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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十一 关卡

作者:未知
曹振彦轻轻用两腿夹动马腹,催动战马前行,他从辽阳過来,這一次机会其实是努力争取来的。 年前已经来過两次松树口,回来都得四五天時間,如果不是曹世选关系人面都相与的很好,恐怕一個汉人包衣也沒有本事来回走這么久的時間和這么远的路程。 女真防间是很用心思的,各官庄的备御都是每隔几天就会接到一次汗谕,无非就是叫他们小心谨慎,一定不要被东江间谍所乘。单人孤骑走几百裡地到接近东江镇地盘的太子河边,一般的包衣连想也不要想。 好在是十四阿哥在太子河边也有官庄,曹振彦每次都是讨了往這边官庄的差事,将事情办完再到李明礼這边来。 在外人眼裡,這是曹振彦与李明礼的兄弟情谊十分深厚……当然這也是事实,几次经历战场上的血腥厮杀,在血火之中建立起来的交情是真正過命的交情,加上几年的時間相处,說不是亲兄弟,交情上也是比亲兄弟還要亲几分了。 這一次曹振彦接的是巡视官庄的工作,要督导各庄早些把上交的公中粮准备好,還有各种物资,包括蔬菜和各种水果,還有兽皮,兽肉,鱼,人参,东珠,干果,十四阿哥虽然還沒有独自开府,仍然和老汗居住一处,但已经有了老汗拨给的十五個牛录,所有牛录之下的官庄出产都是由十四阿哥收取,当然要上交公中一部份,剩下的都是十四阿哥自己拥有。 目前后金的体制就是這样,各大贝勒和小贝勒,各阿哥都有自己的自有牛录,只是数字多少不同,牛录越多,拥有的丁口就越多,官庄就越多,收益当然就多。用這些财物,主子们赏赐奴才,获得奴才的忠心和拥戴,各旗下的牛录分三种,一种是分到各贵族名下的自有牛录,所有的收益,包括奴才们的性命都归本主控制,另一种是世有牛录,只有世代的管辖权,沒有所有权,還有一种便是公中牛录,這种牛录属于全旗共有,并非哪一人世袭或世管。 十四阿哥虽是小阿哥,对自己的产业却是相当上心和重视,女真孩童成熟的早,五六岁年龄都能上马打猎,箭不虚发了,十四阿哥虽小,也要考虑未来自己的地位和前程……四大贝勒都拥有大量的牛录,凭着各种手段弄到手的财富供养大量的精兵强将,同时强化着自己在八旗中的地位,可以說现在的格局就是大汗与四大贝勒共治,很多事情上老汗都要获得大贝勒的支持,比如這一次杀戮汉民之事,明显就是代善与阿敏先站出来支持老汗,甚至這事就是代善的主张,十四阿哥对這些大政還沒有主张,也沒有太多兴趣,但对积攒财富扩大自己的力量和影响力,這個小阿哥却是早熟早慧……也正因如此,曹振彦才有机会经常外出,并且有阿哥亲自下达的命令,沿途的守备兵马都不敢为难。 在路边,一個披着暗甲的拔什库和几個甲兵都是挟弓带箭的守备着,他们奉命检查任何经過的可疑人物,曹振彦落入他们眼中之后,這個拔什库立刻带人赶了過来。 曹振彦也看到了,他立刻带住马,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一個甲兵策马過来,大声喝问道:“你哪個牛录的,往哪去,所为何事?” 曹振彦操着流利的建州部女真话答道:“我是十四阿哥府裡的包衣,奉命去看太子河南边的那十几個官庄。” 甲兵回头看看,拔什库還是点了点头。 甲兵又道:“我們是苏纳主子牛录下的,非是对十四阿哥主子不敬,不過我們要過来看你的令牌。” 曹振彦早就将令牌拿在手中,近来核查甚严,他从辽阳出来已经被核查過多次,早就很熟悉這一套流程了。 “好,你可以走了。” 甲兵拿着令牌给拔什库看,确定真实无误之后也不和曹振彦多說,立刻挥手放行。 曹振彦是十四阿哥身边的包衣,普通的下层军官和甲兵也不敢得罪他,众人都目视着他,這個包衣体格健壮,肤色健康,身上的衣袍也是半新不旧,宝蓝色的箭袍裁减的很合身,顺刀,弓箭,箭囊一应俱全,很明显的是一個大人物身边伺候的包衣形象。 在经過甲兵群的时候,所有甲兵俱是冷冷看着曹振彦,为首的拔什库戴着铁盔,细长的两眼裡满是冷酷的光芒。 