要来找我。 对不起,我晓得你快生了,正是最需要照顾的时候,我却在這個时候离开。 小鬼子太可恨了,侵我国土,杀我国人,奸我姊妹。 我們家三個兄弟,一定要有人出川去打鬼子的话,只能是我去。 大哥已经是名厨了,学到了大爷的厨艺,将来是要传承孔派手艺的。三弟才二十岁,刚结婚,连娃娃都還沒得…… 怀风哥,大哥,我晓得阿娟会拿着信来找你们,所以也给你们写了几句。 怀风哥,你教我识字看书,今天用上了,這些年谢谢你的关心爱护。 大哥,替我向师父和师娘還有我們老娘磕個头,等庆杰回来再膝下尽孝。 阿娟就拜托你和大嫂多照顾一二,肚子裡的孩子出生后,让师父帮忙取名。 庆杰。” 孔怀风声音低沉的念完了信,眼眶早已泛红。 “他怎么這么狠心啊,這么狠心。”阿娟嚎啕大哭。 孔庆峰扶着她的肩头,也是泪流满面。 周砚看着墙上的猩红時間:1938.3.6日,心中亦是升起了一丝悲怆。 “弟妹,你放心,阿杰一定会回来的。”孔庆峰语气坚定道:“日后有我一口饭吃,你和三個娃娃都绝对饿不到一餐,等他们年纪再大些,就来跟我学厨,以后都会有一门手艺傍身。” 孔怀风也是温声宽慰道:“弟妹,這段時間我让你嫂子经常過来看你,你先把胎养好,我会托人打听庆杰的消息的。” 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从房间裡响起。 门外坐着的孔瑞、孔怀风和孔庆峰三人同时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喜色。 “生了!生了!是個男娃娃!”接生婆抱着孩子出来,笑容满面的看着孔瑞,“孔大师,阿娟說让你帮孩子取個名!” 孔瑞伸手小心翼翼的接過孩子,想了想道:“他老汉儿去打鬼子保家卫国,希望他日后也能成为国之栋梁,就给他取名叫国栋,孔国栋。” “国栋国栋,来来来,大爷抱一哈。”孔庆峰笑眯眯地伸手接過娃娃。 “孔国栋……原来是师伯啊。”周砚看着被孔庆峰抱着的婴儿,若有所思。 画面渐暗,再次亮起时,外面锣鼓喧天。 孔怀风和孔庆峰正在后厨忙碌,不過這個厨房和乐明饭店却是完全不同。 周砚很快在墙上找到了時間:1939.9.8早:10:00 這個時間! 不是邱绮与段兴邦成亲的日子嗎? “孔师傅,等会宴席的菜弄好,我們還是好好商量一下嘛,你们两位要是愿意来我們飞燕酒楼,我给你们开双倍工资,待遇绝对比在乐明饭店要好。”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說话的正是黄四郎,這会站在孔怀风的身旁,一脸谄媚的笑容。 “黄老板,這事就莫要再提了哈,我老汉還在乐明饭店掌勺呢,我們兄弟俩在乐明饭店干了十多年了,背叛老东家来你飞燕酒楼干,要被戳脊梁骨的。”孔怀风面带微笑,但语气平淡,“這次来,也是因为段家找我們东家,让我們過来做几道菜,做完我們就走了,你也不用多想。” 黄四郎压低了几分声音道:“孔大师留在乐明饭店,你们两位孔师傅来我飞燕酒楼,那才是一段佳话嘛!你们要是来飞燕酒楼,主厨给你们兄弟两個当。” 一旁孔庆峰切菜的动作不自觉慢了下来,看向了孔怀风。 “我們不考虑,黄老板,你還是赶紧去忙你的事,今天這婚宴可出不得一点差错,你我都担待不起。”孔怀风看着他說道。 “要得,那你们先忙。”黄四郎碰了個软钉子,摸着鼻子走了,脸上满是被拒绝的幽怨。 等黄四郎走了,孔庆峰小声道:“师兄,主厨你都不干?” “你想干?”孔怀风刀一停,侧头看向他,神情认真道:“你要有想法,我跟黄四郎說一声,明天你就可以来上班。师父那边,我去帮你說,机会确实還是不错的。” 孔庆峰犹豫了一会,還是摇了摇头:“算球!你不干,我也不干!我要是来当主厨,我倒是风光了,师父肯定要被东家說,老罗肯定也会趁机阴阳师父。” 孔怀风笑着道:“這些事都无所谓,主要還是看你怎么想,說句实在话,個人发展的机会還是比较难得的。” 孔庆峰還是摇头:“不考虑了,留在嘉州,飞燕酒楼和乐明饭店沒得区别,要是将来有机会,看看能不能去蓉城闯荡一番。” 