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云中何曾月满楼
秦妙不禁慢下来脚步,带着挑剔的眼神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店面。镀金牌匾,飘逸行楷,朗声念出:“月满楼…云中谁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呵!這般婉约。走,去瞅瞅這家。”
月满楼是平阳城裡最知名的成衣铺子,上至宫廷妃嫔,下至京城亲贵,无一不青睐有加。至于为何如此出名,除了衣裳做得好,還有一层意思,即這月满楼是皇后娘家的嫁妆铺子。
然而初次登门的秦妙并不知晓裡头的弯弯绕绕。
刚迈入月满楼,第一感觉便是,這才像個上了档次的成衣铺子。顾客穿梭如织,送往迎来间却丝毫不乱方寸。再看店内装饰,处处透着精美,雅致舒心,纵使见過上好铺子的秦妙,也不得不为其鼓掌。回头再细细打量成衣的陈设,衣衫、袄绣、袍子、大氅等规矩整齐地陈列,让顾客一进门便能清晰知道该往那边走。
秦妙故意选了個靠门口边的位置,方便总览店铺全貌。過不了多久,一個十三四岁模样的小丫头已然上前侍立在侧。
“請问這位小姐,可有相中的款式?不如让妙音带您转转。”
瞧這丫头的开门见山,听着怪让人舒服的。妙音妙音,连名字都那么清雅。
秦妙也不摆谱,跟着她兜,一样一样地看過来。不得不說,月满楼的成衣做工相当出色,惹得她忍不住东摸西摸,左嗅右闻,這些都是常年逛铺子留下的习惯。
带着秦妙几乎逛遍了月满楼,也不见她下手,只是时不时地问她一些“无关紧要”的問題。這让妙音实在摸不着头脑。最让妙音腹诽的是,這人爱“动手动脚”,半点贵族小姐的作派都沒有。渐渐的,妙音就有些意兴阑珊,莫不又是买不起瞎凑热闹的吧。
同样在看衣衫的小姐夫人们也频频往她们的方向投注目光,心中都暗叹,這位姑娘随从众多,生得也贵气,可怎么手脚這么不干净,哪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正在此时,小丫头妙音不小心地轻呼,傻眼一般地站在临窗的台子前:“這位小姐,這…這料子可是上等的霓凰锦!您怎么這么不小心?”
众人本就盯着秦妙,妙音一声惊呼便引来了更多关注的目光。站得稍微近一点,都闻声凑上去。這一看可不得了,瞬间引起了不少议论:“哎哟哟,果然。老這么动手触碰,再金贵的衣衫都保不齐…”
秦妙垂眸瞧着手中刚刚摊开的一袭鹅黄色襦裙,领口处微微出现走线和裂缝,如若不仔细看,還真发现不了。轻哼一声,如若无人地将襦裙放在了原处,打算绕過妙音继续往前看。
“小姐!您弄坏了衣衫,按规矩得赔偿!”妙音依然维持着难得的体面,但口中的声调足足扬了几分。
秦妙嗤笑着回头,对上妙音那双好看的杏眼,半开玩笑地說:“为何要我…赔?”說完却冷了眼色,看得妙音心头直打颤。阴阴是個半大的姑娘,怎么眼神那么令人畏惧呢。
妙音心中直打着鼓,但事情一旦起了头,便沒有回头路了。鼓起勇气清清嗓子,硬挺着胸膛追问:“方才就您在這裡摸了這衣服,您承不承认?”
那小眼神别提多正义了,可惜在秦妙眼裡,也别提多逞强了。她又是沒好气地抛了一句:“方才我是摸了。然后呢?”
她的语气听着就有些目中无人,有些无理取闹。不過她心裡门清,自然不膈应。可這话让店裡的其他客人听了,不免心中有些暗想,這位姑娘可真是欺负人,瞧那個叫妙音的小姑娘眼泪水都快挤出来了。
有這些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一直站在不远处的一個男子。
“哥哥,這是哪家小姐,怎么這么沒规矩?”身旁的小姑娘仰头看向他。男子并沒有附和,冷冷地旁观者接下来的一幕。
“然后?這衣衫破了,您也承认方才摸了,那自然是按规矩赔偿了。难不成小姐想抵赖?”這厢妙音還在与秦妙周旋。
可秦妙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干脆直接问道:“若按规矩,怎么赔?”
虽然眼前此人的作派很让妙音干着急,但瞅着她主动问起赔偿的规矩,心裡顿时开了花,這是要成了!
“衣衫破了,按月满楼的规矩,原价赔偿。”
谈到价格了,好嘛,就按着你這個丫头片子往下走,看看能玩出什么花样。“那原价多少呢?”秦妙已悄然让小厮搬了把凳子坐着,静静地等着小丫头开价。
妙音心裡欢喜得紧,立马报价:“不多不少,五十两纹银。”
等了很久,秦妙都沒有开口,只是坐在那裡蹙眉细思。
而众人听了這价格,表情不一。有些听得咋舌,一脸嫌贵。有些面上不露神色,心底也暗暗想着這月满楼的要价可真是一年赶着一年。当然也有些不在乎的,多少银钱都是浮云,好看体面才是根本。
男子的嘴角微微抽了抽,自认看懂了秦妙紧锁眉头的狡邪。身边的小姑娘又贴着他小声言语:“五十两…好贵啊…”
“這是月满楼,本就這么贵,又不是一天两天。弄坏了就得赔,天经地义。有什么好纠结的。”身旁的小姑娘听完自家哥哥的话,觉得颇有道理,顺势点点头。
這时秦妙已起身整理裙裾,眉毛复而微挑,慢悠悠地开腔:“月满楼這是要抢钱?要抢,早說嘛!”
妙音一看秦妙态度有异,赶紧追着反问:“难道姑娘是赔不起么?”口中眼裡尽是嘲笑,而這嘲笑還真应了方才那位男子的心声。月满楼什么地方,這点银子都出不起,還来這裡瞎逛什么,无聊。
秦妙听着只觉得好笑:“哎哟哟,我還真是赔不起。就算赔得起,也沒打算赔。”回头招呼自家的随从,拨开人群凛然往外走去,口中喃喃自语:“還以为是了不得的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养得什么刁奴!”
妙音小丫头看着秦妙要走,心裡着急万分。本来好好可以遮掩過去,如今反倒不好收场。這时不远处却扬起一個声音。
“且慢!”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穿鸦色锦袍头戴玉冠的年轻男子慢慢走向门口,站到秦妙的身前,挡住她的去路。
秦妙正烦着呢,一眼怒气地抬眼,与男子对上。
然而,只此一望,便是一眼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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