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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求豆麻袋!

作者:狂风徐徐
第6章求豆麻袋!

  不大的屋子裡塞得满满当当,不仅挤进了十几個人,桌上、地上摆满了村民送来的各式礼物,甚至外头還栓着两只正咯咯叫的母鸡。

  村子裡的郎中有资格拿到這样的待遇,昨日朱杰抬回去奄奄一息,今日已能說话了……李善心想,沒有抗生素的时代,人的体质說不定更强一些。

  坐在主位的朱氏笑着和众人寒暄,不时提起……早年就教导儿子,要以义为先,路遇此事不肯相救,此失义也。

  一旁有個青年笑着說:“大郎,昨日那肚兜還回去沒?”

  屋内登时哄然大笑,一族之长的朱玮都笑得喘不過气来,李善忍不住甩锅,“是朱八……”

  站在门边的朱八立即高声打断,“是你让我去拿的!”

  李善都被气笑了,正要掰扯個清楚,一個小小圆圆的光脑门突然从门外冒了出来。

  小和尚拉着李善的衣衫,眨着眼问:“大郎,八兄說昨日你去了平康坊,那是作甚的?”

  屋内安静了片刻后又是一阵爆笑,朱玮忍笑将人都赶了出去,对朱氏說:“大郎也十六了……他這等身份,娶妻不好說,要不先纳妾?”

  朱氏有点意动,看了眼李善。

  李善无所谓的耸耸肩,“娶妻娶德,纳妾纳色。”

  朱氏拍板道:“那就先挑两個丫鬟。”

  平康坊那個小妖精倒是不错,李善有点惋惜,可惜是教坊司的,自個儿可沒本事弄出来。

  又闲聊了一阵,朱玮脸上浮现愁容,“今日听得消息,若东山寺被裁撤,寄托田产户主需出丁应府兵,還要补缴四年税赋……”

  “四年税赋?”朱氏气极反笑,“不過四五年光景,西京府库的麦粟都用完了?”

  屋内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朱氏才开口,“实在不行,到时候我去……”

  “朱家沟两百三十户,他能管得了几個?”朱玮摇头道:“到时候你若不肯……等战事歇了,就回岭南吧。”

  朱氏斩钉截铁道:“不回岭南!”

  一旁的李善将手裡的黄豆从左手倒腾到右手,再倒腾回左手,耳朵竖的尖尖的,母亲和朱玮可不会在前身面前說這些话。

  “大郎?”

  李善对母亲露出個温和的笑容,“孩儿知晓以前错了,今后都听母亲的。”

  朱氏露出個满意的笑容,对于一個已经失去丈夫的女子来說,儿子是她唯一的依靠。

  不過,李善的确不想回岭南。

  要知道這是长安,是大唐的长安,是诗酒风流的长安,這是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长安!

  這是贞观之前的长安,是即将开始贞观之治的长安,是即将威服四海,力压天下的大唐京兆长安。

  脑子进水了才会回岭南!

  如今的岭南是什么存在?

  直到北宋年间,岭南還是贬谪官员、流放犯人的主要地点,差不多和清朝的宁古塔一個意思。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后世還以为苏轼是在赞美岭南呢……

  “何时查验尚不知情,倒不是十大德,据說是個挂单的外地高僧,法号玄奘。”朱玮丢下這句话起身离去。

  李善龇牙咧嘴,居然是御弟。

  ……

  母子俩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两碗粥,黄橙橙的,看起来是小米,实际上這是粟米,這個时代关中最主要的粮食之一。

  留在长安,不登裴门。

  自从昨晚李善做出這样的保证后,朱氏脸上渐渐有了些暖色,但正在食不下咽的李善随口提到做些买卖,赚些银钱的时候,朱氏的脸色又难看起来。

  “不能经商!”朱氏斩钉截铁道:“一旦经商,日后难入仕途!”

  看李善懵懂模样,朱氏冷哼道:“河东裴氏,好大威名,若不能出人头地,他日何以扬志?!”

  明白過来的李善笑着劝道:“母亲,他走他的阳关道,咱走咱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

  朱氏拍桌喝道:“难道你忍得下這口气?”

