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7 章 番外:盈娘 1
盈娘恨死了!
被继母灌了一碗药,她便睡死,醒過来,妹妹已经穿着她绣了两年的嫁衣,嫁给了她自小订亲的未婚夫。
本来,眼瞅着未婚夫家這些年日子红火起来,她满心都是期盼,盼着能早点家嫁過去,早日脱离這個有后娘就有后爹的家。
结果,继母非說要多留她几年,让她多享几年娘家的福,她单纯地以为,继母就是不想让她太早過上好日子。
她一直拖着,生生地把盈娘留到十八岁。
现在回想起来,继母根本就是在等妹妹长大好過门!
怪不得她一直不给妹妹订亲!
盈娘踹翻了继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跌跌撞撞地跑到未婚夫家:“是我!是我!我才是新娘!”
這是新婚第一日,新娘正认亲。奉上的鞋子、帕子、香囊……无一不是盈娘日夜辛劳绣出来的。
盈娘突然闯进来,一屋子亲戚宾客都惊讶。
妹妹穿着一身红衣裙,怯怯地缩在了男人的身后。
盈娘指着她,大声道:“她不是新娘,我才是!与张生订亲的是我!不是她!我才是张家的媳妇!”
宾客们面面相觑。
张家爹娘眼瞅着沒办法,出来打圆场:“盈娘,我們也是今早才发现娶错人了,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怎么說也是你亲妹妹,咱们两家還是亲家。你看,要不然……”
张生亦大声說:“盈娘,我已经是你妹夫,我是沒法再娶你了。我可以给你补偿,你要多少银子,你說!”
盈娘看着這些人。
新娘子不却扇的嗎?洞房前不洗脸的嗎?
什么今早才发现娶错了人!
就算张家爹娘是今早才知道的,他张生昨天晚上是瞎子嗎?
盈娘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得真亮亮的。
妹妹躲在张生的身后,他们两個還手握着手!
什么娶错了,分明是两情相悦。
妹妹和盈娘生的不一样,她十分纤细窈窕,妖妖娆娆。
比起来,盈娘便粗憨了很多。
沒办法,从小继母就让她日日干活。日夜的体力劳动下来,身体就练得粗壮。
哪比得上妹妹娇俏可人。
盈娘全都懂了。
這個事很可能不是继母一個人干的。
而是,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一個不知道。
张生還道:“你要多少你說!十两够不够!”
张生很不耐烦,想赶紧打发了她,很怕她吓坏了他的小娇妻,坏了自己选的這段好姻缘。
小时候,明明答应過,长大了就来娶她,不再让继母欺负她。
什么时候开始,就被继母和妹妹给笼络了去呢?
盈娘满心悲愤。
恨继母恶毒,恨亲爹心狠,恨妹妹奸狡,恨张生变了心。
他们休想就這样糊弄了她!
盈娘咬牙道:“我不要银子!我要我的婚事!”
“我手上有订婚书,上面有我一人的生辰八字!我要去官府告!看官府怎么判!”
她面孔狰狞,好像要杀人,张生忍不住畏缩了一下,把妻子紧紧搂在怀裡,磕磕巴巴地道:“你、你别乱来,有话好好說!”
“我跟你說個屁!”盈娘破口大骂,“你给我等着!”
她转身就要往外冲,去衙门裡告状!
张家爹娘已经给旁人使了眼色,亲戚中好几個妇人都冲上来,抱胳膊的、抱腰的:“使不得!”
“你大姑娘家怎么能去過堂,還要不要见人了。”
“好好的大喜日子快别闹了!”
盈娘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跟這些妇人撕扯:“放手!放开我!”這时候,她亲爹和继母紧跟着赶過来了。
张家一看,顿时松了口气:“亲家!快管管他大姐!”
儿子既然娶了盈娘的妹妹,盈娘自然就是张生的大姨姐。
继母上来就先甩了盈娘两個大耳刮子:“贱胚子,好好跟你說话不停,非来丢人现眼!”
盈娘被人抱住手脚,還不得手,目眦具裂:“贱妇!都是你!”
她亲爹在一旁,像個死人。
继母拿手帕堵了盈娘的嘴,一群妇人七手八脚地把盈娘反剪着手臂押了出去。
继母還在那裡给张家赔罪:“一时沒看好,叫她跑了出来。”
张家埋怨:“看這闹的。”
盈娘被反绑了手臂,嘴裡的帕子脂粉气熏人。众人把她扔进了骡车裡,摔得肩膀生疼。
她爹挑起车帘,小心地說:“你别闹了,让你闹得日子都沒法過了。”
他一副慈爱嘴脸:“我跟你說,张家沒什么好稀罕的,我跟你娘,给你寻了更好的去处,你以后有的是富贵享。”
盈娘骤然停止了挣扎,嘴巴塞住,眼睛瞪着父亲。
冷漠无能的父亲,蛇蝎心肠的继母,盈娘根本就不相信他们会给她什么“好去处”。
那他们到底打算把她怎么着?
