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春闺梦中人08
“你辛苦一天,你先尝尝。”
汤秉义立马动筷,夹了一块黑黑软软的东西往嘴裡塞,嚼了几下,眼裡显露惊艳。
“媳妇你快尝尝,看着不咋地,尝起来還行。”
钱木木半信半疑,夹了一大块塞嘴裡,一抿又立马吐出来,咸到发苦像中药渣。
她這边皱着眉,大口喝水,還沒清除口中苦味,就听见对面汤秉义哈哈大笑,笑得拍桌跺脚。
她总有一天会被這死鬼气死,整到她有這么开心?
“這些菜,你不是觉得好吃嗎?你留在家裡吃光。我自己去国营饭店吃。”
钱木木放下水杯甩头一走,汤秉义立马追上,“媳妇啊,等等我啊,我下次不敢了。”
“以后你进一次厨房,咱们晚上的次数就减少一次,正好我觉得太频繁,对你這上了年纪的身体不好。”
“媳妇,我過了年才35。”
“爹前几天寄過来的包裹裡,有补药。”
“那是他找老中医给自己开的补药,顺便给我带的。”
“你前天晚上非要挑战高难度,還不是扭到腰。”
“但我第二天就好了,现在更好了。”汤秉义插着腰,扭给媳妇看,不小心动作大,又扯住了,赶紧停下来。
钱木木长叹一声,任命地环住汤秉义的腰,一边走,一边帮他捏。
反正這個点,路上也沒啥人,她也沒什么顾及。
钱木木问:“你买房子的时候,干嘛买在郊外這地,你每次去学校要换乘两趟公车。”
“我不喜歡住楼房,我喜歡有院子,但学校附近有院子的房我买不起。”
“在院子裡种花?”
“不,我喜歡在院子裡发呆。我种花是给花宣判死缓。”
“你倒有自知之明。”
“媳妇,我不是故意捣乱,我是真想给你做顿饭,就是沒天赋。”
天赋不是這么用的。
她也不好打击丈夫自信,“每個人都有擅长的,和不擅长的。你看你說要在国内读博士,一考就考上了,既能兼顾院士那边的实验,還能给大一新生上课。秉义棒棒的。”
“媳妇,我感觉你在哄小孩。”
她斩钉截铁回:“那是你错觉。”
“媳妇,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咱们家历来坦白从宽。”
“我刚刚沒扯到腰,就为了让你抱抱我,心疼我。”
钱木木放在汤秉义腰上的手,立马变成拳,看似用力锤下去,实则着陆很轻。
這個呆子,還吃周守仁的醋呢,一有机会就让她疼疼他。
他们婚后第一次,她喊疼,喊停,汤秉义竟回她,“我在疼你。”
钱木木真想回,我谢谢您嘞。
但随后就是一艘小船被大浪袭击,只有嗯啊,說不出完整的话。
等到达国营饭店吃饭时,汤秉义让媳妇随便点,媳妇吃啥,他吃啥。
钱木木知道,這死鬼又装委屈求原谅。
她的生活真是从不缺剧本。
因为她永远不知道汤秉义会在什么时候给自己安排一個剧本,进行沉浸式表演。
等表演结束,就立马坦白,绝不過夜。
用他的话說,
過夜了,是谎言。
沒過夜,是玩笑。
回家路上,钱木木问丈夫,“你下乡呆了那么多年?咋啥都不会?”
