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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36章

作者:舒远
那個夜晚大概是很漫长的吧。

  林净宁坐在阁楼的阳台上,看着這漆黑的夜,抽了整整一包烟,沒有說话,时而回头看一眼温渝,她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只是這时候,他的脸色才会缓和一些。

  温渝醒過来是在清晨。

  她只觉得头痛欲裂,从床上爬了起来,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杯温水,门外好像是有人在說话,声音压得很低。

  “落地時間大概十一点。”是江桥。

  十一月的阁楼還不似那样寒冷,林净宁一下一下解开领口的扣子:“你先安排他们去百岁斋,其他的事等我過去再說。”

  “那周副总要是问起来?”

  林净宁:“让她等着。”

  江桥应声,转身离去。

  林净宁解开了扣子,推开身侧的门进来,看见温渝穿着睡衣站在床边,脚下沒有穿鞋,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往她身边走了過去:“现在什么天气不知道嗎?”

  温渝歪头看他。

  林净宁想起她昨晚的壮举,正要开口轻责两句,温渝忽然朝他走了两步,什么也沒說,伸开双手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怀裡。

  這突如其来的拥抱,林净宁措手不及。

  温渝也只是抱着他,好像并沒有松开的意思,一直沉默着,呼吸也是轻轻的,胸前的柔软抵着他,林净宁有些心猿意马。

  他還是克制着轻声道:“怎么了?”

  温渝在他怀裡摇头。

  林净宁淡淡笑了:“昨晚不是挺厉害,舌战群儒外加一個老狐狸,還连干三杯烈酒,我們温渝這么大能耐,真是士别三日。”

  温渝忍不住拧他胳膊。

  林净宁“嘶”了一声,轻笑:“谋杀亲夫啊。”

  温渝抬手去抠他的纽扣:“你才亲夫。”

  林净宁照单全收。

  温渝慢慢回想起這些日子,无奈叹气道:“好像重新认识了這個世界一样,我可能是太年轻了,你年轻的时候也這样嗎?”

  她說這话的时候,林净宁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温暖,還有淡淡的体香,他的喉结轻轻一动,咽了咽嗓子,手掌慢慢放在她的腰下,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衣,轻轻摩擦着那裡。

  不见他回答,温渝蹭了他一下:“问你话呢。”

  林净宁哑然失笑,他近乎贪恋這样片刻的温暖,模样吊儿郎当起来:“我可能会把他们喝趴下,而不是把自己弄成這样。”

  温渝:“你嘲笑我。”

  林净宁:“有嗎?”

  温渝嗤一声。

  林净宁低眉:“你還会這個?”

  温渝仰脖炫耀。

  林净宁目光渐深,但還是极有耐心的回答她刚才的话:“弱肉强食的道理,达尔文一百多年前就說過了,歷史也向来如此,還有個词叫适者生存,說的再直白一点,就是圆滑。”

  温渝听的透彻又懵懂。

  林净宁弯弯嘴唇,直接低头凑了上去。他亲過她很多回,但好像每次的感觉都不太一样,有时很轻,有时很重。就是這样一個安静的清晨,温渝又被林净宁抵到床上,睡了一個长长的回笼觉。

  温渝想推拒:“我還要上班。”

  “给你請過假了。”

  “你請的?!”

  林净宁轻轻捏着她的脸:“难不成会是谁?”

  温渝:“………………”

  他又低头耕耘。

  温渝会有些难为情:“大白天的。”

  他低声笑。

  温渝觉得前戏太长:“能不能快点。”

  林净宁倒是故意和她作对一样,拉着她的手慢慢游移到一处,温渝吓得赶紧缩回来,羞得抬脚想踢,被林净宁用腿压住,调笑道:“要不你在上面?”

  温渝:“………………”

  最后的意识渐渐模糊不清,她抱着他的腰,仰起脖子蹙眉忍痛,只大概听到他在耳边說了句再睡会儿,晚上等我回来。

  外面的天慢慢大亮,树上有鸟在叫,叫醒這個秋天的早晨,但天空灰蒙蒙的,又好像随时有大雨落下,天气预报說這個月有十五天的降雨量,或许明天就下去,或许十分钟過后。

  温渝刚睡着,林净宁就醒了。

  他点了支烟抽完,去冲了個热水澡,身上還留有激情過后的味道,淡淡的,他嘴角淡淡勾起,很快换了一身笔挺的西装,敞开着领口,沒那么商务,倒像是個闲散的公子哥。

  床上的女孩子换了個姿势睡着,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面,脖子上還有他亲過的痕迹,巴掌大的小脸红润干净,像刚认识的时候一样,沒什么变化。林净宁轻脚走過去,给温渝掖好被子,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目光有些微微的动容。

  江桥在敲门:“老板。”