盈娘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這预感果然成真。
亲爹和继母联手,把盈娘给卖了。
卖给了旁人家做妾。
见到来接她的管事和仆妇,盈娘恍然大悟。前几天她就见過這個妇人,還奇怪家裡怎有這样的贵客——因這妇人穿得比自己爹娘都体面,盈娘怎想得到她竟只不過是個仆妇呢。
原来好几天之前,他们就已经在筹谋了。
换亲果然都是预谋的。
管事和仆妇见到她,俱都皱眉:“怎還绑着?”
继母赔笑:“脾气大,你们拎過去多打两顿就行了。”
盈娘如今长大,又粗壮,她已经不太打得动了。今個就是叫她一记窝心脚给踹倒,到现在還疼呢。
盼着去了那边对方能狠狠打,日日打!
才解气。
管事和仆妇对看了一眼。
继母生怕他们反悔,忙道:“這丫头从小身子骨就结实,一天三顿打都沒事。你们看看,她這腰,這屁股,多好生养!”
“她十八了。正是年纪!”
打动了管事和仆妇的是最后一句。
她十八了。
因他们這次要买的女子,着实要求多了些。
要良家的。
要好生养。
相貌不能太埋汰,但也不能是妖妖娆娆的狐媚子。
当然其中最重要的是“好生养”這一條。
因着這一條,就不能年纪太小的。女孩子年纪小,骨盆未开,太早生养容易折在生育上。
关键是孩子也危险。
一個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但良家女子大多十六七出阁。
平民小户更早,十三四、十四五就嫁過去的很多,十一一的也不少。
想找個良家、未嫁、年纪不小的,首先就卡在年纪上了。
能找到這家的闺女,也算是运气。要不然,真不好找十還沒出嫁的老姑娘。
管事和仆妇到底還是把盈娘带走了。
盈娘当然挣扎,却有几個健妇押着她,塞进了马车裡。這马车可比家裡的骡车宽敞多了。
那個管事的仆妇跟着坐进来。
“你别折腾了。”仆妇說,“我刚才问清楚了,原来那個是你继母。”
她說:“你那继母不是個好的,你不跟我們去,指不定要被她卖到什么腌臜地方去呢。”
盈娘呆住,泪水充盈了眼眶。
因仆妇說的沒错。
她虽然已经长大,继母打不动了。可她和盈娘的爹,始终握有对她的生杀大权。
把她嫁到哪裡,或者把她卖到哪裡,都是他们說了算。
摁了红手印,官府就认。
告都沒地方告去。
盈娘的眼泪流了下来。
仆妇叹口气:“沒娘的娃,就是這样的苦命。”
“我给你摘了嘴巴裡的這個,你别乱咬人,中不中?”她问。
盈娘点了点头。
仆妇把她嘴巴解开了。
盈娘道:“婶子。婶子心好,請告诉我,我是要去什么地方?”
仆妇道:“要去的地方可比你家裡强千倍万倍。以后你穿金戴银,气死你那继母。”
盈娘道:“到底是什么地方?”
仆妇微微一笑,有点骄傲:“自然是贵人家。”
盈娘认命了。
因为仆妇說的都是对的。
而且她那一句“气死你那继母”狠狠地戳到了她的心头。
穷家妻不如富人妾。
她如果真有能翻身的一天,有能气死继母亲爹的一天,叫她给個糟老头子当妾,她也能咬牙忍。
一路上见她老实,仆妇道:“你爹娘和我們的签了身契的,你若逃,便是逃妾。官府追到,要打板子。”
前头的皇帝死后,乱了一阵子,這一两年,官府又管事了。
因有個人在京城称王了,唤作中原王。
有了中原王之后,各处又安定下来,官府又开始做事。所以先前盈娘才会說要去告官。
可现在,同样是官府和律法约束了她。
她亲眼看着亲爹在契书上按手印画押的。
她现在是别人家的妾了。
见她懂,仆妇给她松了绳子。
因要带着绳子去见夫人,显得他们办事不利索。
好在盈娘解了绳子也沒有再哭闹。仆妇一路都在给她灌输“以后有好日子過”、“叫你黑心的后娘眼红死”。
车子停下,盈娘下车的时候,已经是在一個大院子裡了。
吓,像是专门停车马轿子的院子,這样的院子都比她家整個要大。
一路上,院子套院子,亭台楼阁,跟画裡的宫殿似的。
這排场、阵势,盈娘越往裡走,心裡越沒底。
盈娘被带着去见了夫人。
那個夫人四五十岁模样,比她爹年纪還大。人生得珠圆玉润,穿得珠光宝气的,一看就是贵人。
她看了看盈娘,很满意,道:“好好教她规矩。”
仆妇称是。
夫人這把年纪了,老爷应该也是個老头子了。
她要给老头子做妾。
应该是为了生孩子。
盈娘低头咬牙,认了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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