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在其板屋(十一)
她抵達魔域西鏡的時候,才恍惚之間覺得,這些日子,就像是一場夢。
她和顧景堯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因封魂鎖的緣故糾纏在一起,也因此而走散。
身穿月白裙裾的少女自法器上落下,西鏡前來迎接的人便齊刷刷地跪了一地。
“恭賀宮主回宮!”
衆星拱月的寧長旭位於人羣之中,他一眼便看出了裴嬌的右眼得以復原,挑眉道,“你此番前去一趟,倒是收穫不淺。”
裴嬌將青松石交予他,“你說過的,若是得了這東西,我便算是還清債務自由了。身爲一境之主,堂堂魔君,應當不會食言吧?”
未等她說完,人羣之中傳來匆忙的腳步聲,“阿寧!阿寧!我聽說你剛從魔域南鏡回來,那個瘋子沒對你做什麼吧?”
裴嬌聽見這聲音就不由得扶額。
一身披軟甲器宇軒昂的男子快步走來,扶着她的雙肩上下打量,“阿寧,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裴嬌不着痕跡地避開了他的手。
此人是永寧宮宮主,名爲段昊蒼,自從裴嬌來了魔域西鏡之後,他便一直這般對她噓寒問暖,倍獻殷勤。
這令已經無法沾染男女之情的裴嬌十分苦惱,多次嚴詞拒絕他,可這人就像是聽不懂話似的,仍舊纏着她。
裴嬌道,“多謝關心,不過此去南鏡,我已然還清身上的債務,也準備要走了。”
段昊蒼一頓,面露驚訝之情,“阿寧,你要走了麼?可是……可是魔君明明才說過,等你生辰那日,西鏡內便舉辦比武招親,勝者若是有足夠的聘禮,便可向魔君求娶你。”
“這不,眼瞅着馬上到你生辰了,我可是攢了整整一年的聘禮!”
裴嬌:“……”
好啊,這寧長旭當真打得一手好算盤,若不是她此次取回了青松石,就要藉着那個什麼勞什子比武招親把她給賣了。
她頗爲幽怨地看向寧長旭,“我已經拿回青松石,你要食言麼,兄、長?”
這聲兄長叫得頗爲咬牙切齒。
寧長旭咳了一聲,他掂量着手中的青松石,“怎麼會,我身爲西鏡之主,當然是一言九鼎,怎麼可能會食言呢。不過我除了答應你,還你自由身,也答應了段昊蒼,給他一次求娶你的機會。義妹,你應該不會想讓兄長爲難吧?”
段昊蒼也在一旁附和道,“阿寧,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了,你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
裴嬌很乾脆地搖頭,“不能。”
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富貴不由得笑出了聲。
他們這位宮主,無慾無求,封心鎖愛,只愛靈石,那可是魔域出了名的。
段昊蒼卻仍舊不放棄,“阿寧,你就給我這次機會吧,我保證,若是這次不能贏得比武招親,或是獲勝之後,仍不能打動你,我絕對不會再糾纏你了!”
裴嬌被這一句“絕對不會再糾纏”給打動了。
畢竟她和這段昊蒼相處了整整一年,十分了解這人狗皮膏藥的本質,她甚至擔心自己走那天,這人都要纏着自己。
想到這裏,她頓了頓,“你說好的,若是待到比武招親那天,我仍拒絕了你,你便不許再糾纏我了。”
段昊蒼用力點了點頭。
裴嬌不由得道,“那好吧。”
寧長旭微微撩了撩眼皮,“你身爲一宮之主,我名義上的義妹,也不能便如此一走了之,總要將事務交予交替的人,這些時間恰好可以交給你去做這些事。”
寧長旭頓了頓,“還有,他們是真的想爲你慶祝生辰。”
裴嬌有些恍惚,她原本是沒有生辰的,也自然沒有過過生辰。
裴寧既是她的轉世,生辰八字想來也一樣,故而七月七小暑這日,便成了她的生辰。
他們……要爲她慶生麼?
想到這裏,她不由得有些動容。
裴嬌看向身後的榮華和富貴,“你們二人協助我許久,對這些事宜都瞭解頗深,接替之事,便暫且由你們來做主吧。”
榮華眼眸低垂,顯得有些不捨:“宮主,你真的要走麼?”
