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御宴
杜鹃提了食盒上来,将饭菜一应摆在案桌前,足足有十多道。
宋氏却被吓了一跳,這些东西早就超出自己身为格格应有的份例了,她立马问到:“怎么大厨房那裡送来這么多菜?”
杜鹃答道:“前面這四五样是咱们份例裡的,后面那些是福晋院裡特地加的,听說您近来总吃不下饭,福晋担心您肚子裡的孩子不好,便做主移了自己一半的份例给您。”
宋氏孕期本就多思,再加上之前吩咐喜鹊办的事情出了岔子,不禁有些色厉内茬,连连冷笑:“福晋惯会装贤良人,我吃那些东西也不见得会饿死,她如今给我送饭食過来不就是想博個好名声,到时候传出去便是我宋婉如恃宠而骄,显得她反倒被我压一头。”
她越想越心惊肉跳,只觉得福晋平时不声不响,心思却歹毒得很。
去年的时候五阿哥院子裡的事情就传得满宫皆知,都說他偏宠格格刘佳氏,挤兑的五福晋都沒有落脚的地方,五福晋被气得跑翊坤宫去哭。
后来那格格被宜妃好一顿训斥,本以为這件事情就這么结束,沒想到不知道怎么传到万岁爷耳朵裡去了,這下可好,不光五阿哥,就连宜妃娘娘都遭了好一顿训斥,直骂五阿哥宠妾灭妻。
有這件事在前,其他阿哥院子裡原本還有些气焰嚣张的妾室全都偃旗息鼓,如今为了杜绝這种情况的出现,她们這些做格格的都夹着尾巴做人,就怕哪天這事落在自己头上,被责骂倒不是最要紧的,连累阿哥主子遭了厌弃才要命。
杜鹃见她情绪這么激动也不好說什么,她觉得福晋也沒有什么坏心,只是自从大格格去世后宋格格对福晋的意见就很大,如今她不管怎么劝都像是在戳她的肺管子。
可是大格格出事也不能全赖福晋啊。
宋格格怀大格格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谁成想冲撞了福晋被罚跪,等见红的时候把满院子的人都吓了一跳。后几個月正院裡一直送补元气的药材来,太医也沒少给格格叫,结果大格格生下来還是先天不足,未逾月就去世了,宋格格和福晋的梁子這才结下。
叫杜鹃来說,這就是剪不清理還乱的一团乱账。
可对于宋氏来說,她与福晋算得上有杀女之仇。
想到這裡她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這一胎的怀相不好,可爱用的饭食与上次都差不多,恐怕還是個女儿。
說不定是大格格回来找她了。
想到這裡,宋氏强撑着拿起筷子吃了两口。福晋有千般万般不好,总归是大家教养出来的好人,怎么样也不会在饭食裡动手的。
想到這裡宋氏又有些后悔用那些阴私手段去害大阿哥了,她当时還不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如今想来若是因为這事平白无故给肚子裡這個背上罪孽,可不是她這個做娘的害了孩子一辈子。
她又有些惴惴不安,唤了杜鹃道:“给我准备些纸笔来,我要为大格格抄经。”
宋氏院子裡有座观音,還是大格格去世后供奉的,如今她抄经的时候不光想着大格格,顺带着也给大阿哥抄上了,希望观音娘娘能保佑他平安长大。
若是真有冤孽她愿意一力承担,千万不要落到她肚裡的孩子身上。
一进深冬便是呵气成霜的时节,雪下一整夜推弯了松柏的枝丫,院子裡的太监们正猫着身子扫着落雪。
李氏的屋子裡炭火烧得旺盛,虞燕钻在裡面连夹袄都不愿意穿,只穿一件薄薄的氅衣都感觉不到冷。
她现在比较爱逗弘昐玩。
虞燕還沒穿越前的原生家庭可以算得上很不怎么样,她爸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两边迅速再婚后对這個女儿都是一副烫手山芋的模样,最后還是她姥姥见她可怜才把她捡回家带着。
可說是带着,不過是保她一口饭不至于饿死,爹妈每個月打点钱過来算是尽了十八岁之前抚养的义务,十八岁一到他们就打算撒手不管了。
想到這裡虞燕又有点庆幸,她刚满十八岁就莫名其妙的穿越了,虽然是封建社会,但這裡的爹娘对她都不赖。她已经不想穿回去了,就這样在這裡当個小孩也挺好的。
“啊啊。”
弘昐撅起小屁股往虞燕的方向蠕动,他如今正是学爬的年纪,但是可能是因为天生体弱的缘故,动作非常不利索就算了,小胳膊小腿的叫人看了心疼。
虞燕坏心眼地拍拍弘昐唯一算得上肥嘟嘟的小屁股,惹得他哇哇大哭。
李氏又好笑又好气,直戳女儿的头:“你非要去招惹你弟弟作甚?”
