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咄咄逼人
庞晋川和容昐对视一眼,容昐抽出帕子捂住嘴,对跟来的长汀咳了一声。
长汀嘟嘟嘴,拖拖拉拉的走到庞晋川身后,父子两人一同跨进门槛,朝堂上吴氏作揖請安:“小侄给二婶娘請安。”
“婶婆好。”
“二婶金安。”容昐低低一俯,半响不见吴氏說起,便抬头看去。
這吴氏正淡淡的瞥過他们,最后目光落在庞晋川身上,不冷不热道:“真不敢当,我在這儿都候着你们一盏茶的功夫了,也不知庞大人是近日公务繁忙還是看不惯我這婶娘来你们府上呢?”
旁的徐嬷嬷得意的朝容昐笑了笑,露出一口烟熏的老黄牙。
容昐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身子往庞晋川身后靠去。
他们母子的事儿她可不想管。
庞晋川弹弹衣衫上的褶皱,径自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闲适道:“不瞒婶娘,近日宫裡正赶修崇文殿,确实忙的很。不知婶娘来府有何指教?”
“我哪裡敢给你什么指教。呵”吴氏阴冷的目光停在庞晋川身上,又落在长汀身上,见长汀紧依父亲的模样,心下越发不快:“我今儿個来,就是想问问你们夫妻两,這红烛的事儿你们想怎么打发我這個老婆子呢?”
虽是生母,但名义上又不是她正经的婆婆,一個婶娘把手伸到自家侄子屋裡也管的太宽了吧?
容昐对她的反感,比对宋白花的還厉害。
庞晋川捏着鼻梁,稍显疲倦道:“這事儿便不饶婶娘费心了,侄儿這裡有人服侍。”
红烛一听,急着看向吴氏,吴氏心中也是大怒,箭头指向容昐:“你說,你是当家主母。”
长沣长汀兄弟两人一齐望向母亲,长汀還想迈腿走去,被庞晋川凉凉的一個眼神伫在了当下。
容昐心裡暖暖的,低眉回道:“這事儿侄媳妇已交由宋姨娘管着,且不如现在唤她過来?”
“你一個当家主母连這点事儿都管不好?還交给一個小妾!”吴氏啪的一声,击案而起,宽广的长袖指向容昐,一口啐道。
红烛连忙上前,轻声抚慰:“夫人莫急,太太总会给個交代的不是嗎?”
這丫头,跟久了吴氏也是一人精儿呢,拿话套她。
若說是,就等于变相承认她姨娘的身份;若說不是,立马矛头就指向她。
容昐抽出丝帕擦了擦嘴角,笑道:“咱们府也是有规矩的人家,主子在這边說话,哪裡容得一個丫鬟插嘴,不知這丫鬟叫的是什么名字?”轻松一挑,将战场转移到红烛身上。
红烛一惊,连忙跪下,脸色惨白的看着吴氏哭道:“奴婢,奴婢不敢。”
“哦?我却不知又冤枉了你,真是罪過罪過。”容昐不怒反笑。
庞晋川老神的喝着茶,目光悠悠朝她投来,嘴角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吴氏气极,指着容昐怒呵:“你……你……你给我闭嘴!”
容昐瞳孔微微一凝,嘴角笑容不变,侧目对秋菊道:“去叫宋姨娘她们過来。”
庞晋川啊,庞晋川,我给你的小老婆当炮灰就此结束,后面就看宋白花如何逆转了。
从知道夫人来到府裡的消息,宋芸儿就坐立不安。
她一直在想去還是不去?最后在接到容昐的指令后,不得不拉上大女儿庞如雯和儿子庞长满往正堂走去。
如雯最像她,才六岁的年纪已生的婀娜多姿,只是性子不大像,刁蛮任性极了。
如雯走在宋芸儿旁边:“姨娘,要是夫人天天住在咱们府裡该多好啊!我不喜歡太太。”
按照往日宋芸儿一定会问一句为什么不喜歡太太,但今天她完全沒了看好戏的心情,反而面色沉重的看了女儿一眼:“等会你见到夫人,记着嘴巴甜一些,撒娇知道嗎?就像对你们的父亲一样。”
如雯哼了声:“那是自然!我才不会让太太眼裡只有长沣沒有咱们呢。再說夫人不是和姨娘說過不喜歡太太嗎?姨娘就等着看夫人教训太太吧!”
母子三人神情各异走向正堂。
待他们到时,乔月娥早已等在那边。
吴氏对于庞晋川身边的不是她亲信的女人一向沒好脸色,眼下乔月娥怀着肚子正跪在地上,眼泪巴巴的抹着泪。
“听說你大着個肚子在雪天裡還去庙裡上香?要是滑了胎怎么办?谁给你這么大的胆子!”吴氏骂问,眼神不悦的转向容昐。
乔月娥缩着头:“是,是太太允许的。”
林嬷嬷气急,怒眼瞪去。
容昐面无表情的接受两人的目光,淡淡道:“是了,乔姨娘的确不该拿自己個儿的身子开玩笑。虽子嗣重要,但也太過任性了,既然如此那从今以后到孩子出生前就不要出府了,安心养胎吧。”
不诚实的人总是得接受一些惩罚的。容昐毫无一丝怜悯看着乔月娥不敢置信的双眼。
吴氏反问:“你作为当家主母管教不力,可见能力不够。我瞧着,徐嬷嬷不错,倒是可以帮帮你。”
正头戏来了,容昐起身,行了個礼,不亢不卑道:“原是婶娘替侄媳妇着想。只是大太太当初去别庄修养时已叫林嬷嬷替侄媳妇一同管家,若是让徐嬷嬷管着,怕大太太听了心下不悦。侄媳妇不敢忤逆婆婆,還望婶娘体谅。”
笑话,大权旁落,她還怎么活?
