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爲樂高小兔 第27節 作者:未知 謝珉纔想起來,這個密碼隋仰也知道,密碼是他自己農曆生日和初中學號的拼接,也是他小時候的電腦開機密碼。 他那時總讓隋仰幫他寫作業,隋仰用過許多次,不過他倒是沒有料到隋仰還記得。 “其他的已經不用這個了,”謝珉簡單地說,“你記性挺好的。” 隋仰沒說話,出電梯後,正往小區外走,忽而停下了腳步,把謝珉拿出來,將他轉向一個方向,問:“這是你的保姆麼?” 謝珉定睛一看,見吳慧急匆匆地走進樓裏,而後拐進了保姆電梯的方向。 “這麼晚,她來幹什麼?”隋仰低聲說。 謝珉心中也有些疑惑,不過隋仰沒再久留,帶着謝珉回了酒店。 謝珉看出問題的,是公司今年的重點項目,投資很大。謝珉出事前,每一筆款項謝珉都會親自過目。謝珉的記性很好,明細的預算數字全記在心裏,僅僅過了一個多月,付賬的進度便與工程的進度合不不起來了,他難免起疑。 和隋仰一起再將項目過了一遍,謝珉越看越覺得有些熟悉。三年前,公司也出過類似的事情,最後查明是一個經理手腳不乾淨,從中牟利,公司還和他打了官司。 奇怪的感覺比白天更甚,謝珉終於開始惴惴不安,感到自己再不回去,躺在醫院的肉身就會被害,坐立不寧了起來,偷閒的快樂也消失了。 對於下屬和父親的信任,完全不足以維持他遠離身體後的安全感。他覺得自己還是儘快離開小兔子比較好。 隋仰還在看資料,他蹲着陪了半天,想東想西,突然靈光一閃:“隋仰,你說能不能聯繫一下易大師,問問有沒有強迫我回到身體裏的方法?” “其實我也沒那麼怕痛,”謝珉有些發愁,“我怕再不回去,我就被人害死了。” 隋仰的目光離開電腦,看了看謝珉,說:“我問問。” 他給易大師的弟子打了電話,預約易大師的時間。 大師明天下午有空,可提供諮詢服務,隋仰預約後,將諮詢費先打了過去。 謝珉待在書桌上,感激地看着隋仰操作手機,忽而瞥到隋仰身後的鋼質大花瓶反射了隋仰的手機屏。謝珉只看了一眼,畢竟這和不小心接到隋仰的電話一樣,真的不是很禮貌,但是還是由於他的記性很好,他不能阻止自己記住看見的畫面。 他發現隋仰給易大師的轉賬記錄,好像長得有點不太對勁。 第33章 這一次重回小兔,謝珉發現隋仰似有少許怪異之處。不過隋仰的表現很自然,謝珉便只在心中多留了個心眼,沒有多問。 次日他醒來,感到有些焦灼,隋仰問他想不想去看自己的新子公司,謝珉說好,隋仰便將他放進口袋裏,出發了。 謝珉先前帶病工作的那幾天,曾聽說南垣控股與一家在餘海的電梯製造企業達成了收購協議。謝珉的公司主營房產,與隋仰的類別不同,瞭解得並不多。 隋仰上車後,將謝珉拿了出來,放在手上。謝珉仰起頭,看車窗外的高樓剪影,艱難辨認出了去往隋仰的新公司的路線。 企業的廠區在十多年前拍地建造,位於近郊,佔地面積很大,植被茂密,兩座試驗塔高高地樹立在山腳。 謝珉不常來這區域,覺得有些熟悉,過了一會兒,想起似乎隋仰父親縱身一躍的那片爛尾樓,也在這附近。 由於是冬天,廠裏的樹木都只剩枝幹,謝珉窩在隋仰手中,被放進口袋前,在想如果是夏天,這裏一定綠意森森,是避世休息的好地方。 隋仰和祕書、公司的管理人員簡短地碰了個頭,到生產車間看了一圈,而後去辦公室處理公務。 或許是由於剛入主公司,隋仰的辦公室人員進出頻繁,幾乎沒有空閒時刻,但他還是把謝珉拿了出來,堂而皇之地擺在電腦旁邊。謝珉很小一隻,所以注意到謝珉的人不多,偶爾有一兩個將視線放到謝珉身上,也很快移開了。 下午,隋仰和祕書交代了一聲,關起門來,和易大師通了電話。 他將謝珉擺在能看見手機屏的地方,打了視頻過去。