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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作者:舒远
7月是宜城大学考试的一段日子,不止学生忙,忙着复习,忙着毕业,有的已经找到了工作,有的還在为工作奔波,焦虑着急。学校的24小时图书馆也在7月挂牌开张,每天都是爆满。作为文学院的助教,温渝几乎每天都有两三场监考。

  延续了6月的阴雨,至今也還在下。

  温渝每天从公寓走到教学楼,裤脚总会淋湿一些。那天走到半路,就看到教学楼下江桥等在那儿,說是林净宁给她带了一盒苏州的糕点。只是瞥了一眼,她就知道這盒子价值不菲,古玉镶嵌,镂空的檀香木。

  江桥說的是:“温小姐,這是老板的一点心意。”

  后来林净宁来宜城大学和顾世真谈资助的项目,免不了這半年会常来。這些事其实后面他不需要再来,只让助理接洽就行,但他总会亲自過来。

  再有点時間,会接温渝出去吃饭。

  他们之间似乎是一种水到渠成的相处方式,一切都顺利成章。从她答应跟他吃饭,接受他的礼物开始,似乎是一种关系的默认,只是沒有挑明。可是看着林净宁驾轻就熟的样子,很难不让人觉得他是好意還是对她只是兴趣,算起来现在是有了一点交情。但温渝也承认,她想靠近這個男人。

  所以再次见面的时候,她不太好意思受他那么重的礼,总想着找個合适的机会說起,林净宁笑着一句带過,他是這么說的:“礼尚往来。”

  這是感谢她送還的那幅画。

  对于那张画,他问的不多,說的也和以前一样,一個熟人的事,不办不行。她要是不介意,改天带她去看画展,随便她挑。

  话說得那样熟稔,是他的一贯风格。

  她也学起他的样子,问:“要是价值连城呢?”

  林净宁笑着:“那就只能倾家荡产,怎么說也不能言而无信,要真变成了穷光蛋,总归不会露宿街头,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嗎。”

  要多大的底气,才能說出這番话。

  当时他们坐在车上,风从耳边刮過去,江桥默默的升起挡板,总会有一個闪念,让温渝觉得不真实,他们明明還沒有到那层关系。

  她看着他還是紧张的。

  他们這样天南海北的两個人,怎么也不会有交集。就在温渝還犹豫着他說的画展的事,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的时候。

  林净宁却笑笑說:“過两天我来接你。”

  短短数日,像人间已千年。

  那天下午最后一场监考结束,温渝就被骆佳薇喊去办公室。去的路上她就在想会不会是课题的事情,结果因为临时处理院裡一個学生的事,晚到了半個小时。

  骆佳薇脸色不太好看,话說出来也不留情面。

  “晚上我要陪顾院长去一個文学会展,沒有那么多時間等你,你的時間很宝贵,我的也是,什么事最重要你不知道嗎?”

  温渝也知道很耽搁事,赶紧道歉。

  這是自上次的饭局之后,骆佳薇第一次正面和她发生冲突。可能面临毕业考试的季节,彼此都很忙碌,平日裡很少說话。有一次她和骆佳薇打招呼,对方像是沒有看见她,径直走過,让她有些错楞,不知道哪裡得罪了。

  只见骆佳薇将一摞资料扔在桌上,上面布满了红笔划過叉叉的痕迹,况且骆佳薇语气严厉,像是教训手底下的学生一样,让温渝很是难堪:“你是跟着我做课题的,就做成這個样子?”

  沒想到会是一顿批评教育。

  骆佳薇则看着面前這個二十五岁,年轻到一颦一笑都那样明亮的女孩子,再想起自己曾经走的路,只是觉得心痛。尤其是看到林净宁对一個女人那样关心,似乎和她很熟的样子,骆佳薇免不了想起過去。

  温渝试图解释:“教授——”

  骆佳薇打断她的话:“有一天发到权威杂志上,人家還会以为我骆佳薇名不副实,坏了宜城大学的名声,我怎么跟顾院长交代。”

  温渝被怼的哑口无言。

  “還是說最近谈了恋爱,都不把這事放心上了?”骆佳薇试探的问。

  這话太刺耳,温渝皱了眉头。

  骆佳薇說完,拎起自己的包,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又回過头看向温渝,只不過话语较刚才温和了一些:“晚上能加班就加班吧,我急要。”

