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粘豆包
吴家院子裡依旧弥漫着一股臭味,地上還有许多黄黄白白的痕迹,叶老太特意避开那些地方,走到郝大夫身边,随着她走近,郝大夫說话的声音便越来越清晰。
“不是說了她只能卧床休息嗎?咋還让她一個人出去?這下好了,原本只是脱臼,复位之后休息一個月就能好,现在脚折了,這地方的骨头都极脆弱,都不知道日后能不能恢复好。”
郝大夫沒好气地說,這种不听医嘱的病人就是最让人头疼的类型。
而且這還不是最重要的。
“昨儿晚上那么冷,吴老太到底在外边待了多久?”
吴家人闻言面面相觑,最后還是吴招娣开口回答:“昨晚本应该是我照顾我奶,但半夜石头突然头疼,我奶就让我去照顾石头了,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去茅厕的,而且掉下去的时候竟然一点声音都沒有,還是我娘去茅厕的时候才发现她竟然掉下去了。”
算一算時間,吴老太至少在茅坑裡待了半個时辰。
小郝大夫這时候接话道:“我刚刚检查過她的身体,发现她头上有個包,估摸着是掉下去的时候撞在了地上,直接失去意识,所以才沒呼救。”
郝大夫叹口气,“她受了寒气,如今有中风的征兆,日后可能会出现全身无力,面部歪斜,言语不清等症状,這种病很难彻底治愈的,最多也就是减轻病症。”
叶老太听完這话一惊,她不是沒见過得了中风的人,只是怎么也沒想到吴老太竟然也中风了。
治疗中风所需的药材可不便宜,而且就算真的日日吃药,那效果如何也不好說,毕竟从沒听說得了中风的人真能彻底痊愈。
吴大郎這下彻底懵了,他结结巴巴地說:“怎么会這样?不就是在外边待了一会嗎?”
郝大夫看他一眼,然后皱起眉头,“要不你自己穿着湿衣服去外边站半個时辰试试看?”
這句话堵得吴大郎无话可說。
“骨折需要涂抹的药膏不便宜,端看你们想不想买,要是不想的话那就只能用木板定型然后等骨头自己长好。”
這种药膏由续断、骨碎补、血竭等名贵药材制作而成,量少且珍贵,因此郝大夫手裡存量也不多,還需要从回春堂买药,這样算下来价格就很贵了。
郝大夫根本沒觉得吴大郎舍得花钱买药。
果不其然,吴大郎一听一副药就需要五两银子,立刻摇头道:“不用涂药了,直接用木板固定吧。”
郝大夫见此也沒有多劝,只默默的用手将吴老太的脚踝复位,然后拿小夹板牢牢固定住。
随后叮嘱道:“我再开個治疗中风的方子,這個价格沒那么贵,你们记得每天两次煎了喂给她吃。”
治疗中风效果最好的药方叫小续命汤,当然了,吴家并不能买得起這個药方裡的药材,毕竟它裡面有一味药叫人参,所以郝大夫给他们开的是另外一個更便宜一点的。
吴大郎一顿,转身对他媳妇說:“你快跟郝大夫一起去抓個药。”
然而王氏听到這话却欲言又止。
“又怎么了?”吴大郎看到她這副模样,不耐烦地问:“有话就快說。”
王氏缩了缩脖子,小声开口:“我不知道咱娘把钱放在哪儿了。”
“…等一下。”吴大郎脸一黑,因为他发现他竟然也不知道他娘把钱藏在哪儿。
他进了屋子后半晌才出来,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個钱袋,這并不是吴老太收起来的钱,而是吴大郎自己藏的私房钱。
這种情况下也只能先用他的了。
他把钱袋递给王氏,王氏接過之后小跑着跟在郝大夫身后离开。
叶老太见沒其他的事了,便起身回家,吃饭的时候将這事当個乐子讲给家裡人听。
讲完她奇怪道:“吴家老太怎么会掉进茅坑裡呢。”
叶大嫂揣着手,“她不是脚脱臼了?估计脚沒使上力滑倒了吧。”
叶瑜蹲在一边听他们說话,心裡竟然丝毫不觉得意外,可能是吴老太常日裡的奇葩行为叫他有了心理准备。
叶二嫂开口:“她中风真不一定是件坏事。”
叶家人纷纷点头赞同。
确实,至少对吴家四姐妹来說是件好事。
吴老太中风的消息只用了一天就传遍整個村子,得知這個消息后所有村民的第一反应竟都是拍手叫好,有那极厌恶她的人,直接說這都是她的报应。
這段時間村裡八卦全都围绕着吴家,因此叶瑜蹭在叶老太身边听了许多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往事。
其中有一件听着很恐怖,如果是真的,那吴老太中风就真的完全不用同情。
把這事說出来的是村裡一個常年处于吃瓜前线的妇女。
“你们還记得吴老太她媳妇当年生完来娣后還生了一個女孩嗎?”
