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生產
但她腦海中僅存的一絲清明，卻牢牢系在一個念頭上——上一次，在那樣絕望的境地裏，她都挺過來了，這一次，沒有理由過不去！
她死死咬着乾裂的嘴脣，硬是沒讓自己徹底昏厥過去，眼白因爲極致的忍耐和用力而佈滿了駭人的紅血絲，像是蛛網般蔓延開來。
“芝芝，疼……疼就喊出來吧，別這麼憋着……”巫雌看着牀上那個幾乎要將自己繃斷的雌性，聲音裏充滿了無助的哽咽。
汗水早已溼透了林芝額前的碎髮，緊貼在她蒼白如紙的臉頰上，與淚水混在一起。
她從未見過如此能忍耐的雌性，也從未見過如此艱難的生產。
巫雌忍不住在心中哀嘆，難道偉大的獸神真的不再眷顧祂的子民了嗎？爲何要降下如此磨難？
就在巫雌心生絕望之際，林芝猛地睜大了佈滿血絲的眼睛，用盡力氣嘶吼出來：“啊——！孕、孕果！快拿來！”聲音沙啞得如同破裂的風箱。
熊霸一個激靈，幾乎是手腳並用地從隨身的獸皮袋裏掏出一顆散發着淡淡清香的紅色果實，顫抖着送到林芝嘴邊。
林芝幾乎是憑藉本能張嘴，狠狠咬下，也顧不上細細咀嚼，囫圇吞棗般嚥了下去。
一股溫熱的、帶着奇異力量的暖流迅速從胃部擴散開來，涌向四肢百骸，暫時壓下了那尖銳的、撕裂般的疼痛，讓她感覺身體裏重新注入了一絲微弱卻寶貴的力氣。
“巫雌……”林芝急促地喘息着，抓住了這短暫的機會，“別等了……趁現在……推！用力推我的肚子！把、把幼崽推出來！”她知道孕果的力量持續不了多久，必須抓住這個時機！
“推？”巫雌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林芝的意圖。
這雖然冒險，但眼下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好……好！”她不再猶豫，深吸一口氣，將因爲緊張而微微顫抖的雙手覆上林芝高高隆起的腹部。
她找準了胎兒的位置，感受着那堅實的輪廓，然後，配合着林芝因爲再次積蓄力量而發出的悶哼，開始小心翼翼卻又堅定地向下施加壓力。
“呃——啊——！”林芝配合着巫雌的動作，調動起孕果帶來的所有力量，以及她自身最後殘存的意志，猛地向下一用力。
汗水如同斷線的珠子滾落，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彷彿要從中間斷開，骨盆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突然，一股難以言喻的、洶涌的暖流猛地從身下涌出！伴隨着一陣強烈的墜脹感和瞬間的釋放，一個溼漉漉、滑溜溜的小東西終於脫離了母體。
“呼——哈——”林芝猛地癱軟下來，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緊繃到極致的身體終於得到了一絲喘息的機會。她閉上眼睛，只想沉沉睡去，哪怕只有一秒鐘。
“生了！生了！”巫雌驚喜地叫道，手忙腳亂地將那個渾身沾滿血污的小傢伙抱起來，快速地用溫熱的獸皮擦拭着。
“是個健康的幼崽！是狐鬆的崽子，林芝，你看……”她下意識地想把幼崽抱給林芝看。
“我……”林芝剛想說點什麼，或許是想看看孩子，或許是想讓她們安靜點，但話未出口，一股絲毫不亞於之前的劇烈宮縮，再次狠狠攫住了她的腹部！
那突如其來的劇痛讓她瞬間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涼氣，剛放鬆下來的身體再次蜷縮起來。
“快……快休息吧，林芝，這裏有我們……”狐鬆以爲她只是產後虛弱。
“不！”林芝咬緊牙關，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肚……肚子裏……還……還有一個！”
“什麼？！”巫雌正低頭看着懷裏那個小小的、皺巴巴的幼崽，聞言猛地擡頭，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還、還有一個？！”她幾乎是立刻將剛出生的幼崽塞進旁邊同樣震驚的狐鬆懷裏，然後閃電般將雙手再次按回林芝依舊鼓脹的腹部。
指尖傳來的清晰的、另一個生命的胎動，讓她渾身一震，隨即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涌上心頭——震驚、疲憊，還有一絲對命運的荒謬感。
獸神啊，這簡直是在考驗所有人的極限！
以林芝現在的狀態，虛弱得彷彿隨時會碎裂，怎麼可能再承受一次生產的痛苦？
可是，如果不生出來，腹中的這個幼崽和林芝，恐怕都……
“芝芝，你怎麼樣？還能撐住嗎？”狐鬆抱着第一個幼崽，聲音裏滿是恐懼和擔憂，他看着林芝慘白如紙、汗溼的臉，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我……我還好……”林芝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每一次呼吸都牽扯着腹部的劇痛，眼前陣陣發黑。
但她強迫自己保持清醒，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沒……沒事……狐鬆，再……再給我拿兩個孕果來！”她知道自己的狀況有多糟糕，體內的力量幾乎被抽空。