  办公室的门咣当一声响,关上了。

  温渝震得整個人都懵了一下。

  她還是第一次被批成這样,骆佳薇是有這個权力的。从前選擇课题导师的时候,她還和李湘信誓旦旦的說,骆佳薇是個很有才华的女人,跟着学一定沒错。现在看来,似乎哪裡不对。她又是個怕麻烦的人,能不惹事就忍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這回有些憋屈。

  温渝苦笑的看着桌上散落的那一堆资料,慢慢的走過去收拾,情绪一度低落。她不太明白,为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說呢。官高一级压死人,這话不是空穴来风。校园也像战场,人情世故并不比外面的社会少。

  恰逢李碧琦這时候来了個电话。

  温渝迅速整理好情绪,接起喂了一声,好像還听见京阳外公家养的猫在叫,外婆在揽豆子的声音,本来很平常的生活气息,却让她一时鼻尖酸了。

  李碧琦问:“你什么时候放假?”

  温渝咬了咬唇:“可能還得两周。”

  “声音怎么了?”

  “可能有点着凉。”

  李碧琦說:“今天還和你外婆說看你什么时候回来,她說看天气预报,宜城最近多雨,让你自己要注意保暖,别穿短袜,护着点脚脖子知道嗎?”

  电话裡能听见那边动静。

  外婆說一句,李碧琦跟着复述一句。

  温渝猛然一阵酸楚:“知道。”

  “买药了嗎?”

  “——买了。”

  李碧琦叹气:“一個两個的不让我省心,行了,你忙吧,早点回来,你爷爷也挺想你的,我們回扬州住几天。”

  說了两句,她怕李碧琦发现不对劲,借着工作的由头把电话挂了。一個人站了一会儿,抱着资料发呆,只觉得头疼。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推开。

  温渝回過头一看,却是何牧。

  其实何牧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本来只是经過,听见骆佳薇的声音才停了下来,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温渝,等了好半天。

  温渝已经平静,问道:“何师兄有事嗎?”

  何牧指了指她怀裡的文件资料,說:“我看到你在整理這個,是不是有什么难题?去年我做過,說不定還能帮到你。”

  温渝是想拒绝的。

  何牧却沒有给她說话的机会,走過去,从她怀裡拿過资料,随意看了几眼,說:“李湘說你最近监考太忙了,還是我帮你检查吧,最近也沒什么事。”

  “那怎么行呢?”

  何牧笑:“我們之间就别客气了。”

  李湘的眼光還是很准,何牧這人真是不错,虽然有了上次那個小插曲,但似乎并不妨碍他们的关系。那個下午,何牧拿回去,只用了短短几個小时,有关骆佳薇红笔勾勒的問題,轻松就解决了。

  要是温渝自己来做,恐怕得一两天。

  只是有一些小细节需要商讨,温渝当时沒有想太多,只想早点解决這個事。刚好何牧說可以边吃边聊,两個人就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

  温渝担心尴尬,让李湘晚点過来救场。

  他们最先到的,四周环境宽敞,客人不多,有落地玻璃,店名起的也有些暧昧,但只有這家店算是比较雅静了。

  何牧点了几個菜,才和她說起正题。

  “我看了一遍,倒觉得你原来写的挺好的,只是不太能明白骆教授为什么要做那些改动,可能各有各的想法。”何牧說的很认真,“毕竟這是她开的课题。”

  温渝沉默了一秒:“我知道。”

  “退缩了?”

  温渝很快释然一笑:“還是做教授好。”

  何牧也跟着笑了。

  他们就其中几個比较敏感的话题做了讨论,温渝也很详细的都记在了笔记本上,一度连菜都沒动几口。這让何牧有点无可奈何,本来是想办法约她出来,但温渝似乎并沒往這方面想過。

  但在外人看来,這样是有些過分亲近了。

  温渝不知道,在她与何牧交谈的时候,落地窗外经過一辆汽车,林净宁就坐在车上,点烟的时候无意间偏头,看到了她的身影,再抬起眼,餐厅的名字叫了個“谈卿說瑷”,便直接让江桥停在路边,那地段是不能停车的。

  他用牙咬着烟,拨了电话過去。

  温渝以为是广告,按了挂断。過了一会儿,电话又打进来,她给何牧說了声不好意思,才点了接听,却是一阵沉默。

  她要挂掉,却听见林净宁开口:“還在忙嗎?”

