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過秦明月也能理解秦凤楼为何会這么說,因为现阶段《白蛇传》還是处于原版本阶段,是前朝一個叫冯梦龙的人,在《警世通言》之中,根据以往乡野传闻和传奇小說中整理出来的短篇故事。
這個故事大体還是在說蛇精害人,害得许宣(是的,就是叫许宣,不是许仙)几次遭难,最后蛇精被高僧法海收服。在這個警世故事裡,白蛇虽被赋予了人性,甚至增添了一些爱情/色彩,但整個故事依旧强调的是人万万不可为色/欲所迷,人、妖不可共居的道理。
一直到了清初,在戏曲《雷峰塔传奇》中,白蛇才开始成了正面人物,而法海则成了破坏白许婚姻的搅屎棍子。戏曲裡還出现了‘盗仙草’、‘水漫金山寺’等完全虚构的情节,而许宣也成了许仙。
再后来有了《义妖传》和《白蛇宝卷》,甚至到了近代鲁迅《论雷峰塔的倒掉》,白蛇才真正演变成了一個正面的角色,而法海也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而秦明月之所以会知道這些,也是当年研究青蛇那部电影,从中下了苦功夫,查過许多歷史的资料。她之所以会在白蛇传上动心思,也是小时候《新白娘子传奇》這部电视剧在她印象中太深刻。
要知道当年她上小学那会儿,举凡到了放寒假或者暑假的时候,這部电视剧就会在各大电视台轮番放上一遍。還有一部电视剧与之有着同等地位,那就是八六版的西游记。
那时候哪個小孩儿嘴裡不会哼哼几句‘千年等一回’、‘你挑着担,我牵着马’,小男孩们动不动就是吃俺老孙一棒,而小女孩们则是编着各种關於白蛇传的顺口溜,一面跳着皮筋,一面嘴裡唱着。
那时候秦明月家沒有电视,不過她有個同村的小伙伴家裡有电视,为了看新白娘子传奇,她一放假就往人家裡钻,为此因为沒在家裡干活,挨了不知道多少次打。
即使挨打,還是偷着摸的去看,明明后面的情节已经能倒背如流,還是那么固执的和小伙伴们一起感叹白娘子的苦命,骂着死秃驴真是喜歡多管闲事。
“对,就是那個蛇精害人的故事,大哥你不觉得這個故事其实能编出一個很好的戏本子来?”
秦凤楼想了一下,摇了摇头,“這個大抵不成,這故事众人皆知,实在占不了新奇一头。”
“就是因为人人皆知,咱们若是能把它编出新意来,才会大受欢迎。”
“這個——”
秦凤楼迟疑,陷入深思中。
秦明月眼冒绿光的继续道:“大哥你想想,光說蛇妖害人多沒意思,咱们可以来個逆转。你想想,這蛇妖闲的沒事找许宣干什么,她害谁不行啊?既然找他肯定有個由头,咱们就可以在這裡面动心思,例如编出個前生今世,或者报恩的幌子。還有光去渲染那叫法海的和尚多沒意思,咱们主要可以放在白许之间,你想想蛇妖和人类相爱,最终還能在一起,多么惊悚刺激引人入胜,谁說蛇妖一定要害人,不能是因为真情……”
她一面說,一面在心中念念有词,白娘娘莫怪莫怪,我一定提前帮你反转局面,一定不让你当那么多年的害人的蛇精。
总而言之,秦明月是绞尽脑汁把秦凤楼往她所想的那個方向引。
而秦凤楼不愧是写戏本子的老手,虽感叹妹妹想法奇特,到底他是懂的其中端倪的。要知道一個能放弃传统戏文高端文雅的,去迎合下层人的低俗市场,又怎么可能是個敲不开的榆木疙瘩脑袋。
就這样一個引导,一個沉浸其中努力钻研剧情,新版的白蛇传自此诞生。
当然還有许多不足之处,不過秦明月有信心若是這部戏演好了,一定会引起很大的轰动。
很快,戏本子就完成了。
望着手裡的那沉甸甸的一叠纸,秦凤楼简直不敢相信這是他写出来的。他握着戏本子的手有些颤抖,他可以想象若是這出戏唱出来,绝对会轰动整個苏州城。
倒是秦明月沒有刚开始的那般激动了,因为眼见秦凤楼已渐入佳境,她就把多余的心思放在了别处上头。
万幸南戏有曲牌一說,所以秦明月不用担心沒有相应的配乐,把前人的牙慧拿出来用用,也足够她们使了。
在這裡就不得不提到一件事。
在秦明月小的时候,她总会疑惑为什么白蛇传這個电视剧怎么演着演着就唱了起来。還小的时候是看热闹,觉得裡面的人好看,唱的也好听。再大点了就开始疑惑,为什么其他电视剧不是這样。
最终這個答案是在她之后入了娱乐圈后,才得到解答。
原来這部剧是影视和戏剧的相结合,以影视为主,新黄梅戏的曲调为辅,开创半音乐剧类影视的先河,也是重现了古老文化的瑰宝。而南戏乃是百戏之祖,后世的京剧、晋剧、蒲剧、上党戏、湘剧、川剧、赣剧、桂剧、黄梅剧俱是由南戏演变而来。
也因此,秦凤楼刚把戏本子写出来,就被秦明月拖着去找乐叔了。
秦明月是不懂什么曲牌和曲调,這些只能要這两個人来完善。
值得一說的是,秦凤楼算是乐叔的半個徒弟,一手曲笛吹得可是炉火纯青,有时候乐叔几個忙不過来的时候,秦凤楼還兼职给戏班做做配乐,也算是多才多艺。
整個庆丰班都十分忙碌,這期间李老板又派人過来催過一次,秦明月用在排新戏的借口将之挡走了。
而李老板见庆丰班一众人确实好像忙着排新戏的样子,倒也沒有在催促,但心中却不免嘀咕,莫不是這伙人在搞什么幺蛾子。他甚至忍不住在想,若這個秦明月是個中看不中用的,他要怎么才能把這出戏唱下去,刘公子那边又怎么交代,难道找人替?
