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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作者:袖侧
第44章

  第二次考核,叶家本家又是倾巢而出。

  這一次,新兵被分为红蓝二军,在手臂上系上不同颜色的布带区分。考的是行伍、战阵、配合。

  因兵刃上都用厚布紧紧裹住了,碰撞的时候发出的声音便都是闷闷的砰砰声。倒是男人们的呼喝叫喊声更响。

  但一旦成规模,就有震撼力。

  九月底了,风都凉起来,可校场上依然热气腾腾。

  叶敬仪坐在点将台侧,手心直冒汗。

  他武艺虽不行,到底是从小也在叶家家学裡学习過的,比普通的读书人要更知兵事。

  每当变幻组合或者阵型,他就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兵书上对应的內容。小时候他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更喜歡之乎者也,更喜歡子曰。但现在,他第一次感受了兵事的力量和美感。

  因分了队伍,按队考核,這一次到比第一次大考一個一個地考快得多,只用了一天半的时便考核完成。

  這一次沒有刷下去的。因第一次考核只要過了,只要不是傻子,第二次考核不会不過。区别不過是成绩评的是甲等、乙等還丙等、丁等而已。

  第二日下午军营更沸腾,因开始给新兵整编,要和老兵一起打散了重新分营了。

  只有双甲等的才可以进入亲兵营。

  都知道亲兵营待遇最好,那是因为亲兵营便是一支军队的主力。

  同样,主力营队必然兵器甲胄也要强于其他各部,那么战争时生存的几率便也高于其他营队。這是都能想得明白的事。

  在排队等待整编的时候,新兵们忍不住议论起来:“這是不是就算是录正了?”

  “咦,可俺记得当初說三次考核才录正?這不是才第二次?”

  “還要考嗎?不是都考了嗎?還会考啥?”

  叶敬仪也问叶碎金:“還要考?考什么?”

  以他看来,兵书上学的那些,不說全部,但是基础的部分基本都在校场上实现了,那還要考什么呢?

  再精进,那是练精兵了,那得需要時間、金钱還有物资,不是一個月两個月能练出来的。

  实际上,两個月的時間,能把新兵练到這种程度,已经令叶敬仪震惊了。

  是的,叶氏祖上是将门不错,可那都是百年前的事了。這百年来,也就最近這几年才又重新找回了点先祖的遗风。

  之所以两次新兵考核叶敬仪都要亲自来看看,就是因为他心裡不踏实。

  就怕自家是纸上谈兵。

  他沒想到叶碎金亲自入驻军营,亲自练的兵,竟收效如斯。再一次刷新了他对這位家主的认知。

  如今,踏实多了,就更想知道叶碎金接下来要做的。

  叶碎金拳头杵着下巴,正看舆图,闻言抬起眼:“自然是实战。”

  叶敬仪微愣。

  “校场和战场,是两回事。”叶碎金道,“不信问三郎他们,别說战场了,当初带他们巡视邓州,不過杀几個人,你可知他们当时什么样子。”

  就连叶三郎都脸色发白,十郎還吐了。

  這可一個個都是校场上精龙活虎的叶家优秀儿郎。

  “良民在校场上学会了拿刀,不等于就能在战场上杀人。”叶碎金說。

  這一点三郎深有体会,他点头,慨叹:“可不是。”

  其实大家都知道,這几個月变化最大的莫属叶三郎了。就连叶四叔有时候都觉得這個儿子仿佛脱胎换骨。

  从前,三郎在兄弟中是出了名的心慈心软,弟弟们谁闯祸了都跑去找他求救。

  如今,他在南阳却有個“阎罗金刚”的称号。

  南阳县衙的一些旧人提起叶三郎,至今腿肚子還打颤。以至于他们回到自己家裡教育儿孙的时候,都语重心长地嘱咐:记住,切不要把老实人逼急了。

  那就意味着……又要打?

  叶敬仪紧张之余,竟感到有一丝丝血热,果然他也是叶家血脉啊。

  他问:“要打什么地方嗎?”

  叶碎金已经看了半天舆图了,杵着下巴的拳头放下,细木杆在舆图上点了点,画了個圈:“就這儿吧。”

  她說:“清理一下唐州。”

  唐州和邓州接壤,在過去,是由一個刺史兼领的,军事上则统归宣化军节度。

  “上马、慈丘、比阳!”叶碎金的细木杆在舆图上画了個三角形,“這可都是好地方,产的粟米可好了。”

  唐州的粟米一直都很有名气。方城的粟米就很好。然而方城這几年被杜金忠糟蹋了,很多良田都荒废了。

  虽然今年成功抢种了一茬豆子,但农田一旦抛荒,是沒法那么快回复肥力的。今年的豆子聊胜于无,叶碎金沒报什么期望。

  但也因为如此,要更早地把這几块地方收到自己手裡。

  這可都是军粮!叶敬仪本来只知道之乎者也,只知道经书道理,還是去了南阳之后,才开始接触钱粮一道。如今四书五经是很久沒看了,律书、农书和食货、数术是天天翻。

  如今满脑子都是人丁、米粮、赋税。

  叶碎金說着,叶敬仪脑子就开始算了:“一個三万人的县就算养活八百兵卒吧,方城现在几乎沒什么产出,顶多算半個县,穰县是下县,也算半個吧。那咱们一共算三個县,约略能养活兵卒两千五到三千。如今……”

