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荒誕的人類(下)有彩
警官給到的路線確實有着令人難忘的場景。
陳平生站在黃河沿岸,看着遠處那些鼓起的墳包和墓碑,它們連綿不斷,形成了一條起起伏伏的山脈。
他不知道爲什麼這裏會有這麼多逝去者的墓地,也不清楚爲什麼要埋葬在這裏。
他只知道如此震撼的場景,自己確實無法錯過。
走到近前,陳平生髮現這些墓碑上大多都只有一個姓名、生卒日期和兩排常見的碑文。
看不到地址,也看不到照片,甚至一些墓碑潦草得連名字都沒有寫明,只落了個姓。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陳平生覺得這或許就是人生,他們出生於這裏,又在這裏死去。
除了這一身塵土外什麼也沒有留下。
世人不知道他們經歷了什麼,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只能通過冰冷的文字和墓碑瞭解這些人。
陳平生把相機架起,對準了這裏的墓羣。
此時,狂風忽然大作,肉眼可見的黃色從遠處伴隨着風浪不斷滾動向前,把白濛濛的色染成鐮淡的沙黃。
“咔嚓!”他快速拍攝一張照片後,上前把相機抱住,用後背迎接了這漫的塵沙。
“呼!”
“嘩啦嘩啦。”腳架甚至都被風吹得作響。
陳平生穩住身體,不讓相機遭到意外之災。
等狂風過後,陳平生“呸”幾口帶着沙子的吐沫,覺得臉上都被蒙上了一層細土。
回到車上,他用礦泉水洗了把臉,然後繼續向下一個目的地開去。
“愛上的你,將一切都抹去,我靜靜悄悄摸摸蛋蛋的,止住呼吸。”
車子裏,陳平生跟着伍佰老師的歌乾嚎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唱得對不對,反正歌詞大概就是這樣。
然而不得不,伍佰老師這樣的嗓音竟然和莫文蔚搭配起來也非常和諧,實在是有些出乎意料。
車裏在開卡啦oK,車玻璃外面,則是黃河沿岸的風光。
但與其是風光,不如是帶着渾濁色彩的單調景象。
土黃色的地面和白濛濛的空,令人感覺自己彷彿正在戈壁灘上行駛,沒有方向,沒有建築。
如果不是導航上的線路,陳平生甚至覺得自己就是在原地繞路。
直到半個時後,他才發現了一些不那麼單調的場景。
可是這場景實在不上有多好。
陳平生把車停在了遠處,拎着相機走向河邊。
那裏有個土坡,土坡後面,能看到幾戶人家。陳平生其實覺得戶這個形容詞不太準確,但他也想不出什麼其他的形容詞了。
因爲眼前的畫面,實在是令他有些心裏發堵。
只見土坡後面,有幾根鏽跡斑斑的巨大鋼鐵管道,它們橫七豎澳擺放着,沒有什麼順序。在管道外面,沿着河岸樹立着電線杆,只是這電線杆下方是用木頭做成的架子,上面掛着各種衣物。
而離近了,陳平生還能看到管道上貼着的報紙與雜誌,應該是用來遮擋漏風的地方。
他實在沒想到,在這麼鳥不拉屎的地方,竟然還存在着住戶。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們離開了自己的家鄉,來到了這裏落腳呢?
陳平生漫步走上前,隨後就看到兩個頭髮亂糟糟的中年男人正蹲坐在管道內側,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
他心裏咯噔一聲,忽然想到了之前遇到的劫匪,暗想這裏不會是什麼逃犯聚集地吧!
還好,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的想法錯了。
因爲從管道內側,又爬出來了一位揹着孩子的婦女。
她穿着紅色的棉襖,頭上戴着灰撲頗帽子,和兩個男人了幾句話後,把目光也轉向了陳平生。
“哥,你是哪裏人啊?”
幾分鐘後,陳平生坐在他們搬出來的椅子上,接受着他們的招待。
婦女把一個蘋果用手擦了擦,剛想遞過來,又拿自己掛在腰間,有些泛黃的白毛巾擦了擦。
“喫個蘋果!給!”
陳平生笑着接過來後,拿在手裏,卻沒有喫它,而是開口問道:“我是個攝影師,有個警官推薦了這條路線,所以我來看看。大姐,你們怎麼住在管道里啊?”
大姐靦腆的笑了笑,坐在椅子上,把孩子從背上轉到懷裏。
孩睡得很安穩,即便有人話,也不耽誤他的呼嚕聲。
“我們沒有家嘛,得找個地方住。”大姐剛完,孩子突然醒了,哇哇的叫着要喫奶。
大姐也不介意外人,直接撩開了自己的衣服,給孩子餵奶。
陳平生嚇得直接轉頭看向外面,兩位大哥正站在外面,口口的抽着他遞過去的煙。
他起身走了過去,兩位大哥正用方言聊着,聽了幾句根本聽不明白。
見這位風塵僕僕的年輕人過來,大哥們轉而用起普通話道:“伱這是啥傢伙啊?”
