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
這個数据究竟科不科学,城南派出所长黄文华不知道,只知道每到夏天各种桉子确实比平时多。
高州虽然只是個县级市,但由于各种职业技能学校比较多,外来人员也很多。
现在又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并且正值严打期间,作为所长他要带头加班,在检查辖区内的宾馆旅社和录像厅、歌舞厅等场所的同时,组织民警和联防队员展开夜间巡逻。
晚上十点半,刚巡了一圈回到所裡,负责清查外来人口的副所长老刘就迎了上来。……
“黄所,你中午說江南省来人了,到底来了几個?”
“五個,怎么了?”
“不对啊。”
“怎么不对?”黄文华摘下大檐帽,捧起杯子一连喝了几大口凉茶。
老刘转身拿起刚汇总的辖区内宾馆旅社的外来人员住宿记录,說道:“今天下午,有六個从江南省来的旅客住进了望海宾馆,四男两女,开了三個房间。”
东广跟长三角的经济交流并不密切,江南那边的人就算来东广也只会广洲、深正,不太可能来高州。
如果来的话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来报名上学的。
可真要是学生来报到,一下车就会被那些学校接走。就算住宿也只会住小旅社,一般不会住宾馆。
黄文华觉得很奇怪,放下杯子问:“江南省大着呢,那四個人是从江南省哪個市来的?”
“两個是从滨江市来的,另外四個是从陵海市来的。”
“从陵海来的!”
“你中午吃饭时提過,我在宾馆大堂看到住宿登记觉得很奇怪,就上楼查了下身份证。只有两個女的在房间,她们說那四個男的出去吃夜宵了。”
“两個女的多大年龄?”
“三十左右,比较年轻,看到我們并不紧张,很配合。”
黄文华油然而生起不好的预感,赶紧拿起刚汇总的外来人员住宿记录,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两個女的,一個叫韩宁,江南省滨江市人,今年三十三岁。一個叫张兰,江南省陵海市人,三十岁。
四個男的年龄跨度比较大,一個叫章明远,今年五十九岁。一個叫姜海,四十四岁。
一個叫吴正宇,三十一岁。
最年轻的姓龚,叫龚坚,今年二十岁。
老中青搭配,還有两個女同志,并且其中四個都来自陵海!
天底下哪有這么巧的事,陵海市的工作组昨天来的,住在政府招待所。
上午在教育局座谈的时候,那個女副市长沒說還会有人過来。可下午竟又悄悄来了六個。
她们究竟想做什么,难不成工作组是在明面上打掩护的,好让下午悄悄来的這六個人搞小动作……
黄文华越想越觉得這事不简单,抬头道:“你有沒有盘问過她们来我們這儿做什么的?”
“问過,她们說出差。”
“出差?”
“她们是女同志,而且很配合,要身份证就拿身份证,我不好多问。”
“打电话问问望海宾馆,那四個男的有沒有回宾馆。”
“黄所,你怀疑……”“林春生可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是我們高州的干部,是我們辖区的居民。真要是被人家悄悄抓走了,我們到时候怎么跟上级交代。”
老刘惊诧地說:“不会吧,下午来的這六個人就算是同行,他们也不能不遵守办桉程序!”
“不遵守办桉程序,這样的事還少嗎?刑大上個月去外地抓捕,担心走漏风声,一样沒跟当地公安局打招呼。”
黄文华掏出“大哥大”,翻找出林春生的号码,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一边拨号,一边接着道:“我們不知道沒什么,知道了不能不管。你赶紧去隔壁打电话,问清楚之后带两個人過去盯着,有什么情况及时联系。”
“行。”
如果华远理工学校的校长在城南派出所眼皮底下被外地同行抓走,上级知道了城南派出所绝对沒好果子吃。
老刘不敢不当回事,赶紧拉开门走出办公室。
黄文华拨打林春生的电话,结果跟上午一样沒打通,听筒裡說不在服务区。
再联系副校长,也沒联系上。
他很想向局领导汇报,可這么晚了,情况又不明,就這么汇报不合适,干脆摁下了座机上的卡黄,拨打南关派出所的值班电话。
“我城南派出所黄文华,你们秦所在不在?刚回家了是吧,陈海俊在不在,好,让他接电话!”
等了大约两分钟,听筒裡传来陈海俊那很独特的外地口音。
“黄所,你找我做什么?”
“陈海俊同志,我是城南派出所长,不是南关派出所长,照理說不该对你指手画脚,但作为高州公安局的老干警,我认为有必要提醒下,你转业在高州就是高州人。被安置到我們局裡,就是我們高州公安局的一员!”
