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這些都是你的人手？”左青鋒睜大眼睛問着，心裏確實對劉默福這個前總兵佩服不已。手裏這三張紙上雖說只有六七十人，可都在京城各大要害部門主事身邊，京城八個外城城門也有人手。戶部尚書兒子的西席、兵部尚書府邸門房管事怪不得餉銀運輸這麼大的事情，能知道的一清二楚，要知道，戶部門口盯梢的可不止一家，每天運出來的箱子數不勝數，誰知道那些有銀子，那些是空箱子。
“都是之前甘肅鎮留在京城的暗線，一直由左六負責。”劉默福故意將左字咬的重了幾分，自己把所有的家底都亮出來給他了，毫無保留，看他會不會跟自己也說些辛祕。
左青鋒根本聽不出弦外之意，他確實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這個世界的身世，但也能聽出這個左字是有所指，他思索了一番說道：“我讓他們用我的姓，可有不妥？”
劉默福眼神微暗，心想他還是不肯言明自己身世，還是對自己有防備，轉念又想，事關生死，他隱瞞的又是這等驚天之祕，自然不會拿出來說事。皇家人，不管是當今皇家還是前朝皇家，只要是皇家人貌似都是這種愛打機鋒，愛演話本的性子。既然喜歡這麼雲裏霧裏，那自己便陪他演一場。
“倒也不是不好，主要是左姓確實少見，牽扯了一些陳年舊事，但是想來也不那麼麻煩。”
左青鋒來了興趣，他記憶裏，自己進邊軍也有幾年，確實沒有見過和自己同姓的人，便問道：“陳年舊事？”
劉默福眉毛挑了挑，看着左青鋒申請確實沒有一絲作僞，越發的看不清這眼前這人，難不成真是一場大病，記憶全失？心裏想着，嘴上卻沒有停下：“前朝皇室便爲左姓。”
左青鋒腦子嗡一聲，“這這這我怎能不知？活在前朝的人，到現在也有不少，爲何我從來沒有聽人提起？”
“前朝覆滅已近百年，現在的皇帝登基之後纔開了禁忌，如今雖然可以用左字，但總歸之前近百年來都是禁字，你沒有打聽，也沒人願意多提。再者，皇帝曾經做過一件荒唐事，宮裏有一個犯了事的公公，全家被賜了左姓，發配邊軍，事情鬧得不小”
穿越一來，左青鋒深夜也有回想自己的身世，可每每翻動記憶，便頭痛不已，這時候隨着劉默福講往事，又順着往回想，頭又疼的快要控制不住，腦袋上的汗珠往下滾動，五官也疼的皺着一起，顯得猙獰無比。
劉默福看在眼裏卻是另外一種情景，按他來想，既然他一直用了左姓，那就是能想通其中關節，不怕別人查他的身世，可現在的種種表現，明顯是一種毫不知情，驟得消息驚恐萬狀之感狀。這汗珠是真的往下流，做不得假，一年前的那場大病或許真有其事。
“你一直全力幫我，是不是覺得我應該是前朝皇族？若是這種想法，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想我不會是你想的那般身份，如果是，我怎麼能活到今天？要說我是隱姓埋名，偷偷苟活那還有可能，可我從參軍到現在，各種登記造冊，用的都是左姓，事關前朝餘孽這等大事，皇帝必然是清楚的，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你說的那位公公族人。而且聽你說來，這個公公是犯了事，全家發配邊軍，那我現在的處境也是極其的危險纔對。”
劉默福卻不以爲意，皇帝要是知道你左青鋒是前朝皇孫，那必然要殺了滅口，但要是不知道，以爲你是那公公族人之後，那就安全的很。他心裏現在已經傾向於左青鋒是失去了記憶。