吴氏真這么天真的以为一個乔月娥就能让她跳脚?且不說乔月娥现在沒事,就算她途中出了什么事儿,她也能把自己摘個一干二净。
容昐左口一個婶娘右口一個婶娘已让吴氏不悦,眼下又抬出大太太,更让两人中间火药十足。
吴氏正待开口,眼睛瞥向走来的宋芸儿。
“你說,谁叫你不许纳红烛为妾的?還說八字和你相冲,我怎么不知道你八字這般贵重了!连一個姨娘也容不下了嗎!”吴氏指着宋芸儿的脸咄咄问。
宋芸儿气都不敢喘一個,直接跪下,委屈的咬着牙一字也不敢吭,一句也不敢乱說,最后被逼问的紧了才娇滴滴的给庞晋川投了一眼,委屈哭道:“是,是妾身的不是。”
如雯连忙上来拉着吴氏的手摇道:“夫人吓着雯儿和姨娘了,何不如叫姨娘起来再說?”
“這裡沒你的事儿。”夫人严厉瞪去一眼,如雯立马缩头往后站去。
“好啊,好啊,你们一個個都是要气死我這個老太婆嗎?”吴氏气的从坐上起来,指着容昐的鼻子就骂道。
容昐往后退了退:“夫人言重了。”
“怎么?一個红烛你们都不肯要,可见是要与我离心离德了,老大,今儿個我就要你一句话!”吴氏转头盯向一直沉默的庞晋川。
庞晋川蹙眉,许久作揖道:“侄儿屋中的事儿的确无需夫人操心,這红烛服侍夫人已久。侄儿不敢让夫人割爱。”
吴氏缓和下脾气:“知道你孝顺,无需担心我。你房裡人本来就少,如今乔氏有孕更该填上一個才是。”
宋芸儿暗暗咬牙,双手紧紧拽住长满的手。
乔月娥摸着小腹心下焦急不已。
只有红烛面露喜色,娇羞的看着庞晋川。
容昐隐约察觉到庞晋川要說什么。
那個藏在他身后的女人也要露面了吧。
只见庞晋川上前一步道:“婶娘,侄儿的确不能纳红烛。”
红烛身子一错,瘫坐在地上。
“什么?你再說一遍!”吴氏倒退数步,徐嬷嬷连忙扶住。
庞晋川平静道:“既然婶娘执意要侄儿纳妾。那侄儿只好如实相告,侄儿在外头看上了一家姑娘,她姓姚,闺名叫梅娘。”
姚梅娘?
竟然是她。
容昐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将外界彻底隔离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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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简直是一场闹剧,容昐都沒法子形容那群女人听到那句话时脸上惊恐的神色了。
容昐洗漱了下,躺在宽大的床上摸着冰冷的半边床。
小儿现在不和她睡了,总觉得空落落的。
林嬷嬷笑着拿来汤婆子往她旁边一放:“想小公子了?”
“嗯。”容昐诚实点头。
林嬷嬷面容担忧道:“爷要纳姚家小姐的事儿太太怎么看?”
怎么看嗎?
姚梅娘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小姐,父亲是京中七品官,是二弟妹的好姐妹,听說年前刚守寡,沒想到竟然能和庞晋川好上了。
原說姚梅娘给庞晋川做妾也不委屈,這世家大族的贵妾在一般小吏的正头太太跟前也是高人一等。
只是姚梅娘刚守寡,能纳的进府纳不进府還是一個問題,再說了,她替庞晋川操什么心?
容昐讽刺一笑,翻了個身,秋菊正替她捶腿,气道:“夫人来咱们府,府裡一些狗奴才也跟着见风转舵!那個徐嬷嬷刚儿在厨房见着我,還让我跟太太說,夫人可能要带大公子回去呢。”
长沣嗎?
容昐摇头:“带不走。”
“为啥?”秋菊奇了怪。
容昐凉凉的朝林嬷嬷一笑:“在别人面前我得给夫人几分面子,說到底因为我是晚辈。可夫人不也有忌惮的人不是?”
林嬷嬷立刻心领神会:“是了,太太。年下了,咱们得好好准备請大太太回府主持年岁的事仪了。”
“嗯。”容昐闭上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宋芸儿可以依附夫人而活,可她不可以。
這是一场保卫战,如果她输了,那她失去的不仅仅是长沣的教养权力,慢慢的吴氏会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把她变成吴氏掌控庞府的傀儡。
這样大权旁落的日子她能忍受的了嗎?
容昐曾无数次的问自己,最后的回答都是她不容许有人在她往前走的路上扯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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