“让弟弟动动!”虞燕理直气壮道。
李氏有些心疼地抱過哭得小脸通红的弘昐,对着女儿又生不起来气,只好无奈道:“你弟弟身子骨差得很,如今這样已经很好了。”
虞燕沒养過小孩,但是通過網络上乱七八糟的信息渠道不是沒有看到過别人是怎么养小孩的,总而言之越是身子不好的孩子就应该在能动的范围内尽可能的多动,弘昐现在還小,虞燕只能逗他多爬爬,若是再大一点,她就可以带着他到处疯跑。
“啊啊。”
弘昐刚被哄好,泪珠子還挂在睫毛上,头又转向了虞燕伸出手。
李氏笑骂道:“记吃不记打的小兔崽子,刚好又要去招惹你姐姐。”
话虽如此,李氏却又心下一暖,兄弟姐妹兄弟姐妹,到底打断骨头连着筋。
她如今就這两個孩子,哪一個都是她的心头肉,自然希望两個人和和睦睦的。
虞燕从沒有体验過這种感觉,她很兴奋地爬上炕,凑到弘昐面前奶声奶气道:“叫,姐姐!”
陈姑姑笑开了花:“二阿哥如今才七個多月大,哪裡会叫人,等過完年开了春二格格就能听见他喊姐姐了。”
虞燕转头向屋外望去,那一丛一丛的棣棠被雪压得快看不见了。等到春暖化开,棣棠花开的时候,她這個便宜弟弟就会开口叫姐姐了。
当姐姐是什么感觉?
虞燕很好奇。她在现代的时候那对离婚的爸妈分别给她生了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但是虞燕从来沒有见過他们,想必他们对她這個便宜姐姐也不会有什么印象和好感才对。
弘昐不一样,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弟。
“马上要過年节,咱们院子也该收拾一下,额外给丫头太监们一点過年的余钱才是。”李氏吩咐越桃道。
過年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事情,又因为宫中隐隐有风声透露出来說万岁爷翻過年来要给年长的几個阿哥封爵,所以今年過年办得格外隆重。
一大早四阿哥后院的粗使太监们就起来忙活了,洒扫的、贴对联的、個個都忙得热火朝天。宫女们也沒闲着,虽然李氏她们沒资格进宫吃宫宴,但是福晋還有后院的三個孩子都是要去的,因此该收拾的衣裳手炉全部都要准备起来。
虞燕是在此起彼伏的哭闹声中吵醒的,她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迷糊着伸出手任凭越桃她们给她打扮。
“大阿哥刚刚来的时候遭风吹了,估计是肚子裡吃了点风所以哭得停不下来。”陈姑姑给她带上绒帽,又帮上围脖,最后往她手裡塞了香薰丸才抱着她出了门。
自打她這個大弟弟生下来之后虞燕就沒有见過他,又因为不像弘昐一样和她是一母同胞的,她也沒有多上心。但是听外面的小孩哭声凄惨,她還是忍不住探出了小脑袋瓜。
两個小阿哥都被各自的乳母抱在怀裡,福晋就在虞燕西边的屋子裡等她,桌上正摆着一碗小米南瓜粥。
虞燕“蹬蹬蹬”跑到福晋身边,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宫宴上按理来說肯定会有她们的膳食,怎么福晋還额外给她准备了一份。
“额林珠快些吃,到了宫宴上估计想吃都吃不下几口了。”福晋温柔笑笑。
說是家宴,实际上宫宴裡的饭菜先不說都是满洲厨子做的炖煮菜,就說前前后后的礼仪那么多,等她们真正能用上膳的时候估计菜都是凉的了。味道淡不說,小孩子吃了伤胃才是真的。
虞燕虽然沒搞清楚为什么,但還是乖乖将摆在面前的南瓜粥小口小口地喝完了。
宫宴摆在乾清宫,离他们常住的南三所有一段距离。虞燕一开始是迈着小短腿走的,但是她走路的速度实在太慢,再加上寒风呼啸,福晋连忙吩咐让陈姑姑把她抱起来,等到了乾清宫门口再放下。
乾清宫内的宝座前是皇帝的御宴席,皇子阿哥们携家眷分坐两旁,坐在皇帝下首一点点位置的是太子。
虞燕她们进屋的时候大阿哥、太子和皇帝都還沒有来,四阿哥在前头与三阿哥說话,福晋带着她和两個小阿哥落座,不忘叮嘱陈姑姑道:“宫宴上的饭食就不要给额林珠喂了,若是有什么糕点再掰碎喂她便是了。”
乾清宫裡烧着金丝炭,火星子蹦得老高,众人就這么安静地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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