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收網
可每天都要坐船去,去了在外滩休息几個小时就要回来,并且去时要在船上要做八個小时的笔录,就沒想象中那么好玩了。
老章那一组同样每天去东海,但去的不是十六铺码头,而是吴松口码头。
徐三野沒上船,不需要做沒完沒了的笔录但也沒闲着。
他要整理从船上送回来的证据材料,要联合白龙港派出所在售票室秘密取证,要查清楚每一個涉案人员的基本情况。
一转眼十天過去了,李卫国和老章累得够呛。
用老章的话說,本来以为到了沿江派出所能享享清闲,结果比在四厂派出所都累。之前那么多年询问過的当事人和做過的笔录,加起来也沒刚刚過去的這十天多。
“辛苦了,等這個案子办完,請你们吃老酒。”
把老同志累成這样,徐三野多少有些過意不去,嘿嘿一笑,转身看向堆积如山的笔录材料:“明天一早就收網,我都安排好了。”
李卫国不放心地问:“人手够嗎?”
“光靠我們几個肯定不够,昨天我去找過杨局,杨局让刑侦队配合,再从兄弟派出所抽调二十個干警。再加上白龙港派出所那边的几個人,应该够了。”
“杨局有沒有說怎么处理那些票贩子。”
“敢在這個时候投机倒把,只要是有前科的,查实之后全部移诉。涉案金额大的,一样移送,要从重从严从速查处;之前沒被打击处理過,但涉案金额大,一律劳教。”
老章好奇地问:“那些为了点蝇头小利帮着买票的呢。”
徐三野不假思索地說:“這要看他们的态度,要是主动自首,认罪认罚,积极退赃,可以从轻处理。如果拒不自首,先拘留,到时候看情况决定是劳教還是收审。”
李卫国低声问:“涉及到的干部职工呢。”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在我這儿只有涉案人,沒有干部职工。”
徐三野大手一挥,随即看向坐在角落裡的韩渝:“咸鱼,你做的笔录我全看過,询问的都在点子上,记录的有條理,字迹也很工整。看来不管做什么事都需要锻炼,多办几個案子,自然而然就会了。”
“徐所,我会虚心学习,认真学习的。”
“我知道。”
徐三野微微一笑,接着道:“但我們终究是沿江派出所,办案重要,修船更重要。明天一早参加抓捕,等二十六個主犯都落網了,你就要把工作重心转移到修船上。”
做笔录可以,抓人不会。
之前从来沒抓過,并且力气不够大。
韩渝知道所长不是真让自己去抓嫌疑人,只是想来個有始有终,让自己這個新人有点成就感,毕竟已经参与侦办了十几天,不能到关键时候就沒什么事了。
想到這些,韩渝笑道:“谢谢徐所。”
“别谢了,早点上楼休息。”
“是。”
“老李,老章,明天一早要行动,援兵明天五点前到位,你们今晚就别回去了。”
“行。”
……
刚刚過去的十天,虽然在船上有床位,但一個舱室裡好几张上下床,旅客走来走去,不是抽烟就是說话,還有旅客打呼噜,根本睡不好。
韩渝吃完晚饭,洗了個澡,回宿舍躺下就睡着了。
天沒亮,迷迷糊糊被叫醒。
穿上便服走出来一看,院子裡停了六辆汽车。
有白龙港派出所的吉普车,有局裡的吉普车,有装有警灯的客车。边三轮和摩托车更多,把院墙下都停满了。
赶紧洗漱下楼,几個办公室裡挤满了人。
他们全穿便服,其中有個女的,正是上次来白龙港拍照的那個“大城市”的年轻女子。徐三野是总指挥,正在分发要抓捕的嫌疑人照片,给各抓捕小组布置任务。
韩渝很清楚自己只是個看热闹的,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听听,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下。
“你就是咸鱼。”
“是。”
“记得我嗎,我可记得你。”
韩渝反应過来:“记得,你上次来拍過照片。”
年轻民警把刚拿到的嫌疑人照片揣进口袋,笑道:“我姓许,叫许明远,是徐所的徒弟,你可以叫我许哥,也可以叫我师兄。”
“许哥好,许哥,你是刑侦队的侦查员?”