  心脏似乎蜷缩起来,一股恨意涌上心头,這是原身使然,李善努力抑制這股情绪,在沒有实力的时候,任何复仇的举动甚至念头都是愚蠢的。

  前世李善一個最好的朋友在喝醉之后曾经說,你取错了名字,口口声声与人为善,实际上是個老银币。

  那边朱氏喋喋不休的骂着裴家和李德武,又說起等寺庙裁撤后落户朱家沟,购置田地……這是母子俩落户关中的好机会。

  “如今中原已定,但河北大乱,而且边塞难宁,正是建功立业之时。”

  “母亲,我是独子……”李善有点坐立不安,府兵制是不挑独子的。

  這個时代伤风感冒都可能一病呜呼,让我上阵?

  那我记的那些唐诗怎么办,英雄无用武之地?

  “无妨,到时候不以府兵出征。”朱氏看上去很有把握,“裴世矩已然年迈,子嗣亦无有才名者,李德武绝难身登高位!”

  李善叹了口气,老娘這是铁了心要给那位负心汉来個马前泼水。

  一顿饭吃完,李善又问起寺庙裁撤之事,朱氏不耐烦的随口說了几句,又道:“如若寺庙裁撤,需缴纳四年税赋……”

  朱氏有点为难,如若自己要落户朱家沟,就必须和村民一起缴纳四年税赋,否则户籍這一條很难越過,但一路北上途中,盘缠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对于這一点,李善這個穿越者倒是有办法。

  “李家大郎?”

  外面传来朱八的喊声,李善笑着迎出去,“都磨完了?”

  “喏,桶裡都是。”

  李善蹲下身闻了闻,好浓郁的豆浆味啊,不過有丁点儿腥。

  不要紧,烧沸后就好了。

  “大郎,這是什么?”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和尚一把扯住李善的袖子。

  “待会儿让你尝尝……”李善有点发愁,這小和尚跟個十万個为什么似的,碰到什么都要问,還不挑场合。

  李善前世出生就沒了娘,還沒满岁就沒了爹,只有爷爷奶奶,种地是活不下来的,是靠着一间豆腐坊才勉强過日子,对做豆腐自然熟悉的很。

  虽然弄不到合适的卤水,但石膏也能用,只不過要试试调整比例。

  “哑叔,火小点。”

  灶台后的哑叔抽出两根柴,他就是那天将上吊的李善就下来的老仆,天生的哑巴,朱氏北上长安,一共带了五個奴仆,四個都跟着李德武跑路了,只有哑叔留了下来。

  将配好的石膏倒下去,用勺子搅拌均匀,李善仔细看着锅内的豆浆渐渐凝固,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少了……這是豆腐脑啊。”

  今日在长安城内,李善除了平康坊,特地去东西市转了一圈,又找人打听過,這才選擇去买石膏。

  虽說豆腐传說是西汉淮南王发明的,但至少在唐朝還沒流传开。

  這玩意不贵重,但短時間内凭此赚取第一桶金,還是不难的。

  反正李善也沒想着凭豆腐发家。

  看看锅裡的豆腐脑,李善琢磨了下,心想先试试看。

  沒有酱油,就加了点酱汁,這时候盐還是挺贵重的,先不加了,只再加了点醋,将三小碗豆腐脑端出去。

  “吃。”

  母亲朱氏和朱八都有点迟疑,只有小和尚滋遛滋遛的喝了两大口,两只眼睛瞪得乌溜溜的圆,“好滑口!”

  片刻之后,三個小碗都干干净净了。

  “這是何物?”

  “大郎从哪儿学来的?”

  李善歪着脑袋想了会儿,摸着小和尚的光头,笑道:“此乃琼瑶浆。”

  “若此物在东西市贩卖……”李善摸着下巴低声道。

  朱氏默默的注视着這個似乎不太认得的儿子,突然开口道:“你们去請七伯、五叔、六叔過来。”

  似乎感觉到气氛的古怪,朱三哥和小和尚拔腿就走。

  “母亲?”

  “此物能赚些银钱,但总不能你我亲自贩卖。”

  “朱八能帮忙,再叫上几個,毕竟要磨豆腐。”

  “你我母子北上长安,遭遇变故,若无朱家沟收留,你可想過会是如何境地?”

  “母亲的意思是……”

  “大郎,你昨日做的很对,为何今日却想不开?”

  “人立于世,以义为先!”

  等朱氏大步出门走向朱玮等人的时候,李善才猛然醒悟,朝着门外伸出无助的手。

  求豆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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