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御赐侍卫 作者:饱吹饿唱 “万岁,杨涟這厮,着实可恶!他竟敢污蔑奴才与奉圣夫人,說皇后小产是我們两個人的阴谋。這真是天大的冤枉!這等奸佞小人,万岁何不下旨将他下狱,严加审问!” 魏忠贤趁热打铁,狠狠地反咬杨涟一口。 朱由检倒挺佩服魏忠贤的智商。其实杨涟参魏忠贤的這二十四條大罪,总结起来无非三條:一是任用小人,贬斥君子,二是恣意妄为,扰乱朝纲;三是干预内廷,图谋不轨。 問題是這官员的任免,对天启来說根本就无所谓,只要当官的不找皇帝的麻烦,不影响他每天做木匠就好,管他是君子還是小人。所以這些所谓的“大罪”,在天启看来,无非是政见不同的派系之间的互相攻讦而已。你咬我我咬你,咬来咬去,說到底還是为了自己的利益。這种情况,天启见得多了,也早就习以为常。 至于恣意妄为,贪赃枉法,天启就更不在乎了。想让人干活,就得给好处。一点好处也沒有,谁肯替你卖命?别說魏忠贤了,满朝文武官员,又有哪個是屁股底下干干净净的? 再者說了,正因为做官的有這些把柄攥在皇帝手裡,他们才知道畏惧皇帝,才肯惟皇命是听。若一個個都清如水明如镜,皇帝拿他们一点辙也沒有,又如何驾驭臣下?所以這方面的“大罪”,也难以改变天启对魏忠贤的宠信。 真正有杀伤力的,要数第三條“大罪”了,也就是干预内廷,图谋不轨。可是偏偏在這最关键的地方,杨涟的奏章却基本上是捕风捉影,缺乏令人信服的真凭实据。 当然,這也怪不得杨涟,本来魏忠贤做的這些事,都是见不得光的,自然要掩人耳目。魏忠贤为人又极为狠辣,完事之后往往杀人灭口,太医贾用即是一例。在這种情况下,杨涟能打探到那么多小道消息,已经很不容易了。 只是這样一来,人证物证一样也沒有,想凭三言两语击倒魏忠贤,也就无异于痴人說梦了。 眼下,既然魏忠贤安然无恙,那杨涟可就要倒大霉了。這二十四條大罪,可谓是刀刀见血的凌厉杀招,在必欲置魏忠贤于死地的同时,也沒有给自己留下任何回旋的余地。只要魏忠贤不死,杨涟就断无生理。 朱由检不由得心中暗叹:俗话說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此话一点不假。不管杨涟对自己如何疾言厉色,他到底還是一個忠臣。在魏忠贤权势滔天的今天,敢于奋不顾身地弹劾這位九千岁,這本身就证明杨涟是一個极其勇敢的人。 只可惜,勇敢是勇敢了,却缺乏谋略,就好比一個人把脑袋塞到老虎嘴裡大喊:“看我不把你的牙咯掉!”后果可想而知。 出乎意料的是,天启這次却并沒有听魏忠贤的,而是一脸坏笑地說道:“忠贤呐,你又不是不知道,杨涟他们這些读书人一点也不好玩,年龄又老,脑筋又死得很,动不动就圣人如何如何,朕都快被他们烦死了。但是呢,他是先帝的顾命大臣,在朝廷中德高望重,不宜轻动啊。既然他愿意骂,你就让他骂两句又何妨,反正也伤不了你一根毫毛。他都那么大岁数了,再熬几年就要致仕,你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呢。” 魏忠贤本想像以前一样,先让奉圣夫人以肉弹开道,再趁天启陷入温柔乡中,大脑一片混乱之际,讨個皇命,名正言顺地将敢于反对自己的政敌一脚踩死。孰料,這次却碰了個软钉子。 他深知天启的脾气禀性,别看他似乎玩世不恭,耽于玩乐,基本上不怎么管事。但真是他决定了的事,谁要是敢违抗,那就是死路一條。 而且,在有一件事上杨涟真的冤枉了魏忠贤,那就是借魏忠贤一万個胆子,他也不敢假传圣旨。别看魏忠贤手握批红大权,天启对他的一举一动,其实清清楚楚,只不過是不言不语,冷眼旁观而已。 矫诏将杨涟下狱?這种念头确实曾经在魏忠贤脑海中闪现過,但是由此产生的后果,却让他不寒而栗,再也不敢深想下去。现在還沒到鱼死網破的时候,此举万万不可! 因此魏忠贤也不敢再多說什么,哭哭啼啼地谢了恩,心有不甘地离开了漱芳斋。 望着魏忠贤远去的身影,天启大笑着对朱由检道:“五弟,你看魏忠贤都那么大把年纪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样,哭得鼻涕都快流到嘴裡去了,实在是太可笑了,哈哈哈哈!” 