他們指的是陳平生手裏的相機。
畢竟這玩意看起來十分扎眼。
出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陳平生撒謊道:“這是我淘回來的老古董,我拿着它拍拍照。”
“古董相機?”其中一位穿着灰毛衣的大哥彎下腰看了看道:“我看人家相機都很,你這個咋這麼大?”
“老玩意嘛。”陳平生拍了拍外殼:“幾十年了都,現在都沒人要,我就是愛好纔買的,要不然誰用這麼重的玩意拍照啊!”
大哥點點頭:“這能有多重?”
“你試試,大哥。”陳平生語氣自然,似乎手裏這臺大畫幅相機完全不值錢。
大哥聞言用手掂量了一下分量,然後驚訝的後退兩步:“這玩意可真他媽重,你也不嫌費事。”
陳平生笑道:“是吧,這玩意在老闆那積壓了好多年,沒人買。”
“那你這愛好還真是不輕鬆。”大哥抽了口煙,熱情的道:“一會一起喫個飯,我們昨剛從城裏買的肉。”
“算了,大哥,我就不吃了,一會我還得趕路。”陳平生拒絕道。
“趕路也不急着這一會嘛!”
“還有人在等我,沒辦法。”陳平生故作爲難擺擺手。
“嘿嘿,是婆娘吧。”其中一位大哥表情頗有些猥瑣。
“對。”陳平生點點頭。
“那確實不能等。”大哥美美的抽了口煙,看着煙霧在眼前升騰,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抽到好煙了。
“對了,大哥,我能請你們幫個忙嗎?”
“啥忙?你。”
“我想拍幾張照片。”陳平生猶豫再三,還是出了自己的請求。
“咔嚓!”
大哥們答應得很痛快,也許和他們手裏拿着的一條煙也有關係。
第一張照片陳平生拍攝了他們居住的鋼鐵管道,大姐怕羞,進管道里了。只有兩位大哥坐在邊緣看着他拍。
第二張照片則是在不遠處的竈臺拍攝的。
這裏被他們用幾根木棍圍住,上面用鐵絲相連,用來掛衣服。而旁邊則用磚頭堆砌而成的竈臺,上面放着大鐵鍋和鋁蓋。除此之外還有幾臺破摩托停在這裏,是他們的交通工具。
兩位大哥還用木頭架子搭了張桌子,擺在外側,平時他們就是在這裏喫飯喝酒。
這裏不僅只有兩戶人家,每一條管道都有一戶人家,只是他們白會去附近的縣城裏上班,晚上纔會回來。
這裏就像是一個型的原始部落居住地,遠離了人類社會的繁華和吵擾。
每都伴隨着呼嘯不止的風聲入眠。
“咔嚓!”
按下快門後,陳平生看着屏幕裏的畫面,覺得沒什麼問題。
又和大哥們聊了會,他就藉口趕路離開了。
汽車引擎的轟鳴聲再次在路上響起,陳平生帶着莫名的心情繼續前進。
這條路上所能看到的人類痕跡還有很多,他就這麼一路走,一路拍。
四時間就這麼晃眼過去了。
算一算,他在這裏也已經呆了八了。
此刻,陳平生站在一處河岸旁,看着遠處飄浮在河上的船,覺得這個畫面很適合拍攝。
一望無際的黃河上,一艘搭着綠色棚子的船,與一個浮橋相連。陰沉的色與河的顏色十分接近,不分彼此,就彷彿首尾相連。
“咔嚓!”
拍攝結束後,陳平生叉着腰,吹着從河邊推過來的微風。
“差不多了。”他自言自語道。
雖然時間不長,但這一路的經歷確實頗爲驚險刺激。他腦中的畫面已經拍得七七八八了,接下來是時候開啓第三段路程了。
也是他的最後一段旅程,他將直奔黃河的源頭,去看看那些人跡更加罕至的風景,並尋找沿岸上值得拍攝的人與自然。
傍晚,把車還給車行後,陳平生在酒店裏好好洗了個澡。
這幾他的樣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最顯着的就是他的頭髮和鬍子,已經長了起來。
粗糲的鬍子摸起來甚是硌手。
也讓他這個鮮肉變成了老臘肉。
但陳平生不打算現在就刮掉它,因爲他覺得這樣的樣貌,在面對其他人時更有威懾一些。
打扮得乾乾淨淨的,只會讓人覺得他是個繡花枕頭,好欺負。
配合着這臉胡茬,再露出自己健壯的手臂以及曬黑的皮膚,陳平生一下子就有了動作電影里肌肉猛男的味道。
“可以。”他輕點下巴,然後握了握拳,在鏡子面前做了個健美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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