孔怀风点点头,也就沒再多說。 “听說這邱小姐是嘉州第一美人,不晓得到底有好美。”孔庆峰转了话题,“等会找机会去看一眼热闹,說不定還能接点喜糖给几個娃娃吃。” “等我們這几道菜整完,你就可以去看。”孔怀风笑着点头。 孔庆峰回头看了眼一旁凉菜间,小声道:“飞燕酒楼的卤肉硬是不错,刚刚看他们一筐一筐抬进来,那卤猪耳朵和卤牛肉看着巴适得很。” “他们家的卤肉出了名的好吃,不少客人就是冲着卤牛肉来的,上回我喊人打包了一份卤猪耳朵,味道硬是好,我們乐明酒楼的卤肉是差了点意思。”孔怀风低声应道。 两人闲聊了几句,便开始紧张备菜。 “新娘新郎来了!” 不多时,外面传来了鞭炮声和欢呼声。 厨房裡的厨师们都下意识的往门口的方向看,但沒一個离开岗位的,反倒是纷纷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孔怀风和孔庆峰只做两道菜。 一道清蒸江团,一道临江鳝丝。 装盘上菜。 两人的工作便算完成了。 “我去前面凑凑热闹。”孔庆峰解了围裙,笑着往前厅去。 邱、段两家联姻,嘉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孔庆峰是厨子,自然不敢往前厅去,站在厅外瞅了两眼。 高台上,新娘凤冠霞帔,正与穿着蓝色西服的段家少爷对拜。 团扇微微倾斜,看到了新娘的绝美容颜。 周砚趴在门边,看着台上对拜的邱绮与段兴邦。 段兴邦的腰比邱绮弯的更深,头垂的更低。 邱绮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笑容。 所谓的上位者为爱低头。 在這一刻,具象化了。 周砚满足地笑了。 這一幕,算是补齐了上回只看到他们下车的遗憾。 孔庆峰接了一把喜糖,踹在兜裡,心满意足地回了后厨。 婚礼结束后,段家老爷亲自让他们两個单独进包厢感谢了几句,一人给他们拿了五百银元作为赏银。 “师兄,這活真不赖啊,下次還叫我啊。”孔庆峰跟着孔怀风出了飞燕酒楼,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装刀具的口袋沉的得两只手才提得动。 “肯定喊你。”孔怀风笑道。 两人在飞燕酒楼门口分别,然后又在一出小院门口相遇。 两人看了眼对方手裡提着的口袋,都笑了。 “你拿好多?” “两百。” “我也两百。” “敲门。” 院门敲开,阿娟看着两人有些意外。 “进去說。”孔庆峰直接进门,孔怀风进门還把门反手带上。 “阿娟,這裡有两百银元,你藏好,慢慢花,给三個孩子多吃点肉。”孔庆峰把两條包好的银元放在桌上。 “這裡還有两百。”孔怀风也把钱拿了出来。 阿娟连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大哥,怀风哥,你们上個月才给我們拿了钱,又经常送吃的過来,這啷個使得嘛。” “這是我們去帮段家结婚帮席挣的,我們還有多的,下回沒了你再跟我們讲。”孔庆峰从包裡捧了一大把糖放在桌上,笑着道:“喜糖,给三個孩子吃嘛。” 阿娟红着眼睛道:“你们帮了我們家那么多,我都不晓得该怎么报答你们。” 孔庆峰摆手道:“一家人,报答啥子,你把三個孩子带好就行,等大娃十三岁了,就让他来给我当学徒。” “要得。”阿娟点头。 孔家。 孔瑞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紧握着跪在床边的孔怀风和孔庆峰的手,声音嘶哑道:“小鬼子赶出去的时候,烧一张当天的报纸给我。孔派的手艺,你们一定……一定要给我传下去……” 话音落下,孔瑞的手无力垂下。 “老汉儿!” “师父!” “大爷……” 满屋悲怆的哭泣声。 周砚缓缓握紧了拳头,要是祖师爷能再等三個月多好。 嘉州全城解·放。 乐明饭店的东家带着一家老小,提前坐上船南下。 乐明饭店关门一阵后变成了国营饭店,原班厨师全部被召回,重新开业。 