  “如今也只是刚刚好,能打平。”叶碎金道,“這還得是风调雨顺,县令们也得争气。”

  “晓得。”叶敬仪肃然,“南阳這边你放心,我盯着呢。”

  “盛安堂的荣霖、和光堂的艮之,都不错。你這次回去把他们两個带回去。”叶碎金道,“带在身边,让他们看看你是怎么做事的。”

  這两個都是在這次纸衣的事情上表现出色的叶氏子弟。

  兵事上自然是叶碎金自己亲自抓。民政上她推出叶敬仪打了头阵。他這條路既然走出来了,便得带动起亲族,培养有用的人才。

  叶敬仪沒想到自己這旁支子弟有一天還要担起這么重要的担子。但族强家才盛,族强家盛了然后才是個人的显耀。

  叶碎金显然沒打算让本家占尽所有的好资源,她显然是打算要整個邓州叶氏都兴盛起来。

  有這样的大家主,身为族人心中无比踏实。叶敬仪沉稳答应:“好,交给我。”

  他看了一眼舆图,问:“唐州,什么时候动手?”

  說动手,就动手。

  叶碎金给了叶家部曲五日的時間适应新的编制,熟悉新的同袍。

  五日之后,叶碎金点了一千兵卒:“饭不是白吃的,记住你们是兵,手中有刀,壶中有箭。你们不再是逃荒的、要饭的,不再是任人欺压不敢還手的。校场上的草人砍够了,今日起,要砍活人了。”

  “不是都想知道怎么录正,第三次考核是什么嗎?”她大声道,“這就是第三次考核!”

  “下不去手的,要么就死在外面,家人得恤。幸运活着回来的,我亦许你们回去屯田。”

  “但谁敢在临阵把后背给了前面,别怪我叶家军军法无情!”

  “說!临阵逃脱怎么处置?”

  要带他们去打仗了嗎?

  即便是两次考核都是双甲的壮汉,心中都生出些微的惶恐。听到叶碎金厉声喝问,手心更是不由地出了汗。

  段和已经编入了亲兵营,這次整编,叶碎金特意把他安排到了段锦的手下,都在她的身边。

  他从前就是正规军,剿過匪,方城杀敌也英勇,人也机灵,听到叶碎金喝问,第一個回答:“阵前立斩!”

  段锦腰刀出鞘,仓啷一声:“临阵逃脱者,阵前立斩!”

  仓啷啷一片钢刀出鞘声,像波浪一样辐射了出去。老兵拔刀快:“阵前立斩!”

  新兵的惶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升温的血液,慢了一步拔刀:“阵前立斩!”

  男人们浑厚粗壮的声音和冰冷的金属摩擦声让人后颈都生出了鸡皮疙瘩。

  在這种氛围中,人的眼神都变得不同了。

  叶四叔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搓平了鸡皮疙瘩。

  临行前,他嘱咐叶碎金:“早点回来啊。”

  “不会耽误收豆子。”叶碎金說。

  叶四叔道:“早去早回,省点粮食,這马吃人嚼的。”

  五郎直翻白眼:“爹,别抠搜!”

  “這不是抠搜。”叶四叔叉腰道,“我可是节度副使,你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少放屁。”

  叶碎金扑哧笑出来,夸赞叶四叔:“四叔越来越会当家了。咱家底薄,就是得好好算着過日子才行。”

  叶四叔:“是吧!”

  他想起来又嘱咐叶碎金:“钱财還是其次,有马的一定别放過,好马驽马,都给我带回来!”

  方城之战,一开始叶四叔是为搜刮来的金银财帛欢喜。

  但紧跟着,叶碎金让他做了邓州别驾、节度副使,把丁防、钱粮、兵器甲胄的打造、牧马等事务都交给了這些叔父们,叶四叔天天算账,算得头秃,恨不得一文钱掰开来两半花。

  他后来意识到,方城的缴获中,最珍贵的根本不是那些金银财帛,而是马。

  因当年,杜金忠一伙子人顺走了许多宣化军的军马。虽然最好的军马都随着当年的节度使入京再沒回来,但剩下的依然也是军马。

  杜金忠是個粗莽军汉,治理民生是不行的,却知道要好好养马。毕竟沒有兵士不爱马的。

  他繁育出来的马也颇不错,可知肯定麾下有会养马的人。

  這次拿到這批缴获的马,徐瘸子笑开了花,吹出了牛皮要繁育一批好马出来给叶碎金。

  但培育马匹不是能急得来的事,故叶四叔特意嘱咐叶碎金。

  嘱咐完了,叶碎金拔营启程。

  其实打仗這种事,底层兵丁常常懵懂,都是长官叫往哪裡打,便往哪裡打。有时候根本不知道要去哪裡,要跟谁打。

  路边便不免有人悄悄问长官:“咱们這是去打谁?”

  长官道:“去剿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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