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冬瓜和胡萝卜
若不是因为老两口实在不放心,叶父甚至想把自家的地也租出去一部分,让家裡人能少干些活。
這消息传出去后,很快就有人上门想要租地,只是两三天的時間,十亩地就全都租了出去。
每個租户叶父都仔细打听過,确定其中沒有那等爱拖欠租金的,三户都是老实的农家人。
村裡自从知道叶家买了三十亩地后,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但嫉恨却是沒有的,還有不少人請了媒婆去叶家提亲,他们大部分冲的是叶海,当然也有人看中了桃花,想将其說给自家孩子。
叶老太和叶大嫂对上门的媒婆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孩子還小,不着急說亲。
大多数人听到這话之后都表示理解,只有少数几個依旧喋喋不休,這其中就有叶大嫂的娘家人,她大哥大嫂一家。
“…我家芬姐儿可不用我多說,你去村裡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家裡家外把把抓,勤快能干极了,虽然年纪上比海哥儿大了三岁,但俗话說得好,女大三抱金砖,两人還是亲上加亲,這难道不是一门极好的亲事?”
叶大嫂本姓赵,這话就是她嫂子說的。
赵舅母扯着闺女的胳膊把她拉到身边,“快跟你姑姑问一声好。”
赵芬低着头,小声說:“姑姑好。”
叶大嫂实在无奈,她嘴都要說干了,海哥儿现在不着急成亲,但她嫂子却始终当作沒听见。
“大嫂,我跟你直說了吧,海哥儿的亲事我做不了主,要他爷奶点头才行。”
赵舅母闻言不满道:“你可是他亲娘,咋就把海哥儿亲事交给他爷奶决定了,如果芬姐儿嫁過来,你在叶家不就有帮手了?再等小两口生下孩子,叶家迟早由你当家作主!”
听到這话,旁听的桃花都不由得暗自翻了個白眼。
但不管赵舅母再怎么說,叶大嫂就是不松口,到最后赵舅母也說累了,她眼一转,又盯着桃花說:“既然海哥儿的亲事你沒法做主,桃花总行吧,你二侄子和她年岁相仿,把桃花嫁過来我既是她舅母又是她婆婆,多好的事呢。”
叶大嫂還沒說话,叶老大就严肃地反驳道:“他们两個哪裡都不相配,以后不要再提。”
赵大舅膝下有四個孩子,两男两女,长子刚出生就被抱到爷奶身边抚养,因此和他们夫妻俩并不算亲近,早已经娶妻生子;小儿子是在他们身边长大的,自幼被宠得不成样子,成天招猫逗狗,是远近闻名的混混。
赵舅母敢跟大姑子叫板,却不敢跟大姑子夫君吵架,只得讪讪闭嘴。
毕竟是家裡亲戚,留一顿饭是正常的,然而叶家人都不想做得太丰盛,因此午饭时桌上只有一道肉沫豆腐算是荤菜,其他都是素的。
“你们中午咋就吃這些?一点荤腥都不见,都买了地還不吃点好的。”
赵舅母用筷子在几盘菜上翻来翻去,叶瑜看见她的动作就感觉自己饱了。
他放下手裡的筷子,一顿饭下来就吃了小半個馒头。
而赵舅母虽然嘴上挑三拣四,但手却很诚实,筷子只往肉沫豆腐上伸,基本把那道菜都给吃光了,盘子跟被水洗過似的。
吃完饭叶瑜下了桌回屋,他本想着吃几块点心垫垫肚子,刚拿出油纸包就看见叶母悄无声息地端着碗进来。
“别吃点心了,来,你奶特地给你热了個粘豆包,上面洒了糖和豆粉,赶紧趁热吃了,等晚上再吃顿好的。”
香甜软糯的粘豆包口感可比放了许久的点心好多了,叶瑜边吃边被烫得抽气,吃到最后他還舔舔嘴角,把沾上的豆粉也吃掉。
“喝点水缓缓。”叶母把茶杯递過去,裡面的水已经晾到半凉,刚好入口。
“晚上想吃什么?還吃面片汤嗎?”