孔怀风德高望重,且在抗战中多次捐钱,颇有贤名,又识字有文化,被任命为厨师长。 孔庆峰也回来了,依旧负责掌勺,同样是大师傅。 老罗前年病死了,大罗前年被拉了壮丁沒回来,小罗熬成了老罗,也成大师父了。 乐明饭店重新开门,生意颇为稀松,主要负责接待领导。 大户们都跑了,沒啥人有闲钱来饭店吃饭的,都忙着分地呢。 孔庆峰端着一碗稀饭和孔怀风面对面坐着,就着泡萝卜吸溜吃着。 四十六岁的孔怀风和当年的中年孔瑞有八分相似,看起来還要更儒雅几分。 “师兄,我准备收晓飞当徒弟,你觉得怎么样?”孔庆峰看着孔怀风问道。 孔怀风放下碗:“晓飞自己怎么想?” “十二岁的孩子,能想啥子,家裡虽然分了田地,他也沒得耕田的力气噻,来饭店当学徒,至少不会饿肚皮,家裡也少個半大孩子吃饭,阿娟会轻松点。”孔庆峰闷声道:“吃饱饭,是头等大事。” 孔怀风沉默了一会,点头道:“要得,啥时候办拜师宴,我来主持。” “那就明天嘛,我看了日子,明天合适。”孔庆峰笑着道。 堂屋。 孔庆峰和他夫人坐在椅子上。 一個少年跪在地上奉茶,口中诵念:“侍师如父、终生不渝。伏冀慨允。” 孔怀风和老罗坐在一旁,面带笑容。 阿娟红着眼站在一旁,别過头去抹了抹眼泪。 孔庆峰接過茶喝了一口,伸手将少年扶了起来:“晓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徒弟,好好跟着我学厨。” “要得,大爷。” “喊啥子?” “师父!” “嗯。” 周砚看着這一幕,脸上露出了笑容。 当年跪在這裡拜师求艺的少年,今天成了师父。 传承在這一刻完美闭环了。 時間一晃。 1958.11.8早:7:00 “培训班!你莫非要把我們孔派的菜谱、手艺全部拿出来教给外姓人嗎?孔怀风!你莫要忘了你姓啥! 拜师的时候,师父說了:千两黄金不卖道,十字街头送故交! 孔派的手艺是家传的,绝对不能传给外人! 难道你忘了师父的临终嘱托了嗎?” 乐明饭店的办公室裡,孔庆峰拍着桌子气汹汹道。 坐在桌子后边的孔怀风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在了孔庆峰的面前,语重心长道:“庆峰,时代已经变了。我們现在饭店是国有的,大家互相之间称呼的是同志。 各地的厨师培训班办得红红火火,一批又一批年轻有为的厨师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头来,势头相当好。 我沒有忘了师父的嘱托,恰恰正是因为师父的嘱托,我才决定要相应号召开设培训班主讲,把孔派的菜谱、手艺全部整理成教材,传授给更多的年轻厨师。 只有這样,才能真正的把孔派的手艺传承下去! 你收了五個孔家的子弟当徒弟,這些年過去,你看哪一個能担得起孔派的衣钵?” 孔庆峰沉默了一会,闷声道:“我看国栋能行!” 孔怀风盯着他的眼睛:“你真這样觉得?” 孔庆峰移开目光,沉声道:“反正我不同意!孔家那么多子弟,总归会有有天赋的,我們慢慢挑,慢慢选,肯定能找到合适的!” 孔怀风眉头一皱,准备开口。 突然一個人冲进门来,带着哭腔道:“孔大爷,我……我老汉沒了!” “小罗,你說啥子?”孔怀风和孔庆峰闻言皆是一惊。 两人跟着小罗冲到宿舍,宿舍裡外已经站满了饭店的厨子,老罗靠在床上,脸色青白,身子已经冷了。 “昨天晚上他高兴,多喝了二两酒,今天早上我来他就這样了。”小罗嚎啕大哭。 老罗被拉回了老家,孔怀风和孔庆峰跑前跑后,帮着才十八岁的小罗办了各项手续。 “小罗,办完了你老汉的丧事,你就回来嘛。”孔怀风往他手裡塞了一沓钱,“這是饭店大家的一点心意。” 小罗一脸悲戚:“孔大爷,我還回来做啥子?我老汉的刀工我都還沒有学精,我們老罗家的传承断了,在我這裡断了。 雪花鸡淖、坛子肉、软炸扳指、开水白菜,我啥子都不会啊,啥子都不会。” 小罗哭的格外伤心,一半是因为老汉儿,一半是因为罗家断掉的传承。 “回来,我教你做菜。”