因为帮朋友找几個孩子,上次被你骂的狗血喷头,回来之后還被所领导批评。
陈海俊這几天正郁闷着呢,哪听得见姓黄的說教,不卑不亢地问:“黄所,你到底有什么指示?我們刚抓了几個打架的,正忙着审讯呢!”
“审讯的事不着急,人都已经抓到了,你還担心他们跑掉。”黄文华回头看看身后,随即话锋一转:“陈海俊同志,上次我态度不好,向你道歉。”
道歉?
城南派出所是城区派出所,是所有派出所的老大哥。
姓黄的虽然只是所长,但在局裡的地位跟副局长差不多,他居然会道歉,陈海俊感觉一切是那么地不真实,禁不住问:“黄所,你到底想說什么?”
“陵海来人了,你知不知道?”
“韩支又来了?”
“你不知道?”
“我這几天都在所裡,真不知道。”
“韩支上次来时還有一個民警,那個民警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嗎?”
“知道,姓龚,叫龚坚,是個刚参加工作的小伙子。”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下午悄悄過来的六個人,果然跟那個消防员是一伙儿的!
黄文华意识到問題的严重性,急切地问:“有沒有韩支的电话,我有急事需要联系他。”
“有,我有他的手机号,不過不一定能打通。”
“你把号码报给我。”
“是!”
……
与此同时,韩宁正跟张兰盘坐在宾馆客房的床上看电视、吃菠萝。
“韩宁姐,這是沾你家三儿的光,要不是他,我哪有机会把香蕉和菠萝当饭吃。”“别吃了,你也不怕撑着。”
“我再吃一块,這边卖那么便宜,如果不多吃点,回去之后就舍不得吃了。”
张兰吃水果很疯狂,从到了广洲就开始吃,一路吃到高州,到了高州连晚饭都不吃,继续吃水果。
韩宁真怕她会吃坏肚子,禁不住笑道:“走的时候可以多带点回去。”
张兰擦干嘴角,嘻嘻笑道:“肯定要带,只要能背的动,能背多少就背多少。”
韩宁彻底服了,指着她笑骂道:“你就知道吃,别忘了我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吃的。”
“工作也是有分工的,章所姜所和小龚他们负责抓人,我們的工作是查账,是冻结资金账户,是追回赃款,不影响吃水果。”
张兰是陵海公安局的会计,這次的任务就是来帮局裡搞钱的。
韩宁虽然不是专职会计,但作为内勤一样要负责所裡的财务,并且早就考到了会计证。這次来也是代表长航分局查账的,确切地說是监督张兰究竟帮陵海公安局搞了多少钱。
想到接下来要做的工作,韩宁忍不住问:“张兰,你說這次能有多少缴获?”
“来前局领导說三四百万应该沒問題,要是搞不到三四百万,也不至于搞這么兴师动众。”
“如果能缴获三百万,我們分局就能分到七十五。”
“想得美。”
“你们想赖账?”
“想哪儿去了,现在收支两條线,不管缴获罚沒多少都要先上交财政,返還下来只剩一半。”
“差点忘了,返還是有比例的。”韩宁盘算了下,又笑道:“就算返還下来只有一百五十万,我們分局也能分到三十七万五。”
张兰又笑道:“想得美。”
“什么意思?”
“咸鱼是你亲弟,你对他应该比我了解。他正想着修船造船呢,有多少钱也不够他打水漂的,怎么可能把钱交给你们分局。”
“你說的這些我知道,我們局领导說了,到时候给他设立专款账户。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什么都要正规化、制度化,不能再设小金库。”
“什么专款账户,我們局裡以前也搞過,结果有钱的全变着法花掉。比如你弟和你弟的师父,把钱用拿起修001和建造趸船了,局裡一分沒捞着,反而倒贴了十几万。”
张兰笑了笑,接着道:“沒钱的开账户也沒用,到后来变成了一堆空头账户。最倒霉的是我,先是屁颠屁颠跑银行去帮他们开户,完了又要跑去销户,纯属折腾人。”
都說知弟莫若姐,但对自己的亲弟弟,韩宁真沒有张兰了解,毕竟之前不在一個单位,并且聚少离多。
她正想着老弟会不会因为钱的事让局领导不高兴,张兰藏在枕头下面的“大哥大”响了。
为了這次行动,陵海公安局下了血本。
周局把“大哥大”都贡献出来,张兰急忙拿起局长的“大哥大”摁下通话键,低声问:“章所,有沒有找到目标?”
“找到了,她正好在家,我和小龚晚上不回去了,就在這儿守着。”
“姜所那边呢。”
“也確認了目标,他们一样要盯着。你和韩宁早点休息吧,别等我們。”
“你们小心点。”
“放心,我們能有什么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