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长安读罪师(二)
有不少人跃跃欲试,但還有不少人对王公贵族有些惧怕,好奇,但又努力在把自己的好奇压下去。
贺笙羽也有些惆怅,若是一直无人上来,她也不好强迫谁来体验心理咨询不是?可若是如此,她還怎么帮人们解决心理問題?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人群中举起了一只手,随后,一個女人的声音怯怯道:“贺小……郡主殿下,奴婢想试一试。”
人们立刻就朝她看去,贺笙羽认出来這正是那個曾经在怀静侯府厨房磨豆子时和她說话的王婶!她感激地朝王婶看去,招了招手:“您請上前来!”
王婶有些害羞,拉着一個男孩,那应该便是她的儿子。母子两人一同走到台前,都是怯生生的样子。王婶正准备带着儿子给贺笙羽跪下,贺笙羽连忙拦住了她:“您不必跪!此刻我只是一個掌柜,一名百姓,我同你们是一样的。”
贺笙羽引着两人进屋裡去,门口的人群又是一阵哗然——怎么会有這么亲民的郡主?!那简直是下凡的仙女啊!不仅关注百姓,還体贴百姓,将身价降到跟他们一样……
在贺笙羽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然被屋外的人们夸成了神仙。一個小厮同旁边人道:“我记得之前有個贺小姐带头破了怀静侯府的案子,是不是就是這位郡主啊?”
有人回道:“那可不!咱们荣锦郡主可厉害啦,我听我們家老爷說,半月前宫中鎏金宴发生了血案,险些伤到圣上!還是因为荣锦郡主猜出了凶手這才救了驾!”
“哎,你這說的一点都不全面!我可听我家公子說了,那日鎏金宴啊……”
那人說完,身边又有人来插嘴:“荣锦郡主可不止猜出了那個!我在怀静侯府当差,当初郡主猜我們府姨娘和夫人的心思,啧啧啧,那叫一猜一個准!”
人们都震惊不已,同时心中又生起了十二万分的崇拜。一個女人哼道:“别的那些贵人我不知道,反正荣锦郡主是头一個如此厉害又近民意的贵人。往后有谁說她不是,我第一個不同意!”
“害,說得好像大家伙不是一样。荣锦郡主将犯人心思猜得這般透彻,简直就是读心大师啊!”
一個书生沉思片刻,道:“‘读心’這個词不好,不如‘读罪’!荣锦郡主并非人人心思都要猜尽,她看的是犯人的污浊之心,读的是世人的罪過!”
人们沸腾起来:“读罪好,读罪好!咱们荣锦郡主就是读罪师!是长安第一读罪师!是为咱百姓好的读罪师!”
短短的時間内,群情激昂的百姓便将贺笙羽奉为神祗,纷纷在咨询室门口排起长队,都渴望能和這位郡主說說话。
赫辰炀悠闲地坐在门口扇着扇子,与自己安排好的讲述鎏金宴经過的小厮对视一眼,满意地看着自己促成的局面。
读罪师,這個名号真不错,很适合阿羽。
贺笙羽自己都沒想到开张第一日便生意不绝,来咨询的人一個接着一個,有平民也有富人,不過在赫辰炀的威慑下,那些富人贵族也不敢插队,只能乖乖排着。在她的咨询室前,可谓做到了人人平等。
她更沒想到的是,自己在咨询室待了一日,出来后每個人看她都是憧憬的眼神,她還听到有人在背后叫她“读罪师”。白芷兴致勃勃地给她說了好一气今日的境况,贺笙羽有些好笑,却又觉得這些百姓当真怀着一颗纯净之心,比不少自诩清贵的王公强多了。
如此一连多日,贺笙羽都在咨询室忙個不停。终于等到一日,贺笙羽安排了之前的一些咨询者去宣泄室,有白芷和白微看着他们,她才好不容易得了闲。
但除了开业那日外,赫辰炀都沒再来過咨询室,贺笙羽也沒看见他,总觉得心裡空落落的,生活少了些许乐趣。
她刚梳洗完毕打开房门,却见萧云和萧迟正在门口等着。
贺笙羽疑道:“你们怎么這样早便等在我房前?”
萧迟不满地嚷道:“阿羽姐姐的记性为何這样差?你說了等哪日得闲了便带我和阿云出去逛的!白芷說姐姐今日得闲,姐姐不许抵赖!”
萧云也十分配合地点着头,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阿羽姐姐今日必须陪我們出去!我要吃甜糕坊的栗子糕!”
贺笙羽拍了拍脑瓜這才想起来自己說的话,不過,她知道萧云是不爱吃栗子的,反倒是她自己喜歡,還說過很喜歡甜糕坊的栗子糕。這小东西是想借着由头让她好好享受一下呢。
贺笙羽牵起了两人的手,笑嘻嘻道:“好,姐姐今日便带你们出去玩!有什么想吃的想买的尽管說,姐姐就算驮着也得给你们带回来!”
姐弟三人带够了钱齐齐出了门,不知是不是沒吃早膳的缘故,沒走多远贺笙羽的肚子就叫了起来,于是三人便决定首先就去甜糕坊。
长安城的东街大多是卖吃食的,白天黑夜都一样热闹,尤其是甜糕坊,即使是在早晨,远远看去也能看到那一行长队。不少少爷小姐们都爱吃這裡的糕点,丫鬟小厮们只好早早出来排队了。
還沒走近,贺笙羽便闻到空气中醉人的糕点味,香甜的气味直冲鼻腔,愈发让肠胃裡的馋虫胡闹。
贺笙羽朝认出她的百姓们一個個打過招呼,带着萧云萧迟排到了队末。她踮起脚来朝前望去,感慨道:“這么长的队,何时才排得到啊……”
“阿羽姐姐,插队吧。”萧云揪了揪贺笙羽的袖子,這样說道。
贺笙羽:“???阿云,谁教给你的插队?”