叶老太嗑着松子,点点头,“记得,只是那孩子不是因为早产沒活下来?”
那妇女摇摇头,神神秘秘地說:“那孩子是早产,但生下来的时候還是活得好好的,她是活生生被吴老太溺死在茅坑裡的。”
黄老太一愣,“這你是咋知道的?”
“因为吴老太只拿草席子将那孩子一裹就埋进了土裡,我那时候刚好经過就過去看了一眼。”她說到這儿啧啧两声,不忍道:“小小的婴儿全身上下都是屎尿,我都不知道吴老太是怎么狠下心的。”
叶老太想了想,质疑道:“還是不对,吴老太已经有四個孙女了,再多一個也沒啥吧,不至于做出這样丧良心的事啊。”
倒是黄老太想到了什么,“那姑娘和你家宝哥儿早产的程度差不多。”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這姑娘就算好好养也不一定能活下来,就算活下来了也会是個药罐子,如果是這样的话,吴老太怕是真能做出来這事的。
“你们說這是不是就是报应。”
這妇人最后的总结竟让人有种细思极恐的感觉,叶瑜原本就不是個坚定的无神论者,更别說如今遇到穿越和空间,他就更敬畏鬼神了,报应這种事情反正在他看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来娣!”
招娣叫了好几声来娣才反应過来。
“啊,姐怎么了?”
“你最近是咋了?怎么天天心不在焉的?”招娣疑惑地问。
来娣连忙摇摇头,“我沒事,就是有点累了,姐,你還沒說叫我啥事呢?”
“哦,就是一会你去给咱奶喂一下药,我已经煎好了,就放在炕桌上。”
招娣說完這话就开始收拾家务。
来娣听见這话心裡就是一顿,她犹疑半晌,才小声的开口问道:“大姐,你觉得咱奶现在這样是不是要比之前好。”
虽然她们照顾吴老太的活计加重不少,但是显然比之前要被吴老太又打又骂要好得多,而且最近都是她们娘做饭,每顿饭至少都能吃到七八分饱了。
招娣听到问话,擦桌子的手不由得停下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是挺好的。”
几個妹妹都不知道,她奶已经开始找媒婆给她說亲事了,并且狮子大开口要对方拿五两银子的彩礼,能同意這個條件的人家,男方都或多或少有些毛病。
而其中让她奶最心动的條件是一個三十多岁的鳏夫提出来的,他提出可以一口气拿二十两银子的彩礼,但條件就是招娣嫁過去就是他们家的人了,跟吴家再沒一点关系。
那鳏夫的第一任妻子就是被他活活打死的,妻子娘家收了他二十银子就当无事发生,只对外說是他们家闺女沒福气,早早病逝。
那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就只用二十两银子就给买走了。
要不是她自己偷听到這事,估计直到嫁過去的时候都以为她奶给她找了门好亲事。
而现在至少她娘能给她說门正常的亲事。
来娣听到招娣的话好像松了口气,她应道:“我也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的,那我先去给她喂药了。”
等出了门就剩她一人的时候,来娣脸上慢慢变得面无表情,她其实早就听到了她奶掉下茅坑的声音,她本想叫人救她的,然而她奶却一如既往的咒骂她,骂她是赔钱货,抱怨为何沒在她出生时把她溺死。
