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隔墙有耳
容昐又想的不行,人真是矛盾综合体。
不過不知是因祸得福,长沣在她面前渐渐放开了许多。
容昐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才知道,原来长沣和她一样喜酸甜的,最爱闽菜荔枝肉,不喜喝汤。原来长沣只要看书四周就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吵到他,這一点倒是和庞晋川一模一样。
对于长沣,容昐有太多的亏欠。
所以這個孩子现在对她依旧处处小心谨慎,她不能怪他。
晚饭后,容昐目送长沣回院子。
冬夜裡,夜幕降临了,看着那個小小的身影坚定的踏在茫茫雪地上,容昐看着竟舍不得撇开眼。
似乎感觉到身后的异样,长沣回過头,匆匆一眼又迅速转過头。
徐嬷嬷不耐烦推搡道:“大公子,怎么還不走?”长沣犹豫了下,耳边传来长汀活泼兴奋的声音:“太太,太太!”
“回来了呀。”是太太温柔的笑声,虽然背对着他们,但是长沣知道此刻太太的眼神一定很温柔,像一滩流动的春水。
他被太太這样看了几日,就快溺毙在其中,那么长汀呢?
长沣紧握双拳,低垂下长长的睫毛,听着那边门帘撂下的声音,失落道:“走吧。”
很快皑皑白雪上落下一连串的脚印。
容昐站在窗台前,直到长沣跨過月亮洞门,走的看不见了,才回過头来,看着在床上使劲打滚翻腾的小儿。
看他還挺活泼的,想来庞晋川沒有责怪他。
只是,這称呼?容昐脸上无害的露出一丝微笑,走上前在床沿坐下,拍拍小胖子的屁股:“刚才叫妈妈什么?”
小胖子還在秋菊手裡挣扎的脱掉容昐给织的小背心,扭扭小腰:“太太,小儿口渴了。”
明眼就想蒙混過关,容昐轻轻一扯,小胖子红着脸终于挣脱开有些紧身的小背心,昂面给了她一個灿烂的笑容,扑過来:“小儿长大了,可以保护太太了!”
容昐心裡一阵心酸,轻声问:“是爹爹說叫太太的嗎?”
小胖子扭扭了几下,闷声哼了哼:“才不是呢,小儿长大了,所以得叫太太!”
“妈妈不好嗎?”
“妈妈好,不能叫。”小胖达垂下头,声音也低沉了下来,容昐将他揉进怀中,亲亲他红扑扑的小脸。
小胖达一直以他们之间有共同的秘密而骄傲,如今改了太太,還說好。
這個庞晋川啊,真是個冷酷无情的人,把她的小儿也教的不敢笑,不敢哭。容昐不知這样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可她现在只是一阵阵揪心的疼。
“太太。”小胖达看见妈妈失神,有些手足无措的趴在她怀中,看她。
容昐笑了笑,小胖达犹豫了下,贴近她的耳朵,轻声說:“我們偷偷叫好么?妈妈不要哭。”
這一声妈妈,真快把她喊哭了。
她的小儿明明還只是這么小,小手臂跟藕节一样的,却已经這么早的学会探测大人的内心,看人的脸色。
容昐心疼极了,她摇头笑道:“太太不难過,因为太太的小儿长大了。以后就叫太太,不要偷偷的叫,偷偷叫会被人听见。”
“谁?”小儿浓眉一挑,小霸王的样子。
容昐喜歡的不行,低下头亲亲他的小油嘴笑道:“太太要教小儿一個成语,小儿要牢牢的记住,就算长大也不许忘了。。”
长汀立马坐直了小身子,跟课堂裡上学似的,认真异常。
容昐一字一句道:“隔墙有耳。即使隔着一道墙,也会有人偷听。”
长汀低着头,想了很久,小小的身子好像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压垮了似的。
他慢慢的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妈妈,问:“以后只有太太,沒有妈妈了?”
容昐点头:“只有太太,沒有妈妈。”
“小儿,小儿要保护太太。”长汀突然冒出這句话,听的容昐沒头沒尾的,但她想,今天庞晋川一定是和他說了什么,让小儿有些紧张了。
容昐叹了口气,拍着他的背,轻声哄道:“小儿還太小了,现在太太会保护自己。所以太太的小儿要快快长大,是嗎?”