“你怎么知道的。”
“徐所說要从刑侦队請人拍照,我只见你来拍過。”
“会侦查了,可以啊。”
师父竟有個這么小的部下,许明远觉得很好笑,搂着他肩膀道:“徐所应该沒给你分组吧,等会儿跟我們一起行动。”
韩渝正为待会儿跟谁走发愁,不禁笑道:“谢谢许哥。”
正說着,上次那個女的走了出来。
许明远笑道:“张兰,我给你介绍下。”“介绍什么呀,小咸鱼,我认识,而且认识的比你早。”
“你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七月份去局裡报到的那会儿,站在传达室门口都不敢往裡进。”
“是嗎?”许明远回头问。
韩渝挠挠头,不无尴尬地說:“我忘了。”
這可是陵海公安局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民警,张兰同样觉得好玩,笑看着他道:“正式认识下,我叫张兰,你的警服就是我借给你的。”
原来那身女式制服是她的……
想到因为她那身制服闹出那么多笑话,甚至被东海同行误会,韩渝别提多尴尬。
“咸鱼,愣着做什么,赶紧叫姐姐啊!”
“姐姐好,姐姐,你也是侦查员?”
“我不是侦查员,上次来拍照是友情客串的。我在后勤股,以后你们徐所和李指让你去局裡领东西,或者送发票报销什么的,可以直接找我。”
“那你今天怎么也参加行动。”
“有好几個女嫌疑人,局裡的女民警都来了。”
“哦。
正聊着,徐三野走出办公室,招呼道:“同志们,到了白龙港先找到各自要抓捕的嫌疑人,给我盯紧盯住了,听我命令同时行动。”
“是!”
“出发!”
徐三野戴上工地上的那种安全帽,掏出钥匙跨上摩托车,点着引擎第一個驶出派出所。
李卫国等参加收網行动的民警,有的乘坐沒有警灯和公安字样的客车出发,有的三三两两地步行。
许明远依然跟张兰一组,沒有交通工具,背着個小包走着去。
韩渝跟了上来,好奇地问:“许哥,张姐,你们要抓谁?”
许明远低声道:“王红梅。”
王红梅,三十三岁,农场六组人。
韩渝不但看過她的材料,而且亲眼看见一個旅客嫌她倒卖的船票贵,說了几句气话,她居然追着人家骂了半個小时。
要不是几個黄牛担心招来白龙港派出所的民警,把她从售票室门口拉走,她甚至要跟人家打架。
想到那個泼辣女人,韩渝抬头道:“我认识她,我帮你们指认。”
“行,不過等会儿要统一行动,动手前不能暴露身份。”
“我知道,我懂。”
抓一個女票贩子而已,并且出动了這么多人。
张兰沒什么好担心的,忍不住调侃起韩渝:“咸鱼,有沒有谈恋爱,有沒有女朋友?”
“沒有。”
“真沒有假沒有?”
“真沒有。”
“沒有沒关系,等遇到合适的,我帮你介绍。”
韩渝啼笑皆非,正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许明远就笑道:“咸鱼才十六,還是虚岁,现在說這些是不是有点早。”
张兰点点头,感叹道:“也是啊,他這么大的时候我還在上初中。”
說說笑笑,不知不觉就到了白龙港。
早上有好几班客轮,有去东海十六铺码头的,有去江对面浏河港的,许多旅客担心赶不上船,昨天下午就来住旅社。
大多旅客舍不得住旅社,是天沒亮就赶過来的。
他们之前大多沒买船票,几個售票窗口前面排满了人。
韩渝认出正在排队的有很多是附近的人,暗想那些后来的旅客十有八九买不到票,带着许明远和张兰转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要抓捕的目标。
王红梅正在跟一個提着大包小包的老太太兜售黑市票,韩渝拉了拉许明远的袖子,许明远拍拍他的手,表示看到了。
张兰也注意到要抓捕的目标,走過去买来三個油饼,背对着嫌疑人笑道:“一人一個。”
韩渝接過油饼,正准备道谢,徐三野骑着摩托车過来了。
许明远朝徐三野微微点点头,徐三野像是沒看见似的从三人身边擦肩而過。
以前白龙港派出所抓票贩子,都是想方设法抓现行。
沿江派出所之前做了大量工作,不需要那么麻烦。
徐三野在广场上兜了几圈,確認各小组都找到了要抓捕的目标,把摩托车停在候船室门口,摘下安全帽,走进去取来一個手提式的喇叭,举着喇叭喊道:“各小组注意,行动!”
什么各小组?
行什么动?
旅客和小商贩们一头雾水,纷纷朝候船室门口看去。许明远一听到徐三野命令就掏出手铐,冲上去一把攥住正跟老太太讨价還价的王红梅。
“不许动,我是公安局的!”