易大師穿着道袍出現在屏幕中,拈鬚淡淡一笑:“隋先生。” 按照謝珉的要求,隋仰真假參半地簡述了謝珉的情況。他告訴易大師,上次那位朋友好不容易魂歸身體,卻再遭不測,洗胃後一直未清醒。然則他的朋友公司有緊急事務,離不開他,所以想問問大師,有沒有什麼辦法強行將他的魂魄召回到肉體裏。 隋仰說話的語氣雖是簡單和正經,謝珉卻怎麼聽都覺得有些荒謬,畢竟在成爲玩具小兔子之前,謝珉從來是個無神論者,從不語怪力亂神。 易大師聽罷,微微思考了一會兒,告訴隋仰:“方法是有,只是這法事有些複雜,貧道得準備準備。” “隋先生是貧道的重要客人,若是今晚來得及將東西備齊,貧道一定加急爲您作法,這樣您的朋友明天就能醒來了,”他道,“不過他若是逆法回身體,必定是得承受不少痛苦的……”大師嘆了口氣。 聽見“逆法”二字,謝珉心中微微一動。隋仰似在思索地沉默着。 大師還得去備東西,告訴隋仰價格之後,便掛了電話。 隋仰拿起手機,看起來像是要給易大師轉法事費用,謝珉插嘴道:“到時候我把錢給你。” “不用,”隋仰伸手按住了謝珉的後爪,看了謝珉幾秒,說,“你會不會比車禍那次更不舒服。” “不至於吧,”謝珉推測,“不就洗了個胃。”他回憶:“我車禍剛醒的時候人都不會動了。” 他觀察着隋仰的表情,道:“不過剛纔大師說‘逆法’,不知道逆的是什麼法。我不能說話,所以沒問,你聽懂了嗎?” 隋仰看了謝珉一眼,像是想了想,坦言道:“不清楚。” 他的表現無懈可擊,謝珉完全看不出來他究竟是否知情,只好將疑問埋迴心底。 隋仰的主要事業仍在垣港,大概是爲儘快將新公司的事情處理完,一直在公司待到了很晚。夜裏餘海起風了,謝珉蹲在窗邊,看黑暗中,山上的樹被風颳動,像半空泛起的黑色的海浪。 實際上,他大三的冬季放假回家,半夜碰見父親醉酒晚歸,對他一頓挑剔時,曾經打車來這附近。 那天看見這座山,也是類似的模樣。 當時謝珉其實已經不怎麼會去想隋仰,努力地投入了新的生活,選了很多課,交很多朋友,將時間與身邊的空間全部填滿。 只有半夜站在隋仰曾吻他的爛尾樓雜草叢生的泥地裏的那一刻,他迷茫地想如果重回十八歲,還應不應該給隋仰買蛋糕來這裏找他。 謝珉不願意回家,在荒蕪的郊區走來走去,感到煩躁無力。 隋仰跟他分開七八百天,他過得如此充實,仍舊在阻止自己想起隋仰的同時,暗自從每一個人身上尋找隋仰的影子,在難受的時候來到有兩人回憶的場所。 二十一歲,在黑暗裏,謝珉覺得隋仰像咒語,伴隨謝珉生命的詛咒,未解之謎,一場虛假的救贖,一個將感情置於生命末位的聖徒和騙子。 幸好不同的是,如今的謝珉比以前又已成熟許多了。 隋仰終於結束了工作,擡起手,手心向上,放在謝珉面前。 “幹嘛?”謝珉問他。 “等你跳上來,”隋仰笑了笑,說,“寵物信任度測試。” 謝珉被迫習慣隋仰胡言亂語,輕輕踢了隋仰一腳,隋仰的手還放在那裏。謝珉沒那麼幼稚,不會和他鬥氣乾耗時間,跳了兩下,跳上隋仰的手。 “晚上沒什麼人,”隋仰說,“不把你放口袋了。” 他先前已讓助理回去,讓司機留下了車。 把謝珉放在副駕,隋仰又自己開車離開。 夜裏郊區靜謐,謝珉看見了許多的星星,他們從廠區小路開上公路,隋仰突然說“我明天上午來看你”。 謝珉“嗯”了一聲,隋仰忽然停了幾秒鐘,對謝珉說:“謝珉,我在想,你醒了以後要不要先和我一起住一段時間。” “什麼?”謝珉歪過頭去,看了他一眼。 隋仰對謝珉來說是高大的巨人,連汽車的檔位杆,在謝珉看來,都像個圓頭的旗杆。 謝珉只能看見隋仰的下巴,還有隋仰放在方向盤的手。他看到隋仰的手背上的青筋,覺得隋仰握方向盤,握得好像比其他人用力。 “我覺得你過得不安全,”隋仰平靜地說,“難道你自己很放心?” “倒也不是,”謝珉誠實地說,“我沒想那麼多。” “和你住好像沒什麼必要,太麻煩你了,”謝珉說,“我可以和小池住。” “還是找個無關利益的人一起吧,我不會覺得麻煩,”隋仰說,“至少你能信任我,對嗎?” “你一個人我不太放心。”他沒有看謝珉,自顧自地解釋。 謝珉也可以說“有什麼不放心的”,但他最近確實出了不少事,這麼說沒什麼底氣。 “有點麻煩你。”謝珉仍想婉拒。 隋仰很快地回答他:“不會。” “爲什麼?”謝珉明知這問題很容易讓雙方尷尬,卻還是問出來。 “我不能關心你嗎?”隋仰說。 謝珉現在接受隋仰的好意,似乎也不是不可以。隋仰對他確實是很好的,帶着一種不太曖昧的溫柔,謝珉覺得自己大概能夠猜到隋仰這麼照顧他的原因。大約是顧念舊情,社交禮儀以及沒有必要的對前男友的責任感之類的,沒必要問得太清楚。 但謝珉性格倔脾氣臭,他知道自己愛刨根問底的習慣不好,平時已經改掉,然而今天他又變回了以前的謝珉,不給面子、情商很低。 他幾乎沒考慮,就對隋仰說:“你是想補償我嗎?” 隋仰說“我不知道”。 “如果是補償那我不需要,”謝珉也不再看他,用前肢推推安全帶,看黑色的帶子輕輕動了動,“我二十九歲了,可以獨立照顧自己,不是小孩。” “那就不是補償,”隋仰沒有因爲他直接的拒絕而產生情緒,低聲說,“我說了我是不太放心,你又不滿意。” 氣氛是怪的,不過沒有謝珉預想得那麼怪。 謝珉最近一個多月,和隋仰待在一起,記憶中的隋仰和現在的融合到一起,常使他產生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隋仰和以前有相同之處,也有差異。性格,外貌,說話的語氣都讓謝珉熟悉,但是相處方式變了一些,隋仰和他保持距離,曖昧少、有分寸的關懷多,畢竟關係是不同的。 “你可以先和我一起住到等警方調查結果出來,”隋仰接着追問,像不達目的不會放棄,“好嗎?” “但是你不是都在垣港。”謝珉還是沒答應,不過稍微放鬆了一點口徑,因爲隋仰確實很誠懇。 “我可以經常在餘海,把我在垣港的保鏢和保姆帶過來給你用。”隋仰像想得完善,立刻便說。 謝珉又想說“太麻煩了”,可是沒說出口,隋仰便補充:“不麻煩,你不用擔心這些。” 說來奇怪,這十年謝珉碰見過很多人,一些短暫熟悉的同學,至今還有聯繫的朋友,對他示好、誇下海口的生意夥伴,但沒有一個人可以和隋仰一樣,讓讓他產生絲毫不需防備的感覺。 哪怕在分手時,隋仰也給他買藥,幫他處理膝蓋的跪傷,給他買汽水,催他回家。就像即便早就不在一起,隋仰把他甩了,他曾經恨隋仰就像電視劇主角恨仇家,現在他還是在隋仰附近找到了一片安全區域,因爲隋仰仍舊包容、關心、照顧他。 謝珉還在想,隋仰伸手過來,揪了一下他的耳朵,說:“不說當你答應了。”謝珉就不說話了,讓隋仰理解成答應。 第34章 謝珉睡了一覺,醒來時又在熟悉的病房裏。不過沒有前幾次的孤單感那麼強烈,因爲隋仰居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來到了仁山醫院。 天還沒亮,房裏蒙着一層灰調,昏暗、寂靜,護工安靜地坐在對面,呼吸都微不可聞。 隋仰站在病房通向起居空間的走廊的陰影之中,如同一尊高大的雕塑,隔的距離有些怪異得遠,遠到謝珉一開始都沒有注意到他。 謝珉醒來,腦袋昏漲,視物不清,胃部和喉嚨都有明顯的灼燒感,皺着眉想用手肘撐着坐起來,隋仰便動了,走出陰影。謝珉方纔發現房中還有另一個人。 “我扶你。”隋仰簡單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