萧云十分自然道:“怪世子啊,他說只要我們来买,随便插队,就算直接找前面掌柜要都行。更何况,姐姐,大家都這么尊重你,不会计较的。”
贺笙羽严肃起来,微微弯腰对萧云道:“阿云,這件事不许听那個怪世子的!插队是不礼貌的,本就是我們来得晚,凭什么我們可以提前买到?我們提前买到了,后面排队的父老乡亲不就买得慢了?你都說大家尊重我,自然是因为我行为端正,一個人不容易被尊敬,但很容易被诟病,你记住這一点。”
萧云撇撇嘴,還是点了点头。
“咳咳!”
突然,一声咳嗽声从不远处传来,人们都朝那边看去。
那裡站着一個公子,发黑如鸦羽,银冠束发,拿着一把折扇悠闲地扇着,不是赫辰炀又是哪個?在他的旁边還站着裴明宏,看起来那咳嗽便是他发出的。
赫辰炀笑嘻嘻地鼓着掌走来:“阿羽這番话說得真好,倒是我教坏了小朋友。”
不等两人再說什么,前面排起的长队瞬间让到一边,留出一個通道来。人们纷纷颔首,杂乱地說着:“世子請,世子請……”
贺笙羽:“……”這是插队插习惯都成霸王了?贺笙羽觉得自己的三观被刷新了。
却听赫辰炀“啧”了一声收起了折扇,正经八百道:“郡主方才都說了不能插队,本世子自然要听郡主教诲。今儿個本世子与郡主一起,大家排好即可。”
說着,赫辰炀悠闲地走到了队末,把两個少年往前推推,把贺笙羽揪到了自己旁边,嘻笑道:“多日未见,阿羽可想我了啊?”
看着赫辰炀玩世不恭的样子,贺笙羽吞回了呼之欲出的“有”,回道:“沒有。”
“哦,那真可惜,”赫辰炀失望地咂了咂嘴,道,“我倒是觉得,许久未见阿羽,我想阿羽想得紧呐。”
其实开业那日后,他也是想再来咨询室与贺笙羽待在一处的,可那日时越来看他,问他对贺笙羽的情意。他想了想,答:“我觉得阿羽挺好的,我很喜歡她。”
时越当时便惊了,结巴了半晌才把语言组织能力找回来,道:“臭小子,你知道什么是喜歡么?”
赫辰炀很疑惑:“我這样不是嗎?不是你說你觉得我喜歡阿羽?”
“老夫說的是喜歡,是钟情,是心悦于她!”时越沒好气地道,“你知道個屁!”
赫辰炀更不解了:“我从前不懂时,你不是告诉我,若对哪個女子无一丝抗拒,时刻想和她在一起,看见她便高兴,這便是喜歡么?”
时越奇道:“你有?”
“对阿羽便是如此。”
时越眉毛跳了半晌,努力抑制住即将飞起来的嘴角,表情拧了许久才說出话来:“阿炀啊,老夫再教你一個实用的办法!从今日开始,十日,十日不去找贺小姐,不与她說话,不写信,沒有任何交流。若十日之中你无时无刻不在想她,时时刻刻想与她在一起,甚至因为看不见她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那你便是真的喜歡她了。那這個时候呢,你可以考虑表個心意啊提個亲啊什么的,啊你自己看着办!”
事实证明,十日之中,赫辰炀确实如时越所說一般。他不知道喜歡究竟是個何物,但他想,自己确实喜歡贺笙羽。于是十日之期一過他便来寻贺笙羽,听闻她到了东街,亦是马不停蹄地赶了過来。
過了半個时辰,贺笙羽终于买到了心心念念的栗子糕,還给萧云萧迟买了鲜花饼和桂花糕。三人都抱着热腾腾的糕点走到一旁去,贺笙羽看了看赫辰炀,道:“你慢慢买吧,我今日要陪阿迟阿云玩……我們先走了。”
看着三人离去的方向,尤其贺笙羽還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赫辰炀心中升起一丝愉悦来,缓缓摇着折扇,道:“有趣,真是有趣。裴明宏,你說呢?”
裴明宏战栗,惊了半晌才开口,道:“殿……殿下啊,你可想好了,那是贺小姐,和你相处很不错的!属下之前說觉得你二人相配是属下的错,但是……您也不至于把贺小姐赶尽杀绝吧?人家现在還是個郡主,還是定国公府嫡女,這這這,不合适的……”
按照裴明宏对他家世子的了解,一般他认为有趣的人都沒什么好下场,一般都是死了,当然還有有趣至极被折磨死的。所以当赫辰炀口中說出贺笙羽有趣的话时,裴明宏与元川当初的反应一样,都是见鬼一般。
“当然有趣,而且有趣至极,”赫辰炀看了看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感慨道,“许久未好好写字了。回府去,我要写一道折子,請圣上赐婚。”
“好吧,属下今晚就……”
听完赫辰炀前一句“有趣至极”,裴明宏满心以为他家世子真的容不下贺笙羽了,正准备无奈之下晚上去刺杀,但仔细想了一下,世子刚刚說的好像不是那個意思。
他懵着抬起头来:“啊?和……和谁啊?”
“自然是和阿羽啊……”赫辰炀笑靥如花,摇着折扇走远了,只留下裴明宏一個人愣在原地。
他的认知……是不是可以再刷新一下了?原来世子說有趣……也有可能是成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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