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蜂蜜水
整個三月都是阴雨连绵,今天好不容易出了太阳,阳光洒在村边的河面上,营造出一片波光粼粼的景象。
此时正有几名妇人趁着好天气在河边洗洗涮涮,其中一個边砸衣服边侧头问旁边的人。
“叶大家的,你们家的宝哥儿怎么样了?”
旁边的人闻言手顿了一下,脸上又漫上几分担忧。
“今儿不是天气好嘛,老三天沒亮就去了县裡,听說县裡有個专门治小孩病的大夫,有几個跟宝哥儿一样的孩子,都被他给治好了。”
“那便好,咱们村裡的郝大夫治些小病還成,那样的大病就不行了。”
听到這话,另一边的妇人不乐意了。
“這话怎么說的,你忘了你们家年哥儿拉肚子也是郝大夫治好的?”
“我又沒說错,郝大夫也就会治一治這种小病。”
“也不想想就凭你们给郝大夫那三瓜俩枣,连买药钱都不够,人家能治好就不赖了。”
“行了!都少說两句吧。”
正当两人快吵出火气的时候,先前叶大家的提高了声音喝止道:“都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洗完了就赶紧回去吧,家裡活都不少。”
语罢,她便将洗好的衣服放进木盆裡,也不等其他人一起,只留了個背影给她们。
其余人见此,都不多說话,各自收拾东西离开,很快河边就剩下了那两個吵架的妇人。
两人对视一眼,在看到对方的视线后,互相给了個白眼。
其中說郝大夫闲话的那妇人边走還不忘“呸”了一下,“還不是看中了郝大夫的女儿,也不想想,人家识文断字的闺女怎会看上他们家只会吃喝的混混。”
但到底不再多說什么,毕竟郝大夫在村裡称得上是医者仁心,于不少人都有恩。
另一边,叶大家的沿着青石板路往村子裡走,路上时不时与在屋子旁做些零碎活计的妇人打声招呼,由此可见她在村子裡人缘之好。
她一直走到了村子裡头,离山最近的一座院子,那院子比起旁边的要气派几分,青石瓦房边围着一圈木质栅栏,门前還有两棵极高大的杉树。
推开栅栏就看见家裡人正焦急的围绕在一位身穿长袍,约莫有四十多岁的男子旁边。
“…大致就是這样,這药温水两煎,早上煎好分成三份,就够一天的量了。”
這男子正是叶老三从县裡請来的吴大夫。
吴大夫說完见這家人似是极为担忧的模样,便安慰道:“哥儿的病還不算严重,只是先天体弱,這才瞧着严重了些,只要按时吃药,不過三天就好的差不多了。”
叶老头闻言连忙将钱从衣兜中掏出来。
“可多谢大夫了。”
吴大夫沒拿那两银子,只拿了铜板,“都不是什么贵重的药材。”
然后就背着药箱准备离开。
叶老头见状赶紧推了下身边的儿子。
“老二,還不赶紧送吴大夫回县城。”
“不必了,路不远,走着就能回去。”
吴大夫万般推辞也沒阻止得了叶老二的动作,只见他从棚子裡赶出一头驴,把板车系在驴身后,這样一来,一辆驴车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推辞不了也就接受了。
待驴车载着吴大夫离开,叶家众人也赶紧按照嘱咐开始煎药。
许是药对症,還沒到三天,叶家的宝哥儿便醒了過来。
叶瑜只觉得自己仿佛躺在火裡,全身上下都是滚烫的,唯有额前有一点清灵,保持着他的清醒,也不知過了多久,這点清灵终于蔓延至全身,将滚烫给压制下去了。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他此生的母亲正趴在床边,一张秀美的面容上满是担忧疲惫,就连睡着了眉头都還皱着。
沒错,是此生。
叶瑜是带着记忆重活一世的,虽是重生,但他只保留着极微弱的记忆,至于上辈子他是谁,具体是做什么的,怎么死的却是一点记忆都沒了。
只能說他可能是喝了缺斤少两的孟婆汤。
正在他神游天外的时候,陈氏不知梦到了什么,猛的一点头,立刻清醒過来,抬头便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盯着她。
“宝哥儿!”
陈氏苍白的脸上立刻漫上红晕,紧紧的抱住儿子。
“娘。”叶瑜嗓子极其沙哑,只能小声的唤道。
“哎哎哎。”陈氏边应边从桌子上的水壶裡倒出一杯水,她用手背试了试,是温热的,便抬起叶瑜的身体,将杯子裡的水喂给他。
叶瑜很是无奈,他自觉自己年纪已经不小了,让一個就比他前世年纪大了几岁的人照顾,還是很不好意思的。
然而他的身体却表示自己动不起来。
屋子裡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全家人,很快叶瑜這辈子所有的亲人都到了。
叶老太摩挲着叶瑜的手,红着眼圈点头,“好啊,醒過来就好了。”
叶家的男人们一向内敛,但此时叶老头和叶老三却都是喜形于色,前者正让大儿媳去做些好克化的吃食,后者则是等自己媳妇松手后接手了自己儿子,抱着儿子小小的温热的身体,叶老三深深吸了口气。
叶瑜毕竟大病初愈,吃了点东西就又睡去了。
又過了几日,叶瑜的病也算是痊愈了,只是還有些微咳,但是据吴大夫所說,這咳嗽是正常的,這期间可以多喝些滋养润肺的汤水,能好得更快些。
就是這滋养润肺的汤水不好得,若是秋季還好,他们山裡颇有些野梨果子,熬成梨水也就够了,但如今才三月,哪裡有梨子呢?