听到這些话她就再也压抑不住心裡的恶念,直接把茅厕的门紧紧关上,她其实沒想那么多,毕竟她奶的声音是很大的,家裡肯定会有人听见然后過来救她,但沒想到他奶竟然在坑底滑了一跤,直接沒了声音,這真是连老天都看不惯她的所作所为啊。
如今落得個中风偏瘫的下场,真可以称得上是大快人心。
来娣端着药进屋,在看到她奶那张嘴歪眼斜的脸后,不由得露出一個畅快的笑容。
吴家的事說破天也跟叶瑜家沒啥关系,因此他们家就只是八卦两句就将其抛在了脑后,如今他们家裡還在忙着制作粘豆包。
粘豆包的外皮是由他们這边特有的黄米面混合棒子面做成的,所谓黄米面就是大黄米经過浸泡晾晒而磨成的面粉。
两种面粉混合之后加水和面发酵,一直到能闻到淡淡酸味的时候才算是发面成功。
而粘豆包的内馅则是用红豆或者芸豆做的,叶瑜家用的就是红豆,只需要上锅将红豆蒸熟,這时候千万要注意一件事,那就是红豆皮不能被蒸破,等红豆熟了,再将其碾成豆沙,把白糖洒进去,最后用手把豆沙馅团成拇指那么大的团子。
這两样准备工作做好之后,就可以用黄米面把豆沙馅团包裹起来,包成豆包,放进铺有苏子叶的大锅裡大火开蒸。
叶老太這一次足足蒸了五十個粘豆包,這個数量估计能够一直吃到来年开春,蒸好的粘豆包放在篮子裡在室外冻上一天,就冻得硬邦邦的了,等什么时候想吃就可以直接从外面拿进来放锅上热一热,這样的粘豆包只要沾上糖吃就很美味了。
当天晚上,他们家就吃了刚做好還热乎着的粘豆包。
整整齐齐摆在盖帘上,光是卖相就特别好看,整体呈黄白色,下面還垫着一片绿色的苏子叶。
叶瑜欣赏半天才下嘴咬开粘豆包的外皮,一咬开就有滚烫的豆沙馅流进他嘴裡,简直又香又甜,而黄米面做的豆□□也软糯至极,用筷子夹起来的时候甚至還能拉丝。
糯唧唧的口感有点像年糕,但比年糕還要更软一点。
都說甜食能够抚慰人的心情,還真是沒說错,一個香甜的粘豆包下肚,叶瑜這几天不太好的心情立刻就明朗起来。
這么香甜的美食就摆在桌上,然而叶河却始终心心念念油滋啦。
“奶,后天就是腊月二十七了,咱能不能做油滋啦吃啊。”
叶老太实在被他给催怕了,只好应道:“明天给你做行吧,二十八還得去赶大集。”
叶河這才满意的闭嘴,不枉他天天在他奶面前念叨,這下子终于有油滋啦吃了。
“对了,宝哥儿的生辰就是大年初一,今年咱们可得好好過一次。”
叶老太這话叫沉迷吃粘豆包的叶瑜抬起头,他的生辰正好跟過年撞在一起,因此前些年就沒单独過生日,一直跟過年一起過。
叶母推辞道:“小孩子過啥生辰啊,更何况宝哥儿這生辰太大了,還得压一压,早上的时候煮一碗长寿面给他吃就行。”
叶老太却不同意,“前几年都是這么简单過的,宝哥儿今年好不容易身体好了不少,這生辰一定得补上。”
叶母听到這也就不反对了,她娘說的很有道理,這么些年沒给宝哥儿過生辰她心裡也确实觉得委屈了孩子。
她们三两句话定下未来几天需要做的事,正好明天叶老大和叶父就回来了,這些事也算有了人做。
一個不注意,叶瑜就连吃了两個粘豆包,原本他以为沒啥事,结果睡觉的时候才发觉肚子竟撑得难受。
因此他夜裡翻来覆去一直沒真正睡着,第二天醒過来的时候更是神情恹恹。
难受得他在心裡发誓,以后吃甜食一定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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