“你這麼分析也不算錯，現在你還好好的活着，那必然是皇上也認爲你是那公公族人之後，所以其實就不用擔心有性命之憂。”劉默福知道左青鋒不知道言官鬧宮門一事便接着說：“當初那公公犯事，這位皇上賜了他全族左姓，被言官擠兌說心胸狹隘，落了皇家顏面，差點沒上史書。這時候，他斷不可能又舊事重提，拿他不光彩的事情取你腦袋，相反，你如果有什麼功勞，他還會不吝賜你個一官半職，來堵住言官之口。”
左青鋒聽說還有這麼這樣一個前因，那他沒被殺了，倒也合情合理。其實他記憶空着一片，自己也鬧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只能根據推斷，世間萬物，一切皆有可能，自己都能穿越重生，那自己的身份再撲朔迷離、驚世駭俗一點也不是什麼怪事。把思緒拉回來，頭慢慢不疼了，臉也不顯得那麼猙獰，他雙手搓了搓了臉頰，瞅了一眼池銳智，“那我給他們幾個用的左姓，倒是讓他們又多了一個不光彩的身份。你說這事要是皇帝知道了，會不會讓他覺得我是故意再撫他虎鬚？”
“這位皇帝總是愛玩陰謀詭計，又有之前對甘肅鎮和寧夏鎮的大勝，極度自信，你現在根本入不得他眼。現在我們手裏的人都是自己招的，可以信任。這次我們剿匪磨兒山，按以往應該翻不起浪花，可有趙蓉在你手下任職，估計又會被誇大不少，畢竟以往趙蓉沒有軍職，沒辦法安排幫手，現在既然有了軍職，他父親總得安排些人進來。”
左青鋒哎了一聲，“宣府要是安排人進來，那皇帝能放心？相比也得找些人進來，這事有些麻煩啊。”
劉默福微微笑了笑：“沒什麼麻煩的，等我們說的這些都應驗了，那纔是我們開始進入舞臺的預兆，只要演的好，就沒有大問題。”
“你是見過大世面的，你說怎麼演？”
劉默福一愣，這纔想起來，左青鋒還是很年輕，有急智不假，但還要些許鍛鍊，讓他臨場應變、見招拆招或者能有奇效，但這種從無到有的佈置套路，或許還不夠成熟。便說道，“事情的發展不會一番風順，所以前期我們做足準備就好，在他們沒有給我們身邊放釘子的時候，我們先一步做好後手就是了。我想你應該不會偏着皇帝做事纔對。”
“那是自然，無論我真實身份如何，那皇帝都繞不開殺我全族。”說道這裏，左青鋒又是一驚，“即便我是那個公公族人之後，殺全族的大仇，這個皇帝怎麼能放心我？”
“我有時候覺得你對皇權很是冷淡，或許是你記憶有失的緣故，首先，皇帝眼裏，是你那個公公族人犯了宮中忌諱，本來就是誅九族的罪名，他因爲自己的荒唐行徑，導致言官鬧宮門，爲了挽回形象沒有誅你九族，而是發配了邊軍，這在他看來是對你們天大的恩典，你表現的感恩戴一些，他可能還會重用你。”
左青鋒默然，他對皇權的淡漠，並不是記憶的問題，這隻有他自己清楚，聽劉默福這麼分析，倒是心下稍安。
“既然不可能和皇帝站在一邊，那能和皇帝對抗的，必然就是宣府，而恰巧的是，宣府總兵的兒子陰差陽錯在你手下任職，只要我們能先和宣府達成默契，等皇帝派人手過來，你表現得對趙珂衝滿戒備，讓皇帝看在眼裏，其餘的事靜觀其變就好。”
“這就是那些大人物說的借勢了吧。”左青鋒想着自己本來的初衷和現在的境遇，簡直相差十萬八千里，幽幽說道：“最終還是免不了參合這些爾虞我詐的事件之中。”
劉默福像是沒有聽到左青鋒最後的感慨，活動了一下手腳，“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有八九。”
帳篷外一陣嘈雜，聽聲音是趙容帶人回來了，左青鋒想了想，既然已經有了個章程，便叫人喊趙蓉進來。
趙蓉臉上洋溢着笑容，看樣子運銀子的事已經辦妥了，左青鋒讓他坐下，商量怎麼演一處好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