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港务局的孩子
蒋科长拿起一叠清单,汇报道:“咸鱼发现三個嫌疑人中的沈如兰,也就是张阿生的妻子,与提前赶到過来等着上船的船长船员关系不一般之后,为查清他们究竟在搞什么,我請边检仔仔细细检查過。
检查发现他们的随身行李并不可疑,沒发现违禁品。码头管理很严格,也不可能存在偷渡的情况。
下船的船长和六個印度船员的随身物品,一样沒什么可疑。
唯一与上船的船长船员不同的是,下船之前给他们发過工资,携带的现金比较多,并且都是美元。”
上次白龙港派出所与陵海公安局沿江派出所合作打击倒卖船票的,战果很大。
分到的缴获罚沒返還也大多交给了局裡,不夸张地說是局裡近五年来取得的最大战果!
可那個案子是以陵海公安局为主侦办的,滨江港公安局只是配角。
正在研究分析的這個案子就不一样了,不但涉及到的全是钱,并且局裡掌握百分之百的主动权!
滨江港公安局的辖区那么小,想干出点成绩太难。
陈局自然不会错過這個机会,笑问道:“携带的现金比较多,這個比较多是多少。”
蒋科长递上外国船员入境时在边检那儿登记的清单:“船长最多,有三万九千四百多美元。船员少一些,在两万六至一万七不等。”
韩渝感觉陈局像個会计,仔仔细细看了看清单,用计算器算,還用笔记下来。
“老胡,你那边呢。”
“我們在下午五点五十四分许,监听到张阿生的两次通话,第一次是找黄牛买票的,第二次应该是联系他在东海的小舅子。通话時間不长,我放给大家听听。”
“好,赶紧放。”
……
找黄牛买票的通话沒什么好說的。
跟他小舅子的通话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听着他们不像是找外国海员兑换外汇券,反而想把外汇券换给外国海员!
陈局百思不得其解。
张均彦、蒋科长、周副科长等人也是一头雾水。
韩渝想起所长下午找在银行工作的朋友了解到的情况,正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陈局突然问:“小咸鱼,你那边呢。”
韩渝缓過神,急忙道:“报告陈局,下船的船员刚办理好住宿手续,张阿生和沈如兰就找過去了。
可能上船的那几個船员帮着捎過话,下船的几個印度船员不觉得他俩冒昧,還請他俩去220房间谈。”
“谈什么。”
“他们說的是英语,嗓门很大,住隔壁的几個旅客都嫌烦,可我英语不好,一句也听不懂。”
“他们有沒有进行交易。”
“沒有,但我姐以送水果为借口帮我去看了一眼,发现他们像是在讨价還价,還用计算器算,用笔在纸上写。”韩渝想了想,接着道:“他们回房休息前找過我姐,說明天一早也要回东海。可能担心睡過头,让我姐明天早上七点准时叫醒他们。”
“找姓石的换外汇券,又要把外汇券换给外国人,還打算去东海陪外国人把外汇券换成美元,换来换去,他们到底图什么……”
陈局话音刚落,一個干警敲门走了进来,在政保科的胡科长耳边低语了几句,又匆匆走出会议室。
“老胡,怎么回事。”
“张阿生刚打了一個电话,還是打给他小舅子的,让他小舅子找辆车明天下午去十六铺码头接他们的,說他们明天要跟几個外国海员一起去机场。”
“就這些?”
“就這些,通话時間很短。”
局裡刑事案件办得不算少,但监听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陈局不禁笑道:“监听是個好办法,只要他们接打电话,我們就能掌握他们的动向。”
张均彦抬头道:“陈局,监听的主意是咸鱼想到的。”
陈局微笑着指指韩渝:“小咸鱼,你可以啊,不愧是我們港务局的孩子。”
我什么时候成港务局的孩子了,顶多只能算港务局的亲属……
韩渝正觉得搞笑,陈局脸色一正:“同志们,我昨天让办公室的研究過金融外汇管理方面的法律法规。
倒卖外汇券我們虽然头一次遇上,但也不是很复杂,跟其它投机倒把行为一样,都是低买高卖,要有买有卖。
刚刚過去的十個小时,大家都很辛苦,取得的进展也很大。
但光凭现在掌握的证据就认定其涉嫌破坏社会主义经济秩序是远远不够的,也就是說我們现在只掌握了他们买,沒掌握到他们卖,甚至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非法营利的。”
這确实是一個令人头疼的問題。
张均彦点上支烟,一连吸了好几口,凝重地說:“陈局,我和蒋科早上就商量好了,打算兵分两路,一路在家调查取证,一路跟着他们去东海,看看他们究竟在搞什么。”
陈局敲敲桌子,提醒道:“小咸鱼說得很清楚,监听到的通话也很清楚,那几個外国海员明天就去东海,最迟后天就要坐飞机回国。
那條外轮也只会在码头停泊三天,這会儿正在卸货,明天晚上估计就开始装货,货一装满就走。涉案人员都走了,到时候怎么查?”