汤秉义觉得這不是問題,“我力气大,挑着力气活干,洗衣做饭叠被子都是王叔的活。”
难怪說,只有和一個人真正生活過,才知道他啥样。
钱木木真怕自己开货车去外地几天,回来汤秉义自己做饭把自己毒死。
后来钱木木在南城货运站上岗后,每次出差都给汤秉义留下足够的钱,让他一顿三餐让学校食堂吃,吃腻了,想改善伙食,就去饭店吃。
反正现在改革开放了,路边也有不少卖卤味,小吃什么的。
在吃方面,钱木木从不吝啬让汤秉义吃好点,在穿方面,穿得舒服有换洗的就行,毕竟他们家還要存钱买货车,還要把之前向爹借的买冰箱的钱還上。
但钱木木不知道的,她每次出差留给汤秉义的吃饭钱,汤秉义都花一半剩一半,把剩下的存起来。她每個月给他十五块钱的零花钱,足够他平时和同事交际請個客吃個饭,绝不会显得落魄。
但汤秉义结婚后,衣服自己沒买過几件,請客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還都在食堂。
周守仁遇到過好几次汤秉义在食堂吃窝头咸菜连碗稀饭都不买。
還遇到過汤秉义在距离学校還有一裡地的公交站下车,沒上换乘的公交车,而是走着到学校。
周守仁炫耀似的,骑着自行车,从汤秉义身边路過,還拨了两下车铃。
第二天,汤秉义就换上媳妇出差时给他买回来的新式西服,把周守仁堵在物理系教师办公室要钱。
周守仁要面子,当着同系同事的面,他不敢不還。
周守仁只好默不作声,把口袋裡的钱全掏出来,摆桌上。
汤秉义数了数,還差一半。
“我在這等你,你家离学校近,麻烦您跑一趟。”
周守仁知道汤秉义是在拿捏他,但他不得不服。
回家拿着存折去取钱,等再回到学校,都過去一個钟头了,汤秉义拿着本书,边看边算边等。
周守仁把钱甩桌子上,汤秉义眼皮微抬,计算方程的手未停。
周守仁觉得自己被衬得像個耍赖的街蹓子,后面几個趴桌子偷看的同事在偷笑。
平时他以温文尔雅示人,很少现原形。
但遇上汤秉义,他好几次沉不住气。
他把桌上散开的钱规整叠好,双手递给汤秉义。
這时汤秉义才接過钱,顺手把钱夹书裡。
還和办公室裡的每一位老师都打過招呼才离开,就是沒跟他道别。
周守仁怪汤秉义故意给他难堪。
却不记得自己曾在心裡暗自发誓回来就還钱。
至于为啥沒還,因为他回来后,根本就借不到钱,等時間拉长,领到三個月工资后就买了自行车,等有点存款就想留着买皮鞋,最好能比過汤秉义脚上那双看起来就时髦的。
周守仁认定汤秉义脚上那双一定是从北城寄過来的,是托他爹的福。
其实是钱木木给周守仁买的,看中了样子,更看中它穿起来舒服。
同款鞋子,钱木木一口气给周守仁买了两双不同颜色的,怕下次遇不到這么合适的。
其实每次有人问汤秉义鞋子从哪买的,他都语调上扬着說,媳妇给买的。
只要媳妇在家,汤秉义午饭都是自带,每次打开饭盒,就等着有人路過,夸几句你媳妇真贤惠,汤秉义才会开吃。
经過汤秉义的刻意炫耀,南大化学系的师生们,已经对钱木木有了初步印象。
时髦、有品位、能干,還很贤惠。
沒過几年,他们又听說汤副教授的媳妇自己开了個私人货运站,司机大多是部队精简退下来的,对接的是南北东西的中小企业。
货运站业务不断扩展,谈判合作得事钱木木都忙不過来,当然沒空自己开车跑长途。
等在东部大部分城市都建立了分站,分站又应聘了管事的。
一切进入正轨,刚要歇歇。
钱木木怀孕了。
這时,她37岁。
在医院门诊被医生宣布已怀孕三個月时,钱木木和汤秉义一对视,同时想到那個在厨房疯狂的夜,当时箭在弦上,汤秉义要去客厅拿,钱木木抱住他腰使劲一收,两個人理智全飞。
医生紧接着宣布,孕妇肚子裡有两個。钱木木又想到,那天好像是不止一次。后来破罐子破摔,一夜沒戴。情动时,钱木木還在心裡默念了句,嫁给你,是我的□□,也是幸福。
沒想到就偷懒了一個晚上,来了俩孩子。
刚结婚时,两個人顺其自然了几年,但钱木木肚子一直沒动静。
等钱木木上了35,汤秉义怕媳妇年龄大了怀孕有危险,所以才戴套。
出了医院门,汤秉义虔诚道歉,“媳妇,对不起,是我沒忍住。”
钱木木摇摇头,“我也沒忍住。”
夫妻俩相视一笑,心裡有数。
等小西和小北出生后,钱木木就花钱請了保姆。保姆不住家,只是白天帮忙看孩子,晚上還是钱木木和汤秉义自己带。钱木木睡觉死,大多是汤秉义把半夜饿醒的娃娃抱過来,让他们自己找位置吃饱。
等娃娃们吃饱,汤秉义再抱回去。
钱木木大多一觉到天亮,再后知后觉地问娃娃们半夜醒了沒?