“公安局怎么了……”
“你說呢?”
许明远反问了一句,咔嚓一声麻利地铐上她的左手。
“我又沒犯法,凭什么抓我?你說你是公安局的,你的证件呢……”王红梅急了,挥舞着右手就要挠。
“倒卖船票,我們早盯上你了,给我老实点!”张兰一把抓住她右手,跟许明远一起把她控制住。
老太太吓坏了,提上包就要走。
韩渝连忙拉住:“奶奶,别害怕,别紧张,我們是在打击票贩子,你别急着走,我們等会儿要找你了解下情况。”
王红梅急了,嚷嚷道:“了解什么,我就是跟她拉拉家常。”
“都什么时候了,還在狡辩!”许明远呵斥道。
想到很多旅客沒买到船票,韩渝连忙指指她的胸口。
张兰猛然反应過来,伸进去从她的胸罩裡摸出三张船票,举到她面前问:“這是什么,买這么多船票做什么。”
王红梅沒想到這個小孩竟知道她把票藏在哪儿,觉得這個小孩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過,现在她也顾不上那么多,又挣扎着嚷嚷起来:“我是帮亲戚买的,买票又不犯法……”
“帮亲戚买的,你的亲戚真不少啊,走。”
“去哪儿啊。”
“到了就知道了!”
同样的场景,在售票室、候船室、汽车站门口和旅社、商店门口同时上演。
一個個票贩子被便衣民警从人群中揪了出来,押到了广场中央,被呵斥着蹲成两排,深受其害的旅客们纷纷拍手叫好。
“给我蹲整齐点!”
“不许东张西望,不许交头接耳。”
“低头做什么,给我把头抬起来!敢投机倒把,敢倒卖船票,现在不敢见人了?”
徐三野一边在两排嫌疑人前面徘徊着,一边举着扬声器声色俱厉:“我們是陵海公安局的民警,我姓徐,叫徐三野,是陵海公安局沿江派出所的所长。
我們早就盯上你们了,群众赚点钱容易嗎,一张一块七的散席票,你们竟然倒卖到十五块一张。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物价就是被你们這些投机倒把分子炒起来的!”
一個票贩子不服气地說:“這又不归你们管,我也沒倒卖船票。”
“不归我們管,你再說一次!”
“本来就不归。”
徐三野走上前就是一脚,票贩子一個踉跄被踹翻在地,嚎叫道:“公安打人……”
“我打你了嗎,我是踢的好不好。连话都不会說,還敢出来投机倒把。”
消息太闭塞,白龙港离县城不算远,這些人居然沒听說過自己。徐三野觉得很沒面子,抬起腿又是一脚。
票贩子疼得嗷嗷叫,不敢再顶嘴。
徐三野冷哼了一声,板着脸色說:“顾长富是吧,我踢的就是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徐三野是做什么的。”
這個公安跟土匪似的,不但打人,而且当着這么多人面打,一帮票贩子吓得魂不守舍,不敢再吱声。
大快人心啊,旅客们兴高采烈,鼓掌喝彩。
這时候,一辆警车拉着警笛缓缓开了過来。
徐三野不想错過這個立威的机会,放下扬声器,回头道:“老吴,先别急着把他们押上车。咸鱼,赶紧去找根麻绳。”
踢几脚就算了,难道要把這些票贩子吊起来打……
刑侦队长吴仁广吓一跳,低声问:“徐所,找麻绳做什么。”
徐三野冷冷地說:“把他们串起来,押着走几圈,我倒要看看以后谁敢再倒卖船票。”
要是把二十几個嫌疑人全吊起来当众抽打,那個场面太“壮观”,深受其害的旅客是高兴了,但传出去影响太恶劣。
只是游街,這個沒問題,吴仁广终于松下口气。
“老章,你们几個抓紧時間去取证。好多旅客沒买到票呢,取完证赶紧把缴获的船票,送到售票窗口重新发售。”
“是。”
“老李,把敦促涉案人员自首的通知贴出来。”
“马上。”
“张所,麻烦你们的广播员多广播几遍。”
“行,我這就去安排。”
徐三野频频下命令,指挥刑侦队,指挥白龙港派出所,指挥所有人。
吴仁广服从命令听指挥,事实上他早习惯了。只要徐三野在场,别說他這個刑侦队长,就算几位副局长過来都沒机会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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