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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远来

作者:未知
惟一限制产量再提高的就是矿工人数,重金招募可以解决,但挖取铁矿石和洗石的速度不是那么好解决,可能還要从别的地方买纯度高一些的铁矿石回来,不然的话,炼铁的速度過快,矿石数量不足,這也是個大麻烦。 总之,见步行步,一年之后,可能数百万斤精铁可以源源不断的自這裡的高炉中流淌而出,然后经過简单锻造,源源不断的发售,最终变成大捧大捧的银两。 四周远谈不上苍山如画,只是一片片光秃秃的山峦和坑坑洼洼的矿洞,远处似乎有一些别的矿场的矿工在忙活,象是一群群搬运重物的蝼蚁,這些铁场对自然的破坏自是严重,张瀚却沒有什么悲伤可惜的感觉……陕西和山西的植被都破坏的差不多了,陕西原本也是绿意森森河流众多的地方,千年以上的开发孕育出了依托黄河的华夏文明,结果现在弄的黄土千裡,水土流失,亩产在整個大明排着倒数,山西這裡情况也只是稍好一些,悲春伤秋,還不如想办法叫百姓多收几斗粮食,至于改善环境這样的事,等几百年后再說吧。 张瀚的想法是有些不负责任,甚至是在恶劣的环境之下又肆意破坏了些,可說到底,他心底深处,仍然是将自己当成一個小人物而已。 嗯,想做大明首富的小人物而已…… “走吧。” 眼神中带着一点不舍,张瀚還是骑上了马,与李慎明等人一起,又折回灵丘城去。 …… 在张瀚抵达灵丘的同时,一個小型的车队也抵达了新平堡的北门。 這车队是从晋南過来,从北门进堡還绕了一個小圈,两辆装着物件的大车,两辆坐人的两轮骡车,還有些人骑着骡子或毛驴,在进堡之前,马车上有人掀开了车帘,打量着新平堡的模样和外围的情形。 毕竟是一個军堡,外围的防御也很森严,每相隔裡许不到就有一個敌台,高高耸立,用條石和青砖砌成,有士兵在敌台上把守着,南边和北边都挖有护堡的小河,宽一丈许,虽然很窄,河流也不深,但对防御蒙古骑兵来說,有這一條小河和沒有,境况自是截然不同。 另外就還有外墙拦马,也有一些鹿角一类的拦马物,在新平堡的墙基上,到处都是射击留下来的痕迹,枪孔和箭孔比目皆是。 在這個军堡成立到大明中期,這裡不知道发生過多少次战争,从几十万人马的驻扎到几千人几百人规模的战斗,恐怕从来沒有停止過。 “嘉靖之后,這裡就很少有什么战事了。” 进了东门,一個相貌儒雅的中年人先下马,灰色的土布长袍,头上一顶纯阳巾,脚上一双黑色布鞋,如果不是留着几缕长须,年纪也在四十左右,這般长身玉立,還颇有几分翩翩佳公子的感觉,看着身后的堡墙和眼前丰饶富裕的景像,這個中年人颇有点感慨由之的模样。 在這個中年人身后也下得来一人,同样身形,年龄也相差不多,气质却是完全不同,后下来的人只留着短须,身上衣袍也显的利落干练,眼睛也略小一些,但眼中沒有丝毫疲惫,只看的出十分精明。 這人也打量了一会,接着便劈头对先前那人道:“大哥你又乱发感慨,還不赶紧打听和裕升在哪儿!” “急什么,叫常威去打听。” “也好,常威,出去打听和裕升在哪儿。” 后下车的中年人一声吆喝,打车上又下来一個穿锦袍的少年,大约十四五年,身量還沒长开,也有一些瘦弱,脸长的十分俊俏,两眼也是十分灵动,下车之后常威就笑嘻嘻的道:“瀚哥的信裡早說了,从北门进来,直接看哪一家商号最大,最大的那一家就准定是了。” 說着這常威果然眼珠滴溜溜的转着,四处打量。 其实也沒打量几下,北门這裡,东西街的两侧几乎都被和裕升占满了。 “和裕升骡马行,我的天,這么大的门首,裡头一眼看不到边,這得多少骡马大车?人也得好几百吧?” “這是仓库?這是银库?” “這些带刀剑的都是和裕升的镖师?還有那边有箭楼,上头也是和裕升的镖师?” 常威的嘴都合不拢了,脸上满是惊愕之色,在来新平堡之前,他和张瀚隔一個月也会通一封信,张瀚对這個表弟虽然沒有什么感情,但和常氏母子间已经建立了深厚的亲情,对母亲的亲族当然也另眼相看,给舅父常进全写信问安,给常威這表弟写信建立些感情,這也是张瀚這個表哥的份内事。 