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5 章 番外:莺娘 3
将军的手很粗糙,掌心有厚厚的茧,剌得莺娘脸颊的皮肤微微刺痛。
将军的感受和她正相反。
江南美人,娇嫩极了,肌肤简直吹弹可破。
将军感觉到身体深处有波潮涌动。
他收回了手:“我這几天事情很多。等我忙完,再来看你。你先在這裡,有什么需要,跟我的亲兵說。现在外边乱,别乱跑。”
莺娘记得将军是個脏兮兮的男人。
现在黑暗裡也看不见,可她感觉到将军身上有水气。
他是洗過澡来的。
他的掌心粗糙,可声音温柔,像是怕吓着她。
莺娘感受到了這個男人对她的怜惜。
如她這样的女子,在這样的境地裡,這份怜惜简直就如同溺水者的浮木。
将军道:“你睡吧。我回……”
他的话沒說完,莺娘捉住了他的手。
帐子裡昏暗一片,看不清脸。莺娘只看到将军的眼睛深邃明亮,盯着她。
他這么盯着她還是令她感到害怕。
她垂下头,颤颤问:“将军……我家,我家人可安全?”
将军道:“通常我不杀降。”
县令为了表忠心,甚至把女儿都献给他了。
只要他别糊涂,别妄图趁乱浑水摸鱼,侵占物资,他就能保他平安。
他若是干蠢事,看在她的份上,他也能保他不死。
全家的平安或许就是莺娘被献给他的意义吧。
将军說:“别多想了,睡吧。”
他准备起身。
可是他的手抽不出来。
少女兰花般的柔荑轻轻捏着他的手指,他便抽不出来。
听到全家平安,他又要离开,莺娘把头深深地低下去。
因为接下来要說的话,太過羞耻。
“将军……”她声若蚊蚋,還微微颤抖,“就,就歇在這裡吧……”
即使黑暗中只能看到朦胧的影子,将军依然能感受到莺娘的纤细单薄和年少。
他看得明白。她依然在恐惧中。
她想抓住什么。
她想抓住他。
她知道自己要走的路。
镇定下来之后看出来,她是一個脑子清醒聪慧的女孩子。
她肯定是读過书的,毕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
将军說:“今天……”
他想說今天算了。
這不在计划之内。
還有太多事要做,她也還在惊恐中。
莺娘松开他的手指,又向前探了探,捉住了他半個手掌。
从前,父亲是她的天,如今這天塌了。
她需要另一片天,庇护她安稳无忧,为她遮风挡雨。
少女的手微微颤抖。
将军握住了她的手。肌肤滑腻,柔弱无骨。
黑暗中隐隐约约看到她低垂着头,是用了多大的羞耻和勇气,才說出留他的话?
将军拒绝的话再說不出来。
将军伸出手臂,将她抱进了怀裡。
……
婢女们在次间裡不敢出声。
能听见裡间男人低低的安慰。
将军二十五了,有经验。
帐子裡世界都变得不同。
从此以后,莺娘是将军的女人了。
這些天将军攻打县城,积累了许多天的燥火。莺娘直筋疲力尽,沉沉睡去。
天亮醒来,窗外微光。
男人怜惜地亲吻她。
“需要什么就开口,让亲兵去办。”他跟她說,“别委屈自己。”
他說:“我去做事了。”
城才定,将军還有许多许多的事要去做,他要起身。
莺娘觉得浑身都酸痛,可還知道自己的身份。
再不是家裡的娇娇女了,以后都不一样。
在家裡,母亲要吐痰,姨娘是要跪在脚踏上举着盂的。
莺娘挣起来,服侍将军穿衣。
将军沒說什么,但他显然很喜歡。
他掐住她的腰。
昨夜他也一直這样掐着她的腰。
到這时候,莺娘才看清他的长相。
大概是這几日一直攻打县城,不及收拾,不免胡子拉碴,有些潦草扎人。
但他生得很端正,鼻梁高高的,相貌给人坚毅之感。
還是该庆幸的,她想。
他亲了亲她,再次叫她别怕,然后离开了。
他走了,婢女们才敢进来服侍莺娘。
服侍她沐浴的时候不免惊得捂住了嘴。
全身都是。
莺娘却知道自己从小就是這样,皮肤太娇气,稍稍一掐,便留痕。
其实孙小姐的房中什么都有,原本就是小姐闺房。侵略者也并未纵兵抢劫,保持得很好。
但下午,却有兵丁们抬了几只箱子来,說是将军叫送来的。
打开看,竟全是莺娘自己用惯了的的东西。
校尉說:“這几天太乱,将军說等過几日安定了,再给娘子置办新的。請娘子先凑合几日。”
婢女们很高兴,她们把孙小姐的东西都收了,全换上了莺娘自己的东西,恍惚又回到了自己的家裡一样。
她们跟莺娘咬耳朵:“那個将军心裡有姑娘呢。”
“看着挺体贴的。”
“姑娘一定要好好抓住。”
和莺娘想的一样,一定要好好抓住。
因为也沒有别的能抓住的了。
這天她等了将军很久,等得睡着了,将军才来。
将军果然又来了。
“原想不吵你睡觉了。”他說,“又怕你总害怕,過来看看你。”
莺娘爬起来,抱住了他。
将军抱住她,低声问:“我不在,可又害怕了?”