富貴則是長舒一口氣,雙手合十地祈禱着,“希望下一任宮主起名的文化水平能高一些。”
裴嬌頷首,“等交替完具體的事務,過完生辰,我便準備走了,還有許多事情等我去辦。”
取回雪霽花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尋找師父的下落,並且爲師父報仇。
她知道,這三年她雖長進不少,但離那道誠真人和北幽魔君卻還是相差甚遠,此事更需要從長計議。
不過她最不缺的便是時間,無論是十年,百年,或是千年,只要能復仇,都是值得的。
裴嬌將收復的靈脈掌管權通通交予寧長旭,要說這位西鏡的魔君,倒是最爲古怪的。
他來歷不明,平日裏行蹤不定,便是連衆多下屬都找不着人。
寧長旭不似旁人那般好鬥,對一統魔域這件事的熱情並不高,相反,拋去這層身份,他似乎更喜歡做一個雲遊四海的醫者。
當然,不僅醫術高明,坑蒙拐騙的手段也不賴。
魔域西鏡臨海,而寧長旭院內更是多湖泊,甚至還有漂浮游動的魚和燦爛盛放恍若孔雀開屏的珊瑚羣。
小暑將近,魔域西鏡大肆宣揚,魔君之妹的生辰這日將會舉辦比武招親,獲勝之人便有機會向魔君求娶他的義妹。
裴嬌本身身爲一宮之主,又享有這些噱頭,聞訊而來的人自然不少。
裴嬌本想和寧長旭商量,不要將此事辦得過於隆重,畢竟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會嫁給任何人的。
她來的時候,寧長旭便於院內的人工湖中閉目養神。
裴嬌不由得嘖嘖稱奇,“魔君真是好雅興,這應當要花費不小的手筆。”
寧長旭起身,被水浸溼的衣物牢牢貼着腰身,透出肉身的顏色。
裴嬌無意掃了一眼,卻看見一道極長的疤痕像是蜈蚣般蜿蜒過他的腰部。
就好像這幅軀體曾經被攔腰斬斷,又被疤痕拼接在了一起似的。
裴嬌蹙眉,欲要仔細再看,寧長旭卻早已上岸,披上外袍,睨着她,“你很喜歡偷窺他人的軀體?”
裴嬌:“……”
裴嬌不由得轉移話題:“魔君如此執着於靈脈,是爲何故?”
靈脈雖重要,可寧長旭對於靈脈的執着程度未免過於超乎尋常。
裴嬌也清楚,她這一年幫他收來的靈脈已然不是個小數目,可這些靈脈最後的去向都不爲所知。
話音剛落,寧長旭腳步一頓,他回眸看過來,眼底是一片幽暗的黑,他緩聲道,“有時候太過於敏銳也不是什麼好事,你說呢,義妹?”
二人對視之時,腳底的地面忽的開始劇烈震動起來。
湖裏的銀尾小魚顯然也受了驚嚇,相繼自湖中跳出。
裴嬌穩住身形,待到餘震過去,才蹙眉道,“怎麼回事?”
寧長旭收回目光,眉頭緊蹙,院內趕來的侍衛步履匆匆,“魔君——海底又發生塌陷,不過好在無人傷亡。”
一同而來的榮華見裴嬌困惑,便解釋道,“宮主來西鏡的時間不長,此處臨近魔域與仙洲交接的海面之上,因海底之城時常塌陷,故而會引起地面震動,每隔幾年都會有這麼一兩次。”
“海底之城?”
榮華頷首,“上古時期的古國的殘骸埋葬於海地之下,有些遺蹟尚未消亡,便成了海底之城。”
“據說每每地面震動之時,通往海底之城的通道便會開啓,往往有人趁此機會想要去遺蹟中尋找遺蹟之中的神器靈藥,可從始至今,卻無人返回。”
富貴則是滿不在乎地聳聳肩,“不過是騙小孩子的玩意你們也信,都成千上萬年了,哪還會有什麼海底城,怕是早就被海水侵蝕了,那些貪得無厭爲了寶物前去的,估計都死裏邊了。”
見裴嬌若有若思,富貴滿臉狐疑,“你這女人,該不會連海底的靈石都不想放過吧?”
裴嬌無奈:“我都決定金盆洗手離開魔域了,在你眼中我便是如此飢不擇食麼?”
許是聽見她說要走,富貴神色微微一變,轉而又恢復如常,“哼,你是不知道魔域十三城那羣人是怎麼稱呼你的,什麼白衣索命無常,南鏡女魔頭,在他們眼裏你可是比洪水猛獸還要可怖。”
裴嬌無奈點點頭,“是是是,你說的對。”
她向寧長旭辭別後,便轉而準備去收拾東西放入靈戒。
富貴緊跟其後,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喂,你真的要走啊?”
榮華雖未開口,眼神卻一直追隨着裴嬌。
裴嬌回眸笑道,“怎麼,捨不得我?”