蒋科长紧锁着眉头說:“時間太紧。”
“三個臭皮匠還顶個诸葛亮呢,大家都开动脑筋,好好想想,他们究竟在搞什么。”
“把外汇券换给外国海员,外国海员再换成美元带走,汇率是死的,人民银行有规定。他们难道嫌钱多,让银行多赚点手续费。”
“现在人民币兑换美元的汇率是多少。”
“……”
之前只想着嫌疑人在倒卖外汇券,从来沒考虑過美元,毕竟对普通人而言美元太遥远。
陈局问起人民币是怎么兑换美元的,众人真不知道,一時間都愣住了。
张所刚才提到汇率,韩渝就猜出了個大概,抬头道:“人行规定的官方汇率是人民币兑换1美元。”陈局倍感意外,好奇地问:“小咸鱼,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局,我們徐所虽然沒来,但他对這個案子很重视,联系過在大银行工作的朋友,就金融外汇管理做過调查研究。”
“他怎么說。”
“我沒来得及向徐所汇报,不過根据徐所了解到的情况,我大概猜出叶兴国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陈局追问道:“他们究竟搞什么。”
徐三野了解到的情况太绕头,韩渝捋捋思路,组织了下语言,解释道:“各位领导,据我們徐所了解,人民币兑换1美元是人行规定的官方汇率。
但由于国家外汇储备紧张,并不是拥有进出口权的公司就能申請兑换到美元的。”
“国家为加强外汇管制,从去年开始,就对进出口企业1986年及以前的留成外汇余额,全部实行挂账冻结的政策。
去年已经使用的外汇差额也要在今年扣补。也就是說进出口企业的账上就算有外汇存款也取不出来。”
陈局似懂非懂地问:“外汇這么紧张?”
“比想象中更紧张,我們徐所的朋友說南海刚建省,建省之前的外汇相当有限,可又享受深正特区那样的灵活优惠的进出口政策。
他们为发展经济,专门派人去东广等省高价购买外汇,甚至在深正、朱海等地挨家挨户抢购外币。”
韩渝掏出小本子,一边翻看着一边继续汇报:“正因为外汇紧张,东广省的外汇调剂中心不得不与黑市汇率保持一致。他们的美元调剂价,已经从三月份的1:5.5,涨到了1:6.7。”
张均彦沒想到徐三野跟秀才一样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人沒来依然能发挥作用,惊问道:“咸鱼,你是說一美元能兑换到六块七毛人民币!”
“张所,刚才說的1:6.7,是东广省外汇调剂中心的调剂价,相当于东广省为发展经济制定的官方汇率。
针对的是需要外汇的进出口企业,并且能调剂的额度远远满足不了进出口企业的需求,也就是說不是谁都能兑换到的。”
韩渝合上小本子,补充道:“個人换不到,可能今年物价飞涨,很多人觉得美元更值钱,也有很多人想出国又不能沒美元,所以黑市汇率达到了1:8以上,据說有的地方已经达到了1:12甚至1:13。”
钢材等生产物资有计划供应的,有议价的,价格相差很大。
沒想到一美元兑换人民币的官方调剂价和黑市汇率,跟人行规定的官方汇率相差這么大。
陈局意识到這案比预想中更复杂,紧盯着韩渝问:“那具体到我們這個案子呢。”
“陈局,在說他们的非法营利方式之前,我觉得应该先說說外汇券怎么回事。”
“說,我們确实需要学习。”
“改革开放之后,来我們中国的外国人和归国的华人华侨越来越多,可市场供应紧张,粮油、肉、布前两年還实行定量供应。
为满足外国人和归国华人华侨的需要,就有了海员俱乐部和友谊商店這样的涉外宾馆和涉外商店。”
韩渝深吸口气,接着道:“但我們中国是禁止外币流通的,为便于外宾和归侨在這些场所购买物品就发行了外汇券。
可以流通、不记名、不挂失,說白了就是钱,用金融专家的话說相当于一种特权货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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