所以說有时候人的想法是相同的,谁說找人假唱是现代人才会干的活儿?
時間如流水般划過,转眼间就是一個多月過去了。
這一日惠丰园十分热闹,门前车水马龙,许多人都听說惠丰园出了個新戏,特意前来观看。
之所以会有如此盛景,也是因为之前秦明月等人将一切弄停当,就将李老板叫了過来。也是不得不求助李老板,因为到了后期,经過秦明月兄妹以及乐叔的不断的添加和完善,以庆丰班如今的這寥寥几人,想独立完成這部戏根本不可能。
合则两利的事,秦明月不会拒绝。
李老板那是谁,那是浸在戏裡多年的老油子,虽所见所闻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但他心中的那根敏感的神经却在告诉他,若庆丰班這戏真是成了,且不提刘公子那边他有了交代,他的惠丰园也能越過‘安庆楼’成为苏州城最大的戏园子。
是的,就是最大的,而不是之一。
有了李老板的帮衬,庆丰班自然如虎添翼,而李老板也不遗余力帮忙宣传,寻常有看客過来看戏,倒茶的小厮都会跟人提一耳朵,于是众老戏迷都知道了。
惠丰园是個老戏园子,口碑在众看客们之间還算不错,既然能让惠丰园大推特推的戏,肯定不会差。
也因此,李老板特意为今日将园中最大的一個厅挪出来,也几乎都被坐满了。
這惠丰园裡总共有两栋戏楼,大大小小的戏台更是有八個,规模在苏州城一干戏园子中算得上一等一的。
其中最大的這個厅,高二层,可坐下百余人,不過這处戏厅很少会启用,大多都是负责招待一些喜歡僻静不愿意跟寻常人凑的贵人们。
此时這座厅中,正北方向有個偌大的戏台子,大红色的幕布正被紧紧拉着,让人瞧不到内裡是什么情况。正对着戏台子的一楼罗列着一排排太师椅,每個太师椅旁都有一個可以放茶水的高几。几個打扮干净利落的蓝衣伙计正来回穿梭在其中,给客人们端茶送水送果子盘。
来惠丰园看一场戏,根据档次不同,旦角红与否,所需入场的银子也不同。若是一等一的场子,一等一的旦角,光入场钱就需要五两银子。而今日庆丰班的新戏,就是按這個价码来的。
若不是在座看客俱是惠丰园的老看客,之前也有来给秦海生捧過场的,知道這角儿虽称不上大红大紫,但也担得起這個价钱,要不然真会說惠丰园故意坑人。
不過别看這入场的银子多,入场后倒不会再有其他花销,裡面的茶水和果子盘都是免費送的。而且這茶绝不是那种小茶馆裡用茶叶沫子冲出来的,不說是一等一的,也是能拿得出手的好茶。
当然這是一楼的价码,二楼更加高昂。
所以视线最好的肯定不是一楼,而是二楼。二楼被隔成一個個雅间,有大有小,裡面布置得富丽堂皇,一般寻常人是上不去這二楼的。
为了让刘公子检验自己的成绩,所以李老板今日特意把刘茂也請来了,并把二楼视线最好且最大最气派的雅间拿了出来,用以招待刘二公子。
刘茂最近很风光,大公子对他格外和颜悦色,平时去哪儿也总愿意叫上他,這让刘茂在苏州城一众大小纨绔们面前十分得意。得意的同时也代表他解禁了,用他爹刘同知的话来說,儿子是在替家裡做事,值得赞扬。
這也是刘茂现如今可以随意出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原因所在。不過让刘茂来想,巴结大公子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可以到处去逛戏园子。
這不,一听李老板說有新戏,還是那個让他惊艳不已的秦海生的孪生妹妹粉墨登场,他立马就杀了過来。
不過今天不光他来了,大公子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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