朱由检不知如何回答,只得陪着天启傻笑。 被窝中的奉圣夫人却娇嗔道:“万岁!魏公公好可怜啊,替万岁做了那么多事,外面那些大臣還骂他骂得那么凶。万岁你不惩治那些大臣,還笑话魏公公,真是的!” 朱由检再也不能假装沒看见奉圣夫人了,赶忙站了起来,极为尴尬。 天启却狡黠地道:“可怜?朕看未必吧,杨涟参他的那些事,多半是真的。” 奉圣夫人闻听此言,立刻吓得花容失色。 天启却在奉圣夫人的丰臀上重重拍了一记,笑道:“跟你开個玩笑,看把你给吓得!朕怎会相信,朕的乳母会害朕的皇后呢!” 奉圣夫人脸色变了几变,终于還是恢复了灿烂的笑脸。 天启此刻心大动,对朱由检道:“朕這么早召你进来,本想着和你一起去乾清宫,把前日那個酒架的活赶出来。但奉圣夫人身子不爽,今日朕就不去了。害你白白起個大早,不要生气啊。近日朕听了些传闻,說宫中有人想对五弟不利。朕想着,五弟平素与世无争,因何事遭忌?此必是无稽之谈。虽然如此,加强宿卫有备无患,也是理所应当。来呀!” 随着天启的一声呼喊,暖阁外一人朗声应道:“臣腾骧右卫千户林佑坤,奉旨觐见!万岁有何吩咐?” 天启道:“朕命你从现在开始,专司宁王和文华殿的宿卫。宁王若有任何差池,唯你是问。可听清楚了?” 林佑坤忙叩头答道:“臣遵旨!” “五弟下去吧,朕要为奉圣夫人推拿一番!”天启恬不知耻地笑道。 朱由检如蒙大赦,赶紧谢了恩,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漱芳斋。還沒走远,房内奉圣夫人那令人心旌荡漾的娇喘声已经飘了出来。 林佑坤与朱由检一起退了出来,此时又对他大礼参拜。 朱由检上次初见林佑坤之时,正值抓狂過后筋疲力尽,神情已经恍惚,对林佑坤也沒留下什么印象。现在才认真打量,见此人年约二十多岁,生得身高臂长,肩宽腰细,一副标准的健美身材。此刻虽恭谨地跪在自己面前,却仍掩饰不住勃勃的英气,以及虎目之中隐隐透出的凌厉眼神。 不用问,這必是一個顶尖的武林高手。 朱由检心中打鼓,不知道皇帝赐给自己侍卫是何用意。万一這林佑坤与魏忠贤也是一伙儿,那可就惨了。 林佑坤心中也自惴惴不安。前日夜闯文华殿,得罪了宁王和宁王妃,他深恐朱由检到御前告自己一状,搞不好就要脑袋搬家了。提心吊胆等了几日,不见有动静,他觉得此事已经平息,心中稍定。 不料天启却突然让自己负责宁王的宿卫,這不是给自己穿小鞋么? 至于管宁,他倒从来沒放在心上。他官居腾骧右卫千户,官阶不過正五品。但這腾骧右卫乃是大明亲军二十六卫之一,与腾骧左卫、武骧右卫、武骧左卫一起,合称宫中四卫,专司紫禁城的宿卫。每卫五百人,人数虽少,却设指挥使一名,副指挥使二名,千户四名,百户十六名,规格极高。 其实大明亲军原为二十二卫,這宫中四卫乃是宣德年间增设。与同为二十六卫之一,威名赫赫、或者說臭名昭著的锦衣卫不同,宫中四卫显得颇为低调,很多人甚至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但四卫的实际地位,却远在锦衣卫之上。举個简单的例子,锦衣卫的一把手都指挥使田尔耕,统掌南北镇抚司,下辖的诏狱不知整死了多少高官显贵,权力不可谓不大。這么牛叉的人物,居然心甘情愿拜入魏忠贤的门下,认其为义父,与许显纯等人号称“五彪”,其实也不過是魏忠贤的五條狗之一。 但魏忠贤即使权势滔天若此,对宫中四卫却连碰也不敢碰一下。只因這四卫除了皇帝本人,不再受任何人的节制。不過四卫专司宿卫,并不干涉朝政,因此在外行人眼中,显得无足轻重罢了。 连魏忠贤都不鸟,打了管宁手下的一個小太监,林佑坤自然就更不在乎了。 朱由检对這些自然是一概不知。不過天启如此安排,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歷史上,很多著名的人物沒有死在敌人的手上,倒是让自己的警卫员给干掉了。如果老天有眼,希望哥不要也落得這么個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