  林净宁收了表情,转身走了出去。

  這個時間的话,周樱已经下飞机在去往百岁斋的路上。江桥派人去接的机,顺便和林净宁汇报公司的事情。

  說完這些,江桥问:“温小姐那边——”

  林净宁顿了十几秒,只是說了句:“拢翠园的家乡菜做的不错,還有百岁斋的桂花糕,你一会儿带点過去。”

  說话间的功夫,车就到了百岁斋后巷。

  林净宁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往私人包厢的方向走過去。远远就传来小孩子嬉闹的声音,陈清然正在逗嘉一玩水。

  嘉一最先看到,朝他跑過去:“二叔。”

  林净宁笑了一声,蹲下身子接過嘉一,抱了起来,揉揉這孩子的小耳朵:“怎么又重了,看来最近伙食不错。”

  嘉一嘻嘻地笑起来:“奶奶說這才健康。”

  林净宁笑意渐淡,看向陈清然的方向。

  上次在医院匆匆一别,陈清然也沒再联系過他,其实也不過几天的時間。陈清然双手交握放在前面,穿着得体的裙子,对他灿然一笑:“還以为你不喜歡小孩。”

  林净宁微微颔首。

  他们相视一眼,心知肚明,沒再說话,一前一后进了包厢。包厢裡周樱与林之和在說话,听到脚步声,都抬眼看過来。

  林净宁沒想到大哥会来。

  林之和从他怀裡接過嘉一,道:“看来你和陈小姐早就认识了,還折腾我和你大嫂千裡迢迢跑過来。”

  林净宁侧眸低声:“不是你老婆安排的?”

  林之和无声笑了。

  周樱拉過陈清然已经說起话来,真像亲妯娌的样子,一边喊服务员上菜,一边朝着林净宁的方向看過去,道:“净宁還站在那做什么,今天点的可都是你爱吃的菜。”

  林净宁随手拉开椅子坐下:“难为大嫂還记得。”

  周樱虽說有嘉兴的金牌令箭,但還真是拿不准林净宁的脾气,只能把林之和硬搬過来坐镇,至少大哥在這,林净宁還是要给几分薄面。老爷子现在這么器重他,林玉珍沒了实权,公公婆婆又是個沒事非的脾气,周樱也是得站好队。

  服务生過来倒酒,陈清然让退了出去。

  有几道目光看過来,陈清然却看向林净宁:“前两天刚喝进了医院,也不知道难受的人是谁,怎么還想再去一趟嗎?”

  周樱与林之和对视一眼。

  林净宁忽而笑了:“那以茶代酒。”

  陈清然:“這個可以。”

  周樱松一口气:“从前就听說清然的脾气一向好,看来啊這回净宁是遇到对头了,他這脾气一般人還真管不了。”

  陈清然莞尔一笑:“周樱姐,你就别笑话我了。”

  “我佩服還来不及呢。”周樱說,“你是不知道在嘉兴的时候,就连老爷子說话,都得看他這三份颜面,谁让他小时候太掘了,脾气一上来谁都說不了,老爷子只好让他面壁思過,一站就是一晚上。”

  林净宁抬眼:“大嫂,给点面子。”

  陈清然目光落在他身上。

  周樱笑意深几分,给嘉一喂了一口菜,才对陈清然道:“不說這個了,有机会再给你讲。”

  一桌菜有了小孩在,吃的相对热闹,那时已過中午。林之和夫妇后来带着嘉一先回了酒店,给他们单独相处的空间,林净宁沒有拒绝。

  陈清然站在他身边,道:“要不我們去喝点酒?”

  林净宁神色复杂。

  陈清然却笑了:“总得装装样子嘛。”

  林净宁抬手示意先請。

  他们去了杨慎那儿玩,喝酒這個事儿自然去那边更洒脱。陈清然也是個至情至性的人,要不怎么說能做得了检察官。杨慎喊了朋友過来,给足了陈清然面子。

  宜城是在傍晚下起的雨。

  温渝醒来的时候,床边搁着一個古色古香的提篮,提篮裡边装着拢翠园的菜和百岁斋的糕点,可能昨晚喝了酒,她今天胃口不是很好,刚好接到学校教授的电话,让她匆忙赶回去处理一些事情,便沒再耽搁,拎着提篮就回去了。

  忙完已经八点多,李湘過来找:“一起吃饭。”

  温渝想起還要回茶园那边,便将桌上的提篮给李湘拿過去:“這個给你吃吧,我一会儿還有事出去。”

  李湘:“外面下雨有什么事儿啊?”

  温渝想了想,沒回答,只是打着马虎眼道:“就是一些小事,你先尝尝這個糕点,味道很好。”

  李湘也不问了:“你吃了嗎?”