孔怀风握住了小罗的手,语气坚定道:“我們乐明饭店的厨师培训班马上就要开办,我会作为主讲,把我們孔派的所有技艺和菜谱都拿出来,教给你们這些青年厨师。” 小罗愣住,抬头看着孔怀风,眼裡满是震惊与不解,“真……真的嗎?” 孔庆峰下意识向前一步,张了张嘴,看着小罗却說不出话来。 “真的。”孔怀风点头,语气坚定,“你来,我把名额给你留着,你就是第一批学员。” “要得,我一定回来。”小罗点头,朝着孔怀风和孔庆峰深深鞠了一躬:“孔大爷,孔二爷,大义!” 小罗赶着马车走了。 孔怀风和孔庆峰并排走在秋日萧瑟的长街上,久久都沒說话。 “庆峰,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决定要做了,意外和明天不晓得哪一個会先来。”孔怀风在街头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孔庆峰道: “老罗比你還小三岁,他只收了小罗這一個徒弟,家传的手艺,這下彻底断了。从今天起,嘉州再沒人做得出那么美味的雪花鸡淖和鲜美的开水白菜。” “我在孔家沒有看到一個能继承衣钵的孩子,所以我五十岁了還沒有收徒。今天老罗的死给我敲响了警钟,家传的手艺就算沒有断在我們這一代,也可能会在下一代断掉。” “但要是做成教材,批量培训年轻厨师,汇集成册,一定能够让更多的厨师学会我們孔派的手艺。或许,我也可以从中收到几個天赋不错的徒弟,将孔派真正传承下去。” 孔庆峰沉默良久,开口道:“师兄,我不赞同,也不反对。” “要得。”孔怀风笑了。 周砚站在街头,看着两位穿着中山装的老人,心中百感交集。 原来孔派从家传到开班授艺,竟還有這般渊源。 培训班在孔怀风的主持下顺利开了起来,在嘉州厨师界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许多年轻厨师慕名而来,在乐明饭店的组织下分批培训,从中涌现出了不少天赋不错的年轻厨师。 這其中,周砚发现了一個少年。 少年很瘦,身材像竹竿一般,原来是乐明饭店打杂的,负责扫地、拖地。 每次干完活,就跑到培训班窗外和门口听课,一站就是两三個小时。 孔庆峰路過的时候经常看到他。 “你天天都来听课,叫什么名字?”這天孔怀风上完课,叫住了少年。 “我……我叫肖磊。”少年低着头,有点结巴道。 “想学厨?”孔怀风问道。 “想!”少年抬头,眼裡亮起了光。 孔怀风看着他笑了,点头道:“明天开始,干完你的活就进来上课。” “谢谢孔大爷!”少年高兴的跳了起来。 這日起,少年混进了培训班的最后一排。 “哎哟喂,一個直刀法学半年都整不明白?” “怎么這么木呢?” “你以后就叫石头!” “重来!” 孔庆峰每次路過,都听到孔怀风在训肖磊。 周砚目瞪口呆,這不是他因为天赋异禀被师爷收为徒弟的师父嗎? 好啊好啊!原来你是這样的石头! 周砚笑疯了。 一年后。 孔怀风办了收徒典礼。 一次收了四個徒弟。 许运良、方逸飞、宋博,還有肖磊。 孔庆峰出席了收徒仪式。 礼成之后。 孔怀风和孔庆峰在后院喝茶。 “许运良、方逸飞和宋博的天赋确实不错,在年轻厨师裡面都是非常优秀的,但是肖磊這块石头,你为啥子要收他当徒弟呢?”孔庆峰看着孔怀风,满脸不解:“你不是最看重天赋嗎?” “勤奋不也是天赋的一种嗎?”孔怀风端起茶喝了一口,悠悠道:“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 “比起学得快,我更相信师父說的那句:技贵熟,熟则生巧。” 孔庆峰愣住,许久后释然地笑了。 画面渐渐变暗,周砚猛然睁眼,已然回到了会议室。 耳边再度传来孔庆峰低沉的声音。 一口气写完這一段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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