曹振彦已经经历過多次眼下的场面,不過每一次還是叫他异常难受。 策马走在临河官道上时,隐约看到有人打着火把在河边捞尸,一具具尸体从冰冷的河水中被捞取了出来。 有老人,有妇人,有孩子…… 曹振彦心中象是被刀绞针刺一样,在去年,他還是一心想在女真体系裡往上爬的热衷功劳和官职的青年,为了战功他不惜去十三山卖命。 到了此时,看到汉民被屠杀时的感觉就是如针刺刀戳一般的难過。這一次的屠杀,哪怕辽阳城裡也沒有避免,相当多的贫民被押解出去杀害了,只有汉人富户和依附在女真贵人之下的包衣,還有那些投降之后的官职的汉官和将领,這些人的亲属和部下勉强能幸免于难。 “为何不将尸首抛在河裡算了?”曹振彦身后一個甲兵懒懒问道。 另一人答道:“過一阵天热了就臭的很,河裡的鱼你還吃不。” “這有甚,我照样吃。野兽死在河裡多了,难道鱼便不吃了?” “总是有些干碍。” “尼堪在我眼裡和走兽也差不多。” “那一会割点蛮子肉叫你带回家去怎样?” “我家那婆娘会宰了我的。” “哈哈哈……” 众多甲兵都爆笑起来。 曹振彦心中十分不适,身形却是稳重如山,纹丝不动,以标准的动作策马前行。 官道很窄,也就容两辆独轮小车对面而行,或是可以容纳马爬犁经過,道路凹凸不平,去年秋天的落叶有不少被小车压在车辙裡,被冰雪覆盖至今,落叶散发出一阵阵腐败的味道,与河水的泥腥味一直冲入曹振彦的鼻端,最明显的,還是大河那边飘散過来的一阵阵的血腥味…… 从那些甲兵身边走远一些之后,曹振彦就加快了马速,不管怎样,這些人叫他感觉十分不适。天气将黑,他希望能在天黑前赶到李明礼家中,這一次前来,他肩负重要的指令,上头命令他务必到太子河這边等着面见军情司的人,接受最新的指令,经過几個月的发展,曹振彦在沿宽甸外围到赫图阿拉一线已经发展了三個直接的下线,他的下线又发展了十多個各官庄的包衣或抬旗旗丁当下线,這一次屠杀中有好几人遇难,剩下的好在都是有充足的银钱买粮,侥幸未在无粮人之中,逃過了恐怖的大屠杀,现在屠杀高峰已過,逃亡高峰都過去了,底下就是如何度過春荒的問題了……曹振彦估计如果自己不想办法接济的话,自己的下线和下线的下线都可能熬不過去……辽阳粮价早就超過十两,直向二十两一石的恐怖记录攀去,沒准還可能比這個记录還要高上一些,這种粮价,连曹家這种殷实人家也感觉难過,這年头人们腹中缺乏油水,不象后世的人油水足,肉食蛋类充足,对主食的要求很低,很多现代人二两米饭就足够饱腹了,在這個时代的壮实汉子,一顿吃一斤甚至两三斤主食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一石粮二十两银子,放开肚皮吃也就够個壮汉吃一個月的,可是很多五六口人家的家庭根本连一石粮也买不起,只能一次买一两升的杂粮,配着各种好年景时根本不下口的东西勉强果腹。 在野菜出现之前,辽东各地最少還得饿死好几万人。 這一次接受新的指挥,曹振彦也领到了三千两的经费。 這笔银子对和裕升来說不算大的开销,随随便便就拿了出来,对曹振彦来說就是一笔巨款了,不仅数量相当的大,而且任由他支配使用,這种信任也叫曹振彦相当的感动。 此次出来,曹振彦就是要给自己几個直线下属送银子,至于支线他既不会送银子,也不会接触,更不允许自己的直线部下暴露他的身份。 曹振彦早就考虑過,就算自己一时不慎暴露,以十三山军情司给的办法建立和训练的情报網也能继续存在下去,怎么和這些直线及支线下属联络,方法他也是交给十三山的情报人员给带回去了。 至于和皮岛還有宽甸這边的军情分司的人合作,這只是一种平行关系,双方都不会暴露自己的底线…… 這一次還有极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曹振彦想把李明礼也发展为直属下线,每條下线都是单线联系,但就曹振彦的私心来說,如果哪一天他暴露了,他希望是李明礼能接手自己开创的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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