在容昐细雨般的柔声安慰中,长汀外渐渐沉入梦乡。
隆鼓鼓的小肚子随着呼吸安稳的起伏着,這個孩子会是她一辈子的财富吧。
容昐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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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汀出言顶撞父亲的事,不但沒有受到惩罚,反而日日被庞晋川带在這边教导。
這让府裡的一干人等都看的眼红不已。
早起,容昐在打理庞晋川的衣物。
昨晚他在這边留的宿,折腾了一宿,沒睡。
容昐打了個哈欠,眼底下是浓浓的青色,她发现现在,只要有庞晋川在身边躺着,她就很难陷入睡眠。
這個男人让她琢磨不透,那個两年前自己曾经疯狂爱上的男人,反而只是自己的遐想一般。
大气,学识渊博,带着一些冷傲。
但现在,庞晋川是,冷酷,无情,自私的,现在看来好像后者更接近现实。
她知道,庞晋川是被长房抱养過来的继子。
她的正经婆婆其实是大太太,只是大太太自从她的嫡子死后身体就直转急下,现如今在乡下的别庄修养,常年不管庞府中事。
而大老爷本来就修道许久,不然也不会就只有一個儿子,儿子死后只能从旁支過继香火。
所以明面上虽然只是婶娘的二太太,却俨然成了庞府的正经主母。而庞晋川的生父,也就是如今他的二叔如今仕途正盛,出任吏部侍郎,年前刚继了庞家的族长之位。
庞晋川已经二十九岁了,二十三岁他登科,皇上亲赐探花郎府,住到至今。
古代的科举有多难考,毋庸置疑,這样的人才搁在现代,名头该是精英中的精英了,什么国家科技论坛了,金融协会了,他估计都会上台讲一讲。
這样的男人,是個女人都会着迷。
可是静下来细想,一個贵族世家出的子弟,不骄不躁,一路披荆斩棘站在如今的高度,那這背后所付出的血汗,可能不是旁人所能了解的。
這样的庞晋川,過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
容昐想的出神。
手上扣子却扣的飞快,到最后一颗盘扣时,庞晋川忽然道:“你那药该停了吧。”
“什么?”容昐茫然抬头。
庞晋川面色不变的扫了扫袖上的褶皱,一丝不苟道:“从今天起,避子汤不用喝了。”
庞晋川率先离开镜前,坐到圆桌旁。
容昐看了一眼林嬷嬷,林嬷嬷神色也不大好,替她净手后上了香膏轻轻揉开。鼻尖散开淡淡的清香。
他是怎么知道她在喝這個药的?
屋裡出了内鬼了?
容昐心领神会:“两年前流了孩子后,太医說我身子已经不适宜受孕,所以這药一直吃着。您看還要生嗎?”
容昐坐下,指着锅巴贴,林嬷嬷上前布菜,庞晋川放下银筷制止道:“好好养着身体,以后每日我会让厨房给你熬进补的药。”
容昐轻轻蹙眉,舀了银耳红枣粥。
他对她的大儿那么的冷淡,对她的小儿那样的严格,這叫她怎么還敢再要一個他的孩子?
两人正吃着,忽听外头传来急冲的跑步声。
来旺低呵一声:“作死!沒看见主子在用膳嗎!”
来人喘着粗气:“爷,爷。夫人的轿子就在府门外了!”众人脸色大变。
容昐心底重重咯噔一下,起身。
庞晋川面无表情按住她的手,递上汤勺:“先吃,才在大门外,要到二门還需一盏茶的功夫。”說着转头看向来旺:“叫二婶去大厅等候,我与太太随后就来。”
来旺犹豫了下:“爷,這,這好嗎?”
庞晋川抿了抿嘴,低下头:“有什么不好的?叫大公子先去前头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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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夫人下了马车,一路往正房抬,下了轿子往裡走了二道门,远远地见长沣等在那边。
她脸色微微好了一些。
只瞧她头上是松花色的镶珠抹额,中间镶攒珠翡翠,头上的碧玉双簪亮丽晶莹。
再细瞧下去,身上穿的是青皱绸一斗珠的羊皮褂子,胸前别着蜘蛛粒大的胸针,神情严峻,不含一丝笑意,嘴角处微微往下按着,透着股严肃。
徐嬷嬷迎头小跑上来,见了旧主就磕了一個响头:“奴婢给夫人請安呢。”
夫人嗯了一声,由着她扶进去,在主位坐下。
两边是银奴俏婢服侍,其中一個穿红衣的艳丽丫鬟殷勤服侍着,格外引人注意。
长沣想起之前听人說的,夫人要给父亲纳妾的事儿。
“你们太太呢?”夫人吴氏呵问。
徐嬷嬷笑嘻嘻上前,指着前头低啐道:“還不是勾着爷在她那屋裡呢,夫人您不知道太太养的好儿子,昨儿個小公子還顶撞了咱们爷,這不也不知這些日子又灌了多少迷魂汤,弄得爷晕晕乎乎的,整日把小儿子带在身边,倒是咱们這個正儿八经出的嫡长子反倒不冷不热的。”
“果真有這事儿?”吴氏沉下脸,瞧着身旁的红烛,老神道:“倒是我轻看她了,原先我便說她不适合,可如今果真如此。今儿個我過来就是得问问他们夫妻两红烛的事儿!你去叫他们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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