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林族長怎麼樣了?
寒冷的夜風順着走廊灌入,吹得火苗獵獵作響,卻吹不散空氣中瀰漫的焦灼與恐慌。
年長的巫眉頭緊鎖,彼此低聲交換着看法,聲音壓抑而急促;
年輕些的則手忙腳亂地在地上鋪開的獸皮上整理着草藥、磨亮的骨針和盛着清水的陶罐,濃郁的草藥味混雜着煙火氣,鑽入每個人的鼻腔。
他們臉上寫滿了忐忑,不僅僅是爲了門內那位一手建立起這座庇護所的雌性,更是爲了整個獸王城的命運。
上一次林芝在祭祀臺上暈倒,衆人雖也擔憂,但遠不及此刻這般揪心。
那時,他們對這位族長更多的是敬畏與疏離。
可現在,經歷了漫長冬季的考驗,目睹了她如何規劃、如何帶領大家絕境求生,誰都明白,沒有門內那個正承受痛苦的雌性,他們根本不可能安然度過這個冬天,更遑論即將到來的獸潮。
她早已是所有人心中的支柱。
而現在,這根支柱似乎搖搖欲墜。
騰蛇如一尊沉默的雕像,緊緊守在門邊,他高大的身影幾乎擋住了小半扇門,銀色的眸子死死盯着緊閉的門板,彷彿要將那厚實的木頭燒穿。
他一動不動,連呼吸都似乎放到了最輕,但緊握的雙拳,指節因爲用力而泛白。
“怎麼樣?到底怎麼樣了?”鹿長老終於按捺不住,一把抓住剛從門縫裏側身出來的五巫雌,枯瘦的手指微微顫抖,急切地低聲詢問,“林族長她……還好嗎?”
五巫雌的臉上滿是疲憊和無奈,額角的汗水混着灰塵,在火光下黏在髮絲上。
她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準確描述。
說好吧,林芝意識還清醒,生命體徵尚穩;說不好吧,那持續不斷的劇痛正一點點消耗着她的體力,而腹中的幼崽卻固執地蜷縮着,絲毫沒有要出來的跡象。
“她……她一直喊疼,一陣緊過一陣。”巫雌的聲音沙啞,“可那小傢伙……就是不肯動。再這麼疼下去……我怕林族長她撐不住……”
巫雌嘆了口氣,眼神複雜地瞥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心裏忍不住嘀咕: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林芝懷的幼崽似乎都格外有主意,一個比一個能折騰母親。
想當初生月的時候也是驚險萬分。
希望這個小傢伙只是調皮,最終能平安降生,否則,真是太對不起林芝這番死去活來的罪了。
“我……我得回我自己的帳篷一趟,取些更強效的安神和助產的草藥過來,這裏的不夠勁。”巫雌甩了甩頭,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些。
“好好好!快去!快去!”鹿長老連忙鬆開手,像是怕耽誤了片刻,“要什麼?人手夠不夠?讓他們幾個跟你去,幫你拿!”他急忙朝旁邊幾個待命的年輕獸人揮手。
“不用太多人,我自己去快些。”巫雌說着,腳步匆匆地轉身,幾個矯健的年輕獸人立刻緊隨其後,聽候差遣,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盡頭的黑暗中。
這邊巫雌剛一離開,一直焦急等待的其他部落長老立刻圍了上來,熊長老甕聲甕氣地問:“鹿老哥,巫怎麼說?林族長她……”
牛長老也是一臉緊張,粗壯的手指無意識地捻着自己的鬍鬚。
鹿長老疲憊地擺了擺手,望着那扇門,門內隱約傳來一聲壓抑的痛呼,讓所有人的心都揪緊了。
“哎……”他長嘆一聲,聲音裏充滿了無力感,“巫說……情況不太好。我們在外面……再等等吧。”
沒有人再說話,只有火把燃燒的噼啪聲,以及衆人沉重而壓抑的呼吸聲,在冰冷的夜色中迴盪。
每一個人的目光都膠着在那扇薄薄的門板上。
院子裏,空氣似乎比走廊裏還要凝滯幾分。
幾個部落長老,包括鹿長老和牛長老在內,竟真的就在院子角落裏尋了幾塊還算平整的石頭,或是半蹲半坐,或是乾脆席地而坐。
他們不再像之前那樣低聲交談,而是陷入了一種更深沉的沉默,目光時不時瞟向那扇緊閉的房門,又茫然地移開,落在地上枯黃的草葉或是自己的獸皮靴上。
牛長老粗大的手指無意識地揪着自己胸前的毛皮,鹿長老則用手杖一下下無聲地戳着地面,留下一個個淺淺的印記。
他們平日裏發號施令的威嚴蕩然無存,此刻更像是一羣迷失了方向的幼崽,渾身散發着無措的氣息。
空氣中還殘留着草藥和火把煙氣的味道,混雜着泥土的腥氣,提醒着所有人門內正在發生的事情。
他們心裏都清楚,豹三和熊族長已經被派出去巡查獸潮的動向,可眼下,竟沒有一個人主動提起防禦部署的事,彷彿只要守在這裏,就能分擔林芝的痛苦,或者,只是單純地不知道除了等待,還能做什麼。
就在這時,熊霸撩開通往後院廚房的獸皮簾子走了出來,他本是打算準備些食物。
可一踏進院子,他就被眼前的景象弄得一愣。
平日裏空曠的院子此刻竟擠了好幾位族長,一個個垂頭喪氣,像霜打的茄子,圍坐在角落,與他們平日裏高高在上的形象大相徑庭。
“你們這是……聚在這裏做什麼?”熊霸皺了皺眉,聲音帶着一絲不解。
他這一出聲,彷彿驚醒了沉睡的石頭。
原本還沉浸在各自焦慮中的長老們猛地擡起頭,幾乎是同時圍了上來,動作急切得差點撞在一起。
“熊霸!林族長怎麼樣了?醒了嗎?還疼不疼?”鹿長老搶先一步,枯瘦的手抓住了熊霸粗壯的胳膊,眼神裏滿是急切。
“是啊是啊,巫剛纔進去半天了,情況有好轉嗎?”牛長老也湊近了,甕聲甕氣地追問。
他們的聲音帶着明顯的顫抖,臉上寫滿了毫不掩飾的擔憂,那急迫的樣子,彷彿比熊霸這個伴侶還要焦心幾分。
熊霸被他們圍在中間,看着這些平日裏威風凜凜的族長此刻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穩些:“芝芝她……暫時不喊疼了,應該是巫的藥起了作用,讓她歇一會兒。”
“不疼了就好,不疼了就好……”幾個長老如釋重負般地喃喃自語,緊繃的肩膀稍稍放鬆了一些,但臉上的憂色並未完全散去。
熊霸看着他們這副模樣,心裏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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