叶瑜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吃面條吧,清汤面就可以。”
叶母收好碗正准备离开,听到他的话便应了一声。
“那你乖乖在屋裡待会,要是无聊就去旁边找河哥儿他们玩。”
赵舅母实在是個奇葩,一见到叶瑜就是一顿說教,說他身体不好的原因就是不作工,要是天天劳作,咋可能一直生病。
這话一出就叫叶父一阵怼,但她依旧振振有词,還用她们村裡一個跛脚的人举例,气得叶老太差点插腰骂人。
因此叶母索性就不让叶瑜出去了。
叶瑜也不想出去,他在屋裡翻两页书都比听赵舅母說话有意义。
现在的文字并不算太复杂,跟簡體字有相像的地方,几本启蒙书上的字他基本都认识。
就在叶瑜拿過《三字经》,翻到上次看的位置继续看的时候,赵舅妈终于待不住准备离开了,她走之前還特地把桌上的点心包起来放进筐裡,一点都沒剩下。
出了门之后她拉着叶大嫂躲到一边,小声說:“你再考虑一下芬姐儿,她嫁過来多好啊,就過来這么一趟,我算是看出来了,亲家偏心小儿子小孙子,要是娶了芬姐儿,她定是站在你這边的。”
叶大嫂强行把胳膊从她手裡抽出来,一句话都沒說,转身就走了。
赵舅母一拍大腿,叫了好几声都不见她回头,只得骂道:“這什么人啊,我难道不是为她着想?”
她往外走的时候又冲着赵芬发脾气,“之前叫你多在你大姑面前讨巧卖乖,你是一点都沒放在心上。”
赵芬低着头听她训斥,她知道只有让她娘骂痛快了才会停下来。
另一边叶大嫂气鼓鼓地回家,喝了一杯水才把怒气压下去,“我大嫂真是越来越不成样子了。”
叶老太听到她的话后叹一口气,“還好你大侄子是亲家公母养大的,是個本分人。”
赵家老两口自从知道儿子儿媳的德性后,就把大孙子抱過来抚养,好歹沒让他被养歪。
叶大嫂想到诚恳老实的大侄子终于消了点气,她看见叶老太在拔鸡毛,便撸撸袖子问道:“娘您這是要做什么?”
“宝哥儿晚上想吃面條,正好家裡养的公鸡也不长肉了,杀了炖汤挺好,咱们晚上吃鸡汤面。”
叶老太把手裡的活交给叶大嫂,站起身捶捶腰,又說:“我去地窖裡拿一個冬瓜過来。”
冬瓜不管做汤還是炒菜都好吃,而且能够在地窖裡储存三四個月。
叶老太挎着菜篮走到地窖口,用木棍支起窖门,等裡面有空气流通之后,才顺着梯子爬下去,就着窖口透過来的光,她的视线从摆放整齐的白菜萝卜身上一一划過,最后停在了青绿色的冬瓜上。
方圆型的冬瓜足足有十几個,表皮都附着淡淡的白霜。
她挑了個中等大小的冬瓜放进菜篮裡,想了想,又拿了一颗白菜和两根胡萝卜,這才离开。
此时叶大嫂已经把鸡给剁好了,叶二嫂和叶母正在灶间裡烧水揉面。
焯過水的鸡下锅开煮,在锅裡依次放入切成小块的冬瓜胡萝卜片和晒干的菌菇,紧接着就可以下面條了,等到出锅之前再把白菜放进去烫一下,只需要洒一点盐,一锅香浓美味的鸡汤面就做好了。
面條用的不是细白面,而是连皮带粒一起磨的小麦面粉,颜色偏土,带着十分浓重的麦香气。
一人一大碗面條,每個人都沒工夫說话,一個個吃得额角带汗。
几個孩子的碗裡還额外放有一個鸡蛋,叶瑜夹起一根足有小拇指那么粗的面條放进嘴裡,全麦的面條口感劲道,不易碎断不易粘糊。
冬瓜自身味道一般,但只要在汤裡煮上一会,就会吸收鸡汤的鲜美,在嘴裡稍微嚼两下就化成一道暖流从喉咙流入胃裡。
而胡萝卜口感偏硬,更是十分解腻。
要是不够吃,食篓裡還放有好几個馒头,将它们掰碎了往汤裡一泡,又是一碗美味的鸡汤泡馍。
叶瑜珍惜的把冬瓜咽下去,在心裡感叹,真是由奢入俭难啊,今年之前他们天天吃大碴子粥和窝窝头也沒人抱怨,只是短短几個月胃口就被养刁了。
叶瑜吃到最后碗裡還剩下一個鸡蛋,他想了想,用筷子将其分成两半放进他爹娘的碗裡。
“爹娘我吃饱了。”
叶父听到他這么說便三两口吃完鸡蛋。
他将鸡蛋咽下去之后开口道:“我明天带着宝哥儿去县城找吴大夫复诊。”
叶老太点点头,“正好铺子也该打扫一下,等到初八的时候正式开门。”
說到這儿,她又提出,“你们三兄弟一起去,一個人打扫总比不過三個人速度快。”
“成。”
他们短短几句话就敲定了明天的事。
第二天上午,等到太阳出来,温度略微升高的时候,叶家兄弟就带着叶瑜出发。
這一路上叶瑜根本沒有自己走,始终趴在叶父的背上,被他一路背到县城。
几個人在县城门口分别,叶老大和叶老二拿着钥匙先去叶氏卤味,而叶父则是带着叶瑜朝回春堂走去。
如今回春堂的药童基本都认识他们父子俩,见他们进门,便笑着打招呼,“過年好。”
叶父笑道:“過年好,今日吴大夫可有出诊?”