富貴像是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瞬時跳腳:“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我可是巴不得你早些走呢。”
倒是榮華抿脣直截了當,“宮主,我捨不得你。”
一旁抱臂的富貴聽罷,也狀似無意地扭過頭去看裴嬌面色。
裴嬌愣住,隨後笑了,眉眼彎彎的少女踮起腳摸了摸榮華的腦袋,“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你們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要學會獨當一面了,我走之後,也要勤加修煉,不能偷懶。”
待到小暑這日,西鏡結界之外早已圍的水泄不通。
裴嬌總算知道爲何寧長旭執意要辦這場招親,看着捧着賀禮魚貫而入的各地使者,她不由得感慨,他當真打得一手好算盤。
更令裴嬌感到無地自容的是,段昊蒼這廝不知從哪請來了一隊樂師,敲鑼打鼓地設立擂臺。
身旁更有僕從拉了一車的上品靈石,這便是他給裴嬌的聘禮。
比武招親只是走一下形式,就他當真了。
不過這也是頭一次,有人願意爲她慶生。
裴嬌說不清這是什麼感覺,但是不得不承認,看着滿大街熱鬧的氣氛和前來恭賀的陌生面孔,她第一次感到自己似乎也很重要。
城內不知誰走漏了風聲,將她過完生辰便要離開的這件事傳了出去。
於是近乎所有魔域南鏡的百姓都在這日帶着禮物趕來,想要挽留她。
“宮主,這是給您的生辰賀禮,您真的要走麼?您若是走了,我酒樓的生意誰來照顧啊。”
“宮主姐姐,這是我孃親釀的果子酒,到時候,您帶着路上喝呀。”
“宮主,這是您上次幫我救助的靈獸,您看,現在都長得這麼膘了。”
裴嬌無奈地笑着,一一答謝他們的賀禮。
比武的擂臺上,段昊蒼再一次擊敗了對手。
畢竟身爲一宮之主,他的實力不可小覷。
他捋了捋頭髮,比了個自以爲帥氣的劍花,對着樓上的裴嬌擠眉弄眼。
——小樣,哥這麼瀟灑,這樣還拿不下你?
“我段昊蒼站在這裏,便是爲了取得西鏡最尊貴的女子的青睞,若是她此次能答應我的求親,我便請所有人喝酒!”
臺下的人紛紛跟着起鬨,裴嬌默默地捂住了眼。
西鏡難得如此熱鬧,便連席華閣一曲值千金的鮫人都被請來替裴嬌慶生。
寧長旭在這日開啓了埋在桃花樹下的美酒,他飲酒看着城內歌舞昇平。
在嫋嫋樂聲中,裴嬌聽他說。
“其實我有想過,去做雲遊四海的醫者。”
裴嬌立刻想起自己被敲詐的靈石,抿脣道,“雖然不得不承認你醫術高明,但是你這明明就是搶劫,哪裏是醫人了。你不適合當醫者,更適合當奸商。”
寧長旭難得沒嗆她,只是望着遠處的海面,淡淡道,“你說的對,我並不喜歡當良醫。我並無這般高潔的志向,說白了,這只是他人的夙願。”
裴嬌抿脣,“你覺得別人的志向高大,所以想活成那個人的模樣?”
寧長旭微微一頓,他略有深意地看着她,將酒壺內殘存的酒水飲盡。
他淡聲道,“若是能活成那個人,也不枉此生。”
恰在此時,宴會的比武擂臺上,段昊蒼撐着刀爽朗大笑,“爾等還有誰要挑戰我?若是沒有,我便是魁首,是唯一有資格向魔君義妹求親的人!”
臺下的人倒的倒,傷得傷,紛紛嗚呼哀哉。
見此,段昊蒼揚聲笑道,“那便是老子贏了!”
說罷,他跨步走下擂臺,朝着裴嬌的方向走來。
裴嬌一改悠閒姿態,她揣着手,如臨大敵般看着闊步朝她走來的段昊蒼。
而寧長旭則是撐着酒壺,淡笑地欣賞裴嬌的窘態。
段昊蒼在一衆賓客的注視之下,揚聲對裴嬌道,“裴寧,你願意嫁給我麼?”
裴嬌面無表情,拒絕的話下一刻便要脫口而出。
而就在此時,遠處城牆上的狼煙升起,一陣渾厚刺耳的鐘聲響徹四周。
護城陣法也隨之展開,城門上的守衛揚聲道,“陣法啓動,有人闖鏡,速速禦敵——”
裴嬌面色微微一變,和身後尚在曲水流觴的榮華富貴對視一眼。
長期共事的默契使得他們迅速從那種享樂的狀態內出來,他們疏散城內的百姓至安全區域,遂登上城門。
來自其他勢力的賓客也紛紛變了臉色,“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硬闖魔域西鏡?!”