莺娘轻轻“嗯”了一声。
她的胆子這样的小。
将军轻轻拍拍她的背心。
整顿了几日,城终于安定下来了,他能在白日裡過来看她。
這一次,他刮了胡子。
一张硬朗的面庞干干净净,比胡子拉碴的模样看起来年轻好几岁。
他說:“你娘来了。”
莺娘的母亲被人带进来,看到莺娘,她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她抱着莺娘哭:“我的儿!委屈你了!”
很奇怪,在過去,莺娘受了丁点委屈,都要在母亲怀裡嘤嘤撒娇的。
可這一回,她一点沒有撒娇诉委屈的念头。
母亲的怀抱变得陌生,甚至让她感到不适了。
還是将军的怀抱更舒服一些。
他肩膀更宽,胸膛更结实,手臂更硬。
他的声音也更温柔,沒有母亲的声音這么高亢刺耳。
许是莺娘過于沉默,县令夫人收了眼泪,问:“你可還好?”
莺娘点点头:“還好。”为了她们母女见面,两個婢女都退出去了,屋中沒有旁人。
县令夫人拉着她的手,低声问:“你和将军可有……”
莺娘点了点头。
县令夫人的眼泪又落下来。
她哭道:“本来還想将你多留两年……”
哪知道世事不由人。
她擦了眼泪道:“我刚才见着将军了,好在是個年轻的,也生得浓眉大眼,相貌端正。”
将军的相貌称得上英俊,只他這魁梧体格让县令夫人担心。
县令夫人悄悄问英娘:“你可受得住?”
莺娘脖颈都染了红晕,咬着唇不回答。
县令传授她:“要会服软,会求人,男人吃這一套的……”
母女间的私房话說完,县令夫人传达了县令的意思:“你爹叫你,好好服侍将军。”
這才是她来的主要目的吧。
莺娘竟不感到意外。
让她意外的是,县令夫人說:“你去了江陵那边……”
莺娘吃惊:“江陵?”
“啊,将军還沒跟你說嗎?”县令夫人道,“将军与我們說了的。”
她說:“将军還要继续去打仗的。”
他们其实也怕将军走了就不管莺娘了。不是沒有這种提上裤子就不认账的混蛋男人的。事实上,大部分男人都是這么混蛋的。
幸好,那個将军說,会把莺娘送去江陵城,那边更安稳。
待将军再来,莺娘问了這個事。
将军道:“我不知道要走多长時間,你先去江陵等我。”
莺娘很怕。
那天夜裡她缠了他好久。
他很喜歡。
過了几日,他在拔营前,派人把她送去了江陵。
莺娘从此离开了出生长大的地方。
莺娘来過江陵的,父亲和兄长带着母亲和她。
因未婚夫家为了做面子,谈婚事的时候,是請节度使大人保的媒。
過年的时候,父亲带着他们来给节度使大人拜年。男人们在前面,她和母亲在后宅给节度使夫人拜年。
节度使夫人拉着她的手直夸她。
莺娘沒想到,到了江陵直接入住了节度使府。
她更沒想到,节度使府裡,节度使大人一家居然都還活着,都還在。
节度使夫人见着她也吃惊。
待知道了她的情况后,也叹息。
又问她跟的是哪一位。
她报了将军的名号。节度使夫人拊掌道:“啊呀,是那一位啊。那可好。”
节度使夫人告诉她:“你的這一位听說是前头那一位的兄长,很受器重。”
她们都是荆南的人,原就该抱团。莺娘既是在那一位身边,若将来得宠甚至剩下一儿半女,对荆南来說都是好事
节度使夫人很热心,去帮着张罗打听将军的事,回来告诉她:“他成亲了的,也有儿子了。”
不出所料,他這個年纪,沒有家室才奇怪。
莺娘微垂了头。
“沒关系,你這样年轻,他家裡那個,至少比你大十岁。”节度使夫人安慰她,又教她,“只记住,一定要有個名分。”
她說的名分是妾。
莺娘现在连妾都算不上,无名无分的一個外室罢了。
要不是时不时地有好东西送到她的房中,莺娘都要怀疑将军抛弃了她。
她在江陵足足等了他四個月。
他终于回来了。
见到他,莺娘才知道,如今的自己有多怕失去他。
父亲母亲和兄长已经不能再庇护她了。
未婚夫一家皆亡了。
她沒有别的去处了,她只有他。
莺娘扑进了他的怀裡。
将军知她恐惧,一直安慰她:“這不是回来了。打仗呢,哪有那么快。”
将军說着,低下头,含住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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