狐鬆慌忙又掏出兩顆孕果，小心翼翼地喂到她嘴邊。
林芝費力地張嘴，將果肉混着自己的血沫和汗水艱難地嚥下。
這一次，孕果帶來的暖流明顯不如之前那般洶涌澎湃，只是如同涓涓細流，勉強在她冰冷的四肢百骸中流淌，稍稍緩解了那撕裂般的痛楚，卻遠不足以支撐她再次發力。
“不夠……力氣不夠……”林芝絕望地喘息着，她能感覺到腹中另一個小生命在不安地躁動，而她的身體卻像是一艘即將沉沒的破船。
忽然，她想起了什麼，用盡最後的力氣喊道：“熊霸……肉！快……給我……喫！”
熊霸一直守在旁邊，雖然幫不上忙，但此刻聽到林芝的呼喚，立刻反應過來。
他從旁邊的獸皮袋裏抓出一大塊還溫熱的、烤得焦香四溢的肉，撕下一小塊，急切地遞到林芝嘴邊。
林芝幾乎是憑着求生的本能，大口吞嚥着，也顧不上味道，只知道自己需要能量，需要活下去的力量！
烤肉的油脂和能量混合着孕果微弱的效力，在她胃裏翻騰，終於帶來了一絲遲來的力氣。
“巫雌……趁現在……再推……”林芝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再次積蓄力量，配合着又一陣襲來的、雖不如之前猛烈卻依舊磨人的宮縮。
巫雌看着林芝眼中那近乎瘋狂的求生意志，心頭一凜，再次將手覆上她的腹部，找準位置，用力下壓。
“呃啊——！”林芝嘶吼着，將所有能調動的力量都集中在下腹。
然而，這一次的生產遠比第一次艱難。
腹中的幼崽似乎不願離開母體，遲遲沒有下降的跡象。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次宮縮和推送都像是在榨乾林芝最後一點生命力。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身下的溫熱液體不斷涌出，帶着她身體的溫度和力量，那是她的血……身體越來越冷，意識也開始模糊，她甚至能感覺到死神的陰影正在一步步靠近。
“不行……要……要流光了……”林芝喃喃着，眼中僅存的光芒也開始黯淡。
難道真的不行了嗎？她就要死在這裏了嗎？
就在她幾乎要放棄抵抗，任由黑暗將自己吞噬的瞬間，一股前所未有、極其猛烈的宮縮毫無預兆地襲來！那力量彷彿要將她的身體徹底撕開！
“啊——！”林芝不受控制地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身體猛地弓起，下腹傳來一陣劇烈的、幾乎讓她昏厥的墜脹感！
“噗嗤——”
伴隨着又一股洶涌的熱流，第二個、同樣溼漉漉的小傢伙，終於被這最後的、也是最狂暴的力量硬生生擠出了母體。
“呼……”這一次，林芝連喘息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只覺得眼前一黑，所有的聲音、所有的感覺都瞬間離她遠去，身體徹底失去了控制，軟綿綿地倒在獸皮牀上，緊閉上了雙眼，徹底失去了意識。
“芝芝！芝芝！”熊霸見狀，嚇得魂飛魄散，目眥欲裂，他猛地撲到牀邊，聲音嘶啞地呼喊着林芝的名字，急紅了眼。
他的目光死死鎖在林芝蒼白無聲的臉上，完全忽略了剛剛出生、正發出微弱哭聲的第二個幼崽，那也是他的孩子。
“沒事的！沒事的！”狐鬆強作鎮定，但雙手卻止不住地劇烈顫抖。
他伸手探了探林芝的鼻息，感覺到那微弱的氣流，才稍稍鬆了口氣，急忙對幾乎失控的熊霸說：“芝芝只是太累了，睡着了！你……你快去外面，用咕咕雞熬一鍋濃湯，要快！”然後又轉向不知所措的侍從，“我去準備恢復的草藥！”
兩人像是得到了指令，慌亂地同時衝了出去，滿心滿眼都是林芝的安危，竟都忘記了牀上那兩個剛剛降生、正躺在血污中嗷嗷待哺的幼崽。
巫雌疲憊地嘆了口氣，看着兩個雄性倉皇離去的背影，忍不住在心裏責怪：真是一點當獸父的樣子都沒有！
孩子出生了都不知道看一眼！
但隨即，她的目光落在牀上那兩個小小的、皺巴巴、渾身沾滿血污的小東西身上。
它們是如此瘦弱，哭聲都顯得那麼可憐，彷彿隨時會夭折。
巫雌的心一下子軟了下來，也實在不好再責怪這兩個小傢伙如此折騰它們勇敢的母親了。
她認命地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將兩個幼崽抱起來，用溫熱乾淨的獸皮仔細地擦拭乾淨它們身上的血污。
清理完畢後，巫雌又拿出剩下的孕果，擠出幾滴甘甜的汁液，分別喂進兩個小傢伙的嘴裏。喝了孕果汁，兩個幼崽很快安靜下來，蜷縮着身子，沉沉睡去。
巫雌將熟睡的幼崽用柔軟的獸皮裹好，輕輕放到林芝身邊的一塊乾淨獸皮上。做完這一切，她也感覺自己累得快要散架了，骨頭縫裏都透着痠軟。
她看了一眼依舊昏睡不醒的林芝，又看了看旁邊熟睡的幼崽，對趕回來的狐鬆低聲囑咐了幾句，便拖着疲憊的身體離開了。
她得趕緊回去休息，明天才有力氣再來看望林芝和這兩個奇蹟般降生的孩子。
屋子裏安靜下來，只剩下微弱的呼吸聲。
狐鬆守在牀邊，將熟睡的幼崽往林芝身邊又挪了挪，然後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着林芝沉睡的臉龐，目光中充滿了擔憂和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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