不過书信归书信,张瀚也不好在信裡太替自己吹嘘,所以在常家人的脑海裡,和裕升大约扩大了一些,生意做的也不坏,常进全到新平堡之前,還满打算给自己這外甥一些提点,教他怎么真正把生意做事,复振家业。 “好了,前头就是他们的老店,粮食,布匹,杂货,我当年来過……”常进全已经满脸苦涩,原本精光四射的眼睛裡头多了很多含义复杂的东西。确实,常进全所在的常家世代经商,到常进全這一代已经是第四代,从小作坊小商号到如今的超過十万两的股本,虽不能和真正的大商家比肩,但常进全已经足可自豪。 毫无疑问,他是明末清初這個大时代的成功商人,而到几十年后的康熙年间,常家更是突飞猛进,到乾隆年间,常家已经可以借款百万给皇家,那是何等豪奢的商业手腕,可惜,现在的常进全只能仰首看着和裕升被高高挑起的招牌和幌子,在這裡独自黯然神伤。 都是经商做买卖的人,常进全一看就知道和裕升的规模远超自己,恐怕随便一個分号的生意就远在常家的全部资产以上,他心裡只是奇怪,在十几年前他曾经到這裡会亲,那时的和裕升虽說生意也很不错,但比常家還差着不少,怎么妹夫過世之后,和裕升沒有当家主事的人,居然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這外甥张瀚接手和裕升才几年,难道這是自己妹子的功劳? 想到這,常进全微微摇头,自家妹子当年在家也学過些生意上的事,只是预备到夫家能說上话,免得什么也不懂叫人看轻了。晋商经商的风气日浓,不少耕读传家的士绅家族也开始世代经商,生意经好歹要懂一些,不然叫人小瞧了去。可以常氏的本事,能维持住和裕升不倒就算本事了,何曾有可能把生意做到如许地步? 此时车窗打开,车帘又一次掀起。 一個年在十五六的女孩子露出脸庞,先是一头乌发,接着是美丽之极的面庞,两眼看着眼前情形,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打量了一会和裕升這边的情形,又再看看叔父常进全的模样,女孩子抿嘴一笑,很懂事的沒說什么话,只是向着同样一脸错愕的常威,调皮的眨了眨眼。 常威倒也不恼,只苦笑道:“大姐,俺们還說叫表哥的和裕升给俺们打下手,帮俺们在這裡落脚。现在看来,俺们可真是井底之蛙啊。也不知道,瀚哥還会不会理咱们……人家现在這么风光有钱,要是這么远路白跑出来,可是真真冤枉。” “說什么呢!”女孩子白了堂弟一眼,俏皮中带着一点教训的口吻道:“亲戚之间,难道還尽是利益不成?谁教你這一套歪理,回头很该重重打他一顿板子,好好教训一下才是。” 常威知道自己這堂姐脾气,要是自己顶嘴,沒准能叫父亲责罚一通,常威的堂姐叫常宁,相貌已经是万中选一的美貌,性格则是俏皮的表面下是大气稳重,自己父亲和伯父都宠着她,当然对常宁的见识,常威心底裡也是服气的。 這时常府跟着的一個伴当进了和裕升的主店,過不多时,一個五十左右穿着五福袍戴六合凉帽的掌柜迎了出来,远远的那掌柜就拱手,满脸是笑的道:“原来是常舅爷来了,有失远迎,实在罪過。” “老周,好久不见了。” 常进全原本脸上的矜持之色早沒影了,這会子看周逢吉远远迎過来,心裡隐隐竟是有些感动和激动,他也暗骂自己,周逢吉不過是個掌柜,這产业再大也是自己亲妹子家裡的,只是不管怎样,心底裡到底還是有些犯怯,周逢吉的客气,倒是叫常进全心裡有一丝隐隐的感动。 “舅老爷来的倒是不巧。”周逢吉先问了几句路上的情形,接着才又道:“东主因着要在灵丘开铁场的事,已经在多日前就离开新平堡,中间叫人過来报過一次平安,估摸着,总得還有一些时日才能回堡裡来。” “不急。”常进全心裡有些失望,脸上還是带笑道:“既然瀚儿不在,我去见妹子就好。” “主母现在每日均在后宅,我叫人带舅老爷過去。” “這倒不必,我认得路。”常进全笑道:“你這裡忙,我自過去,一会由我的管家叫几個脚夫跟着搬抬东西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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