后来,次数多了,钱木木也不问了。
反正有汤秉义。
退休的汤老爷子为了看孙子孙女,来南城住了段時間,进门的第一句先问,“什么时候换了這么大房子?”
汤秉义傲娇地說:“现在我媳妇年底结算挣了钱,就全国各地买房子,我媳妇說了,以后是房就会涨价。所以我們现在住這么大房子,不算花钱,是挣钱,我們住着,它自己就涨。”
汤老爷子斜了汤秉义一眼,“以前催你结婚你說不着急,现在就是個媳妇迷。”
汤秉义订正,“我不是媳妇迷,我是迷木木。”
已经丧妻多年的汤老爷子,默默往屋裡走,不想再听小儿子秀恩爱。
汤秉义在后面哼着歌,歌颂這幸福生活。
等姐姐小西和弟弟小北再长大点,钱木木就经常带他们去林义物流总部玩。
一边带娃一边工作,要是汤秉义整個半天沒课,也会過来接他们出去玩。
這天小西死活不走,指着墙上的地圖一直重复着說,不可以。
钱木木凑近地圖看,小西指的是西南地区這片。
钱木木看看汤秉义,用眼神问他,知道小西要干嘛嗎?
汤秉义摇摇头。
平时就话痨的小北帮姐姐解释,“妈妈,姐姐是說這裡危险。”
钱木木和汤秉义同时看向闺女,见闺女点头,心裡一颤。
一個五岁娃娃的话要不要听?
西南地区沒分站,但最近有一批要进南藏的货走的是西南线。
钱木木决定赌一把,拨通办公桌上的电话,吩咐下去,“去南藏的那批货三天后再出发。”
“老板,已经装车了,半個小时后就出发。”
“那就让這趟货车的三位司机都放假三天,如果客户投诉逾期要求赔款,我赔。”
第二天,新闻上报道西南某国道山路发生重大追尾。
从這以后,小西再指着地圖說不可以。
钱木木马上做指令,闺女小西应该就是那位贵人。
等汤秉义正式退休,钱木木也已经把货运站交给小西管理,小北志不在此,逐梦演艺圈。
上午刚收拾行李,打算来個夕阳自驾游。
下午学校要返聘汤秉义的电话就打来了。
汤秉义說考虑考虑,挂了电话就问媳妇意见。
钱木木问:“返聘几年?”
“三年。主要是系裡暂时师资力量不足,等缓過劲来,就不再需要我。”
钱木木点点头,“那就去。正好咱们来场师生恋。”
汤秉义从媳妇笑容裡,看到兴奋。
那就陪媳妇玩。
后来南大生化系的学生就经常看到,只要是汤教授的课,前排总会做一位白发苍苍的奶奶。
奶奶一听课就睡觉,等下课,汤教授的声音一停,奶奶就会醒。
两個人会十指紧扣去食堂吃饭,会在春天校园桃花开时,在花下漫步。
汤教授不用介绍,学生也知道那位奶奶,就是汤教授总挂在嘴边炫的媳妇。
一生有你,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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