  温渝一时失语。

  她沒有想到林净宁会打电话過来,甚至紧张到都想不通他从哪儿弄到的号码,有些不知所措,半天才回道:“嗯,挺忙的。”

  林净宁沒有說话,静了一下,把电话挂了。

  温渝今天本来就心情不怎么样,原本還因为他打過来,意外又惊喜,但這突然挂断又让她莫名其妙,這会儿林净宁算是雪上加霜,让她无从捉摸,总不能赖着脸打回去问吧。

  何牧叫了一声温渝,她才回過神来。

  事实上那天林净宁实在太過无聊,公司的事情告一段落,总算可以喘口气。孟春林因为失而复得的画,跑到他那表示刀山火海在所不辞,他想起了温渝。

  還特意问了句孟春林:“最近有什么画展?”

  孟春林想了想,惭愧道:“今晚严庆路那边有一個,挺盛大的,值得一去,知名画家的作品不少,不過像我這种沒名气自然登不上大雅之堂。”

  “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那当然了。”孟春林笑呵呵的,俨然一個沒长大的少年,单纯的只为了梦想横冲直撞,“不過二哥,你平时对這些不是不感兴趣嗎?”

  林净宁淡淡“嗯”了一声:“随便问问。”

  孟春林却露出一副狡黠的笑:“随便问问?這可不是你說话的风格啊,你這人两個字能說清楚的绝不多說一個字,别是看上什么女人了吧?”

  林净宁将手裡的文件往桌上一扔,眼神黯下来。最近他闲着总会去宜城大学,虽然低调,但也闹出了动静。這小子都能看得出来,嘉兴那边自然是得到了风声。难怪最近清净了。

  孟春林凑近了几步,继续分析道:“老爷子从前可是說過,林家子孙裡,虽然說大哥比较沉稳,但你可是蔫坏,就算是老爷子自己,都摸不透。”

  林净宁笑了一声:“别来劲了啊。”

  孟春林傻笑了一下,端起桌上的杯子仰头喝了一口咖啡,啧啧嘴道:“我說的不对嗎,烫死我了。”

  林净宁低头随意拨开几页汇报资料,拨了一個座机电话:“销售部的来一趟。”說完才看向孟春林,“你准备在這躲到什么时候?”

  “走着看吧。”

  “英国不去了?”

  “不去了,又不喜歡去了也是浪费時間磨我心智。”孟春林如释重负一样的语气,话题转的也快,“二哥,這画你到底怎么找到的?”

  有人敲门。

  “进来。”林净宁說。

  销售部的经理亦步亦趋的推开门,探了個头,身体才站直了,沒等见林净宁发话,就一直在那站着。

  又听见林净宁道:“不该问的别问。”

  孟春林无趣的耸了耸肩,往门口方向退去,一边念叨着:“那我去找杨哥玩总行吧,他那场子說不定還能刺激我灵感,顺便借你的车开几天。”

  “等等。”

  “怎么了?”

  “画展几点?”林净宁问。

  “晚上七点半。”

  就是那一刻,林净宁想起了温渝。他印象裡是她坐在身侧,一本正经的說着话的样子。看着吴侬软语,真较起劲来,够他喝一壶,這些他是领教過的。却不想今晚来這一趟,又吃了一回闭门羹,林净宁思来想去不太舒服,到底是他先看上的姑娘。

  温渝也是回去之后才想起来這回事。

  课题讨论的事沒多久就搞定了,李湘也快马加鞭地赶了過来,嘻嘻哈哈两句话气氛又活了。三個人简单吃完,原路回了学校,沒怎么再逛。

  回去的路上,李湘說:“何师兄对你挺好啊。”

  温渝:“是挺好的。”

  “真沒兴趣?”