最后還是叶二嫂家裡送了一小罐蜂蜜過来,這蜂蜜是从深山裡得的,那蜂巢长在峭壁之上,也只有像叶二嫂家裡這样常年进山的猎人才能得到了。
說起叶二嫂也是個奇人,她父母只有两個孩子,年龄差不小,儿子比女儿小了足足十岁,因此叶二嫂从小就是被当成男孩养大的,一手制作陷阱的功夫不比谁差,只是自从嫁了人,就很少再使這门手艺。
這一小罐蜂蜜只紧着一個人用,估摸着能喝一個月,对叶瑜来說是足够的。
距离那场大病,已经過去半個月。
“宝哥儿,你猜猜我們今天有啥收获。”
正当叶瑜坐在小板凳上,手裡捧着甜滋滋的蜂蜜水时,门外突然窜进来两個孩子。
高個的极壮实,虽然在屋子裡闷了一冬天,但仍然拥有深色的皮肤,五官称得上是端正,這是叶老大的长子,名字叫叶海,今年十三岁了,在农家已经算得上是壮劳力。
矮個的稍微瘦弱一点,看着眉目清秀的,他叫叶河,是叶老大的次子,今年八岁。
還沒等叶瑜說话,一個身穿深青色麻衣的女孩端着木盆走出来并接了话。
“還能是什么,估计就是些鸟蛋之类的,我可跟你们說了,宝哥儿還在喝药,你们带回来的那些吃食千万别哄着他吃。”
這女孩边将盆裡的水泼在院子裡,边走到叶海二人身旁。
叶海故作神秘的摇摇头,“桃花你這可就猜错了,還是大错特错。”
叶桃花闻言浓眉一竖,带动凤眼也睁大几分,她探着头往两人身后望去,“我可不信你们能带回来…?你们竟然去了柳河?”
叶海嘿嘿笑着将柳條筐从身后挪出来,叶瑜也好奇的看過去,随即吃了一惊,只见框裡最下面垫着一层野菜,而在野菜之上竟然窝着两條巴掌大的小鱼,此时正甩着尾巴。
“這可是好东西,回头让奶奶用浓酱煮鱼,那滋味。”叶海說着還舔了舔嘴角,一幅迫不及待的样子。
還沒等他多回味一会,就听见啪的一声,叶桃花已经重重的拍了他脑袋。
“還想着吃呢,一会爷奶回来知道你俩不听话擅自去河边,等着吃大嘴巴子吧。”
叶海和叶河之前只想着吃,此时才反应過来,想到家长们的铁砂掌,两人齐齐打了個寒颤。
叶桃花看到两個弟弟脸上的畏惧,又一人给了個脑瓜崩,“刚過了冬,河裡的水都是冰的,你们怎么敢下去的?一個不小心被冻着可就出事了。真是沒一個省心的。”
别看桃花是叶海的妹妹,但因为性子外向,再加上是叶老大家唯一一個女孩,自幼便受宠,教训起自己兄弟也是轻车熟路。
叶河眼睛一转,看到乖乖坐在木凳上捧着碗的叶瑜便凑了上去,窝在叶瑜身边。
腻道:“好宝哥儿,一会等奶奶他们回来,你帮哥哥說几句好话呗。”
叶海也反应過来了,若是說家裡谁說话能让爷奶改变主意,那莫過于宝哥了,反应過来之后,他也腻在了叶瑜另一边,還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摇胳膊。
“回头哥哥给你买麦芽糖吃。”
桃花插着腰转過身,气鼓鼓的道:“你们别鼓动宝哥儿。”
“我們哪裡鼓动宝哥…”
正当叶海要反驳的时候,出去春耕的大人们却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宝哥儿怎么了?”
叶老太进门的时候只听见一句宝哥,放下手裡的工具后便开口问道。
“沒什么,沒什么。”叶海再不敢做什么动作,他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還把柳條筐往叶河身后踢了踢,心裡祈祷爷奶沒看见。
但叶老太是什么人,說句不好听的,叶海這几個调皮蛋放個屁她都能知道是什么味的。
她本就是個长相严肃的人,面无表情的时候就更吓人了,叶海两人双股战战,不由得想起上一次贪玩半夜才回家,被爷奶混合双打的滋味了。
“好哇,你们胆子可真够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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