  温渝摇头:“今天不是很饿,去实验室帮忙的时候,吴教授带了些零食,我吃了点就沒什么胃口了,這個你吃吧。”

  這要放往日,李湘看见拢翠园的东西总是眼冒星光,但這次却是沒什么精神:“温大讲师真是好运气,吴教授可是出了名的善解人意,這回算是跟对人了,我就沒這么好运,昨天呢你不在,领导安排我进骆佳薇的研究项目了。”

  温渝一愣。

  李湘:“沒想到吧?”

  温渝:“也许,是好事。”

  李湘唉声叹气道:“這是什么好事,我就是去打打杂,重要文件资料哪裡轮的上我接触,昨天项目小组开会都沒有人通知我,我算是体会到你那段時間的心情了。”

  温渝不知道怎么劝慰。

  李湘看她一眼,又道:“真要出去啊?”

  话题到此为止。

  李湘是個很能看得开的人,但人总是有力所不能及委屈受辱的时候,面对這种不公平的对待,你是让她忍還是让她牙呲必报呢。說什么忍一时风平浪静,忍得久了抑郁症都要出来了。温渝想起林净宁說的弱肉强食,也是深有体会了。

  那时雨已经大了,温渝還是打车去了茶园。

  曾经云雨過后最温情的时候,她问林净宁,這個院子为什么会种满茶树,林净宁只是笑笑說:“找個乐子。”答非所问的话,温渝沒有追问。

  她本来想直接进去,但在后巷看到了林净宁的车,茶园的门也锁着,林净宁应该不在裡面。那天也是真的巧,隔壁夜场有警察来過,场子裡沒什么客人,出奇的安静。

  自从上次出事,温渝不怎么来這了。

  她只是有些好奇,又闲来无事想见到他,索性走了进去,都沒碰到什么人,熟悉的包厢在二楼角落处,有服务员认识她,沒有拦。她一路走到底,看见杨慎刚从裡面出来,拐向另外一侧的楼梯,门沒有立刻关上,是慢慢的滑向门闩。

  温渝看到一個女人的身影。

  林净宁当时就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点了支烟,习惯性的姿势,翘着二郎腿,西装外套搁到一侧,只穿着一件灰色衬衫,有一下沒一下的抽着烟。

  她原来以为他在谈事情,想转身就走。

  却听到那個女人說:“其实有個事情一直想和你坦白,那天送你去医院,不小心失手点开了你的手机,我很抱歉。”

  林净宁抽烟的动作一顿。

  陈清然点到即止:“這個你放心,不该看的我不会看。大家都是聪明人,扬州温府的事情我多少知道,嘉兴林家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二,当年林家想着法儿要让你和温家联姻,你是一点想法都沒有对吧。”

  温渝忽然站直了。

  听见林净宁轻笑一声:“陈检知道的不少。”

  陈清然低头莞尔。

  嘉兴林家虽然說老爷子掌权,林氏夫妇却更偏爱亲生,对姑姑林玉珍都比林净宁好,不過是表面上的功夫要做足。与其說放任林净宁,不如收入麾下,又不会动摇根本,扬州的温府那是圈子裡公认的书香门第,生意场上的事儿帮不了林净宁,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拿捏。

  陈清然笑:“但他们不知道你的野心。”

  林净宁笑而不语。

  有时候他不得不承认,這個女人真是厉害。如果說当初他执意离开林家出去创业,也不過是为了更好的回来。老爷子现在要放权,温家又无意联姻,姑姑林玉珍也被卸任,這些人为讨老爷子的好,只能将目光放在京阳的商贾之家。更何况姑姑现在和他明目张胆作对,陈家是最好的選擇。

  陈清然看着林净宁,這個男人让人捉摸不透,永远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還是笑道:“对你来說,要不要听从父母之命去联姻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联姻。”

  這個“谁”字,說的很重。

  林净宁夹着烟的手抬了抬。

  陈清然說罢,坐在沙发上,径自倒了杯酒,抿了一口,摇了摇酒杯,笑:“既然合作就要有诚意,很多事情還是坦诚相待会更好。今后你在外面养多少女人我都不在意,就是单纯想问一句。”

  林净宁往后一靠,缓缓地吸了一口烟。

  陈清然想起林净宁的通讯录裡那個名字,轻道:“见面之前就有所耳闻,你身边好像跟了一個女人,不管這是你逢场作戏也好,還是当时拒绝联姻的理由也罢,我很好奇,你不知道——”

  林净宁手指微微一动。

  陈清然道:“她就是扬州温府的二小姐嗎?”

  林净宁有十几秒的停顿,脸色瞬间变了,不過很快又一副面无表情漫不经心的样子,淡定的放下二郎腿,弯腰掸了一下烟灰。不知道从哪儿吹进来一阵风,卷帘晃动,包厢裡的光线忽明忽暗,似乎過了很久,才听到他低声暗哑的轻咳。

  温渝站在门外,手掌都僵了。

  听到他声音很低:“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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