此時已至傍晚,暮色自遠山襲來,雲端似火燒一般絢爛。
這時遠方的天際席捲起一道烏雲般的風暴,那是一羣訓練有素的魔獸羣,因爲它們的逼近,腳下的土地都在震盪。
烏雲壓城,鷹隼遮天,一張張肅殺的臉隱藏在黑曜石打造的鎧甲之下,一道道玄色旗幟於暴風吹拂之下翻滾,如雲似霧,接天連地浩浩蕩蕩而來。
修爲高一些的人,便能看清旗幟上印着的,赫然是筆力遒勁的“晏”字。
看清旗幟上的字樣,那些上一秒還在咒罵的賓客們紛紛變了臉色,若不是護鏡陣法關閉,他們怕是早就火速撤離。
這人他們可惹不起!
富貴滿臉震驚,“是南鏡那個瘋子!他怎麼來了?不會……”
他的目光轉向裴嬌,“不會就因爲你拿了他一塊青松石,爲了一塊破石頭這般興師動衆,至於麼?”
裴嬌:“……”
她也沒想到,顧景堯這人有事是真上,甚至還千里迢迢打到西鏡來了!
因魔域本就有衆多勢力,雖平時會有些小摩擦,但是不至於真的大動干戈,畢竟牽一髮而動全身,若是兩方相爭,讓其他虎視眈眈的撿了便宜,那可是最爲致命的。
正當衆人屏氣凝神之時,城牆之上赫然有了一道身影。
寧長旭負手而立,他身後跟着各宮宮主,皆是面色凝重。
寧長旭身上的常服尚未褪下,袖口沾着院內的海棠花瓣。
他眯着眼盯着遠方來勢洶洶的魔獸和魔兵,食指一拈花瓣,朝着遠方天際飛去。
那花瓣瞧着輕靈,飛在空中之時卻化作一枚殘影燃燒起來,攜着可怕的靈力和破空之音朝着遠處的大軍襲去。
頭陣的魔獸被花瓣帶來的餘波直接抹殺,瞬時化作猩紅的血霧飄散。
眼見那枚花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欲要破陣,行軍列陣之中,一身披黑色大氅的人緩緩於轎輦之中站起身。
狂風將他身上的大氅吹得獵獵作響,他手腕上的刻着曦和春雪的金釧於晚霞之下反襯出一點耀眼的光芒。
他漫不經心地奪走身旁弩手的弓箭,動作時黑沉的大氅露出一角梅紅的長袍。
挽弓搭箭,宛若行雲流水般流暢。
他拇指的扳指扣着弓箭,節骨的分明的手將弓弦拉滿如滿月,微微眯眼的神情顯得有些慵懶,卻洗不去身上經年的殺伐戾氣。
風聲鶴唳,凌厲的破空聲再度響起。
拖着火光的箭矢恍若奔雷般朝着那燃燒着的花瓣飛去,兩股可怖的靈力相撞之間,發生了驚雷般的聲響。
箭矢穿透花瓣,撕開天邊紅燒一般的雲霞,於暮色霞光之間呼嘯而過,拖出一道絢爛的痕跡。
裴嬌的瞳孔微微緊縮,看着那枚箭矢朝她急速飛馳而來,不偏不倚地釘在她身前的城門之上。
“錚——”
一道硝煙自箭矢處冒出,箭羽已然在微微顫動。
寧長旭身後的一位宮主見此殺氣騰騰的陣勢,不由得緊鎖眉頭,以雄厚的靈力傳音道,“魔君千里迢迢踏足我西鏡疆土,是要宣戰麼?”
聲音於廣闊的平原之上回蕩,遠處騎着魔獸的大軍肅穆威嚴,死寂一片。
劍拔弩張之時,位於中央轎輦處的青年擡眸,緩緩吐出一個字:“不。”
隨着他話音落下,那枚釘在城牆上的箭矢微微一抖動,竟有一道卷軸自箭矢尾端落下。
那道卷軸之長,一直從牆頭洋洋灑灑鋪到了牆尾。
榮華湊上去,蹙眉讀着卷軸上頭密密麻麻的字:“靈石礦脈百畝,北海斛珠三千,夜明珠五千,孔雀石六千,法器一萬……”
富貴更是一頭霧水,“他是來搶劫的?交不出這些東西就要宣戰?”
城牆之下,那持弓的青年微微牽動繮繩,他眉眼桀驁,五官清冷,像是十二月料峭的寒冰。
衆人屏息凝神,生怕他下一秒就會沉下臉大開殺戒之時,顧景堯道,“此番前來,是爲提親。”
西鏡幾位一直緊繃着的宮主鬆了一口氣,“還好這瘋子不是亂來宣戰,只是來提親……”
嗯等等?提親!?
榮華:“……”
富貴:“……”
這麼大個的殺氣騰騰緊張刺激的陣勢,你告訴你是來喜結連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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