  “沒有。”

  李湘只能叹一口气,感慨自己怎么沒那個命呢,要是有人這样追自己,一定万裡狂奔跑過去答应对方。這几天都忙着各自学院的事,也很少沒出去玩了,于是李湘建议道:“放了假一起玩几天吧,你不是還想看画展——”

  后面的话温渝耳鸣听不到了。

  她只是忽然一個念头闪過,好像忘记了一件大事,冷不防一個激灵,“哎呀”了一声,似乎就在刚才,林净宁给她打的那通电话,只问了句“還在忙嗎?”,她說挺忙的,然后他就挂了。

  李湘被她這一声吓了一跳:“你干嗎?”

  温渝慢动作的闭上眼睛,双拳紧握抬了起来,鼓足了劲一样攥着轻轻摇晃,嘴裡嘀咕着一句:“怎么這么笨呢。”

  李湘還以为她說的是何牧的事,接了句:“确实笨的不轻。”

  温渝下一秒跟個软皮球一样松了气,耷拉着肩膀,有气无力的样子,一路走到自己房间,机械人一样把自己扔在床上趴着,脸埋进被子裡,嘴裡哼哼唧唧,不是不难過的。

  過了半天,她从被子裡抬起头来。

  视线落在身边的手机上,也不知道是看了多久,房间又太過安静,很难控制得住胡思乱想,最后還是咬着牙拿起手机。

  她找到已接电话,先存了他的号码。

  林,净,宁。

  温渝曾经在百度百科上查過這個名字,那时候觉得他距离她千万公裡遥远,现在却可以随时联系到這個男人。为什么要叫林净宁呢?做人要干净安宁嗎。

  又過了半天,温渝慢吞吞打开短信。

  她在脑海裡组织了很久的话,打出来一行字,又一個一個删掉,反复好几次,最后一咬牙,選擇了最诚实的回答:“不好意思,我今天和同事忙着处理课题,忘了画展的事,請见谅。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改天請你吃饭吧。”

  短信刚发出去,电话就进来了。

  温渝当时拿着手机還在回味自己說的话,安静的环境裡铃声忽然响起,惊了一跳,屏幕上赫然闪现了“林净宁”三個字,她连手机都拿不稳了,紧张到铃声一点一点消失,才恍觉沒有按接听。

  好在林净宁又打了一遍過来。

  温渝這回学乖了,平复好自己的心情,谨慎了按了绿键,呼吸似乎都变轻了,声音也放的很轻,然后:“喂——”

  林净宁是笑着說的:“打通你电话還真不容易。”

  温渝有点迥然。

  林净宁:“回房间了?”

  温渝一怔。

  林净宁說:“原来以为助教挺轻松的一個工作,好像也不用代课,随便搞個什么课题,怎么在你這,比我都忙?”

  想起骆佳薇最近的刁难,温渝沒吭声。

  林净宁又笑笑:“怎么不說话?”

  温渝被他那一段话弄得不知道說什么,她脑子笨不爱交际,沒他有本事,年纪轻轻就是投资行的老板,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她只能含糊其辞:“哪有那么随便。”

  会跟他抬杠了,声音却娇裡娇气。

  林净宁似乎挺受用,无声弯了弯唇,看向窗外的黑夜和点点灯光,视线上扬看向某处:“听你声音,心情不好?”

  温渝迟疑片刻:“挺好。”

  林净宁短促的笑了一声,弹了一下指间的烟头,目光含着点隐晦,只是声音低了一些:“還想去画展嗎?”

  温渝惊讶:“现在?”

  林净宁:“现在。”

  温渝开始沉默。

  要搁在平时,林净宁至少不会這么沒有风度,总会问问对方的意见。但今天他确实闷的厉害,难得這样迁就一個女人,总不能白跑一趟,也真的一时沒什么地方想去,只好来這等她。也不是刻意在等,就想知道她和那個何师兄会玩到多久回来,不成想回来的挺早,還给他发這么一條解释的短信。

  林净宁缓缓地吸了一口烟,用劲了些,吸进肺裡,才一点一点轻吐出烟圈来,近乎平静的沉默,只剩下吸着香烟的声音。

  他们就這样僵持着。

  就在那一分钟的時間裡,温渝想了很多,一度认为如果她不愿意,林净宁可能就不会再来找她了,他那样身份的人,大抵是不会一而再,再而三为了一個女人低头。

  于是,温渝很轻,很轻的嗯了声。

  林净宁笑了:“我在楼下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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