他们运气不错,吴大夫刚好出诊,药童指着裡面說:“我就不带你们過去了,還是原先的屋子。”
叶父道過谢就牵着叶瑜的手走到到屋子前抬手敲门,听到請进两個字之后才推开门。
吴大夫看见他们写字的手便停了下来,“快過来坐。”
待叶瑜坐到凳子上,他笑眯眯地說:“你们运气好,陈大夫今日也出诊,他先前特地嘱咐我,宝哥儿過来复诊就告诉他一声。”
說完他就出了门,再回来的时候胡子头发花白的陈大夫也過来了。
陈大夫一见叶瑜就笑起来,逗他道:“之前送你的梅子果脯味道如何?喜歡吃嗎?”
叶瑜一本正经地点头,“好吃,酸酸甜甜的很开胃。”
那一包梅子果脯用的是杨梅,甚至比现代很多冰糖杨梅都好吃,叶瑜断断续续吃了半個月,就算每天只吃两粒也全都吃完了。
“既然喜歡就多吃点,我那儿還有一包,一会给你拿過来。”
紧接着陈大夫就伸出手放在叶瑜手腕上开始给他诊脉,凝神静听,收回手后笑着說:“不错,比上次来的时候要好转不少。”
他很是欣慰地站起身,把位置让给吴大夫。
吴大夫诊脉后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两人商量着又开出一副新的方子。
“這副方子先吃上半個月,主要是调理身体的,要是家裡有條件,每天睡前可以煮一杯红枣姜茶喝。”
红枣和姜都是极常见的,大部分人家都买得起。
叶父将其记在心裡,然后拿着药方出去抓药,而叶瑜则是留了下来,他乖巧地坐在凳子上等人。
過了一会,陈大夫拿来一個瓷罐,有点像是装丹药瓷瓶的放大版,瓶口被牢牢堵住,還绑了一根红色的丝带。
放在桌上的时候叶瑜才发现這個瓷罐大小竟然跟成年人手掌差不多大。
“梅子果脯,你带回去吃。”
這一罐要是拿出去卖的话价格并不便宜,遇到喜歡吃的甚至還会涨价。
叶瑜本想推辞,但陈大夫根本沒有给他說话的机会,直接将瓷罐塞进他手裡,他的手被重量坠得一沉。
于是等叶父带着包好的药包回来之后,就看见自家儿子手足无措地拿着一個棕褐色瓷罐。用求救的眼神望向他。
他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倒也沒拒绝收下,只是在离开的时候特意多给了些诊费,陈大夫和吴大夫两個人的。
他俩从回春堂出来就去了叶氏卤味,此时铺子门大敞着,叶老大和叶老二正在热火朝天的干活,一人拿扫帚,一人拿抹布。
叶父把叶瑜安置在屋裡,很快自己也加入了打扫的队伍。
叶瑜实在无聊,他拔开瓷罐上的塞口,将一粒梅子放进嘴裡,仔细品味了一会,发现這一罐比之前吃得還要好吃,甜味会更重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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