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回來了
城牆上,林芝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她像往常一樣,目光越過變得擁擠而喧鬧的城池,投向那片熟悉又充滿未知的荒野。
幾個月的等待,足以將希望打磨得近乎絕望,但她依舊固執地站在這裏,彷彿這已成爲一種融入骨血的習慣。
小小的月也學着母親的樣子,踮着腳尖,努力地向遠處眺望。
她不太明白母親每天都在看什麼,但她知道,母親在等父獸們回家。
夏日的風帶着塵土的氣息拂過臉頰,林芝輕輕嘆了口氣,準備結束今天的等待。
“走吧,月。”她彎下腰,牽起女兒溫熱的小手,“天快黑了,我們該回家了。明天,我們再來等父獸回來。”
月正要點頭,小小的眼睛卻突然定格在遠方地平線上兩個模糊的黑點。
那黑點移動的速度極快,正朝着獸王城的方向而來。
隨着距離拉近,那輪廓漸漸變得熟悉起來。
月的心臟砰砰直跳,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涌上心頭,她猛地拽了拽林芝的衣角,小手指着那個方向,因爲太激動,只能發出含糊不清的音節:“姆!姆!”
林芝被女兒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一愣,下意識地以爲是孩子在城牆上待久了,被暑氣薰得不舒服。
“怎麼了,月?”她連忙蹲下身,手掌貼上女兒的額頭,觸感溫熱,但不像是發燒,“是哪裏不舒服嗎?告訴姆,是頭暈?還是……”
“不是!姆!看!”月急得小臉通紅,用力指向遠方,聲音因爲激動而尖銳起來,“是父獸!父獸!他們回來了!”
“父獸?”林芝的心猛地一跳,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
她順着月指的方向望去,瞳孔驟然收縮。
那兩個身影,在夕陽的勾勒下,越來越清晰——一個身形矯健靈敏,另一個步履沉穩有力,即使隔着遙遠的距離,那熟悉的姿態也瞬間擊中了她的心臟。
是他們!真的是他們!
一股巨大的眩暈感襲來,林芝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陣發黑,身體晃了晃,幾乎要栽倒。
她用力撐住冰涼的城牆垛口,深吸了幾口氣,才勉強穩住身形。
當視野重新變得清晰時,那兩個身影已經奔至城牆之下。
守城的獸人顯然也認出了他們,城門處傳來一陣騷動,隨即厚重的城門緩緩打開。
林芝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跑下城牆,月緊緊跟在她身後。
當她衝到城門口時,狐鬆和騰蛇也剛好踏入城內。
幾個月風餐露宿的艱險在他們身上留下了清晰的印記,衣衫破損,身上帶着尚未完全癒合的傷痕,面容憔悴,眼神中卻閃爍難以抑制的光芒。
“芝芝……”狐鬆的聲音帶着一絲沙啞和疲憊,他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人,千言萬語都化作一句,“我們回來了。”
騰蛇緊隨其後,目光緊緊鎖在林芝臉上,那雙深邃的眼眸裏翻涌着複雜的情緒,愧疚、思念、還有失而復得的慶幸:“對不起,芝芝,讓你擔心了這麼久。”
“你們……真的回來了?”林芝的聲音在顫抖,她伸出手,指尖帶着微不可查的哆嗦,輕輕撫上狐鬆佈滿風霜的臉頰,又轉向騰蛇,感受着他皮膚下真實的溫度。
那粗糙的觸感,那熟悉的輪廓,都在告訴她,這不是夢。
“不是幻覺……你們真的回來了……”淚水終於無法抑制地奪眶而出,順着臉頰滾落。
這幾個月積壓的擔憂、恐懼、思念,在這一刻盡數化作滾燙的淚水。
“是我們,是我們,芝芝,我們真的回來了。”騰蛇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將林芝緊緊擁入懷中。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懷中人兒的顫抖和瘦削,心中一陣刺痛,“芝芝,你瘦了好多。”
月仰着小臉,也跑了過去,主動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拉住了狐鬆滿是塵土的手指:“父,你們怎麼去了那麼久呀?月好想你們。”
她清脆稚嫩的聲音打破了略顯沉重的氣氛,帶着孩子氣的抱怨:“姆每天都要來這裏等你們回來。”
“姆晚上有時候還會偷偷哭呢,以爲我們睡着了聽不見。”
“弟弟都快不記得你們長什麼樣子了。”
“下次,下次你們出去玩,一定要帶上我們一起,好不好?”
月一句接一句地說着,將這段時間家裏的情況和自己的思念都傾訴出來。
狐鬆的心被這稚嫩的話語徹底揉軟了,他鬆開林芝,彎腰將月一把抱了起來,用下巴輕輕蹭了蹭女兒柔軟的臉頰,鄭重地承諾:“好,下次父去哪裏,一定都帶着月和弟弟,再也不分開了。”
·········
屋內的陳設一如他們離開時的模樣,熟悉的獸皮、打磨光滑的木桌、角落裏堆放的柴火,甚至空氣中都瀰漫着家特有的、混合了煙火氣和林芝身上淡淡草藥香的味道。
這久違的安寧氣息讓剛剛經歷生死奔波的騰蛇和狐鬆幾乎是同時鬆弛了緊繃的神經,疲憊如潮水般涌來,卻又帶着一種踏實落地的安心感。
他們終於回來了,回到了這個日思夜想的地方,回到了屬於他們的巢穴。
就在這時,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一股帶着室外塵土和陽光味道的氣息涌了進來。
熊霸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肩上扛着了獵物,身後跟着兩個搖搖晃晃的小傢伙。
今天學堂的夫子又跟他抱怨了,說這兩個小搗蛋鬼把教室裏的草墊都給抓破了,還聯合起來捉弄其他幼崽,簡直是精力旺盛得沒處使。
熊霸正憋着一股氣,打算回家好好跟這兩個無法無天的小子談談心,可當他的目光掃過屋內,落在石牀上那兩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時,整個人都僵住了,連獵物都差點滑落在地。
他使勁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纔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覺。
“狐……狐鬆?騰……騰騰蛇?”熊霸的聲音因爲震驚而有些結巴,他大步跨進屋內,粗獷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狂喜,“你們……你們真的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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