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常宁 作者:未知 這一回常家過来是打算在新平堡开店,所以除了常进全之外,另外那個气质儒雅的就是其兄常进有,经商一般,但喜好杂学,沒有进学也一身的书卷气息。 另外就是常威常宁兄弟,除了還有几個堂兄弟在老家带着掌柜们主持生意外,常家最核心的人倒是全過来了,還有几個管家和帐房都跟着,在常家那边,和裕升的帐局還沒有设立分号,所以常进全随行带着一万多银子,這一路也是担惊受怕,不過好在已经进了新平堡,一颗心算是放了下来。 “舅老爷有所不知。”周逢吉笑道:“咱们堡已经沒有别家骡马行和脚行,這裡全部都已经是咱们自己的生意,几個人手是现成的,何必還劳烦贵府的纲纪自己去找,况且也找不到。” 說着周逢吉就叫人去知会老蔡,由骡马行派出人手到這边来,帮着东主的舅爷家搬运物品。 他们站在当街說话,原本也不曾避讳旁人,這时街上的人都知道這一伙外地人原来是张瀚的舅爷家,待寻得個话缝,立时過来不少东主和掌柜模样的人向常进全兄弟拱手问好,彼此寒暄着问好,不一会功夫站了一街的人,人人均是脸上带笑,甚至是巴结常进全一般模样。 常进全和常进有都有些惊奇,但旁人過来了他们也只能這么应酬,常威的下巴掉的更厉害些,一直坐在车上沒下来的常宁,俏脸上也露出惊疑之色。 张瀚算是她的表兄,常威每常也念叨這個新平堡的表兄怎么厉害,但她真是沒有想到,這個未曾谋面的表兄,居然营造出了這样的局面出来。 那边骡马店的老蔡和王长富都是凑趣,听說是舅老爷来了,王长富亲自带队,领着五十個全副武装的镖师一路小跑過来,散开护卫,然后老蔡领着几十個脚行伙计前来,老蔡亲自带人,领着马车往张府去。 常进全這时才脱开身,向在场的人告罪离开,周逢吉则表示现在脱不开身,中午也会到府裡去,和舅老爷好好喝上一杯。 “我的天爷。” 到了巷子裡,边上的人少了些,常进全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低声道:“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常进有身上有些酸气,摇头笑道:“既来之,则安之,我看你们成天想着赚钱,你這外甥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呗,又不是考中状元,你這般模样,至于的么。” “大伯,”常威在一边笑道:“我這表哥,可比状元神气多了!” …… 听闻娘家人到了门前,常氏也是喜不自胜,打发了姓沈的媒婆先走,吩咐她過几日再来继续說话。 平时常氏已经很闲,好在妇人们打发時間的法子很多,和婆子们說說闲话,管管家务,看看后院养的小鸡,在院裡来回走走,再做些针线活计,给家裡供的菩萨上香默祝,這些事全做下来一天的時間也差不多了,不行再见见卖花的卖胭脂水粉的,卖金银首饰的那些婆子们,看看东西,听听各家的八卦,時間也就真的打发了。最近常氏不大爱见牙婆,上回金莲的事叫她对牙婆很不满意,近来常氏见媒婆的次数很多,经常上门的媒婆有好些個,每個人都有三五個人选,甚至有人带着女方的人像小画上门,八字肯定都是合過的,然后就是看家世,长相,性格,对性格這些东西,常氏觉着不好打听,正经人家的女孩子一年最多出几次门,逛逛庙会就算放风,平时都是不大出门,性格什么的也不好打听,只是确定女孩子的家世清白,父母的秉性如何,也就算了。然后要紧的看八字合不合,打听身子是不是宜男宜生养……张家三代单传,子嗣問題就是常氏的一桩大心事。 每隔几日,常氏就得见一次媒婆,不同的人选這么一直筛选着,但却始终定不下来。 這件事,连张瀚也是知道,他也知道不仅是新平堡,還有附近几個卫城,甚至蔚州的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有媒婆来說……张瀚早就名声在外,和裕升连续解决了几次危机,牢牢立住了脚根,随着麻承恩解决了张全昌的麻烦,郑国昌又成功上位,和裕升最少在十年八年之内牢不可破,以和裕升现在的势力,真的這样发展十年,各地的人脉经营下来,财力人脉都不在范家之下,也算是山陕一带,甚至是整個北方有数的超级大商家之一了。 虽說商家的格调有些低,但大商家毕竟非普通的官绅人家能比的,况且张瀚還是正经的风磐公的后人,从家世来說,一点儿也不比人差。 人选多了,但从家世到年纪,再到各方面衡量,能定下来的人选也不多。况且张瀚太忙,常氏有几個中意的人选,怎奈张瀚自己不大上心,一拖二拖的,女方那裡倒是等不得說成了的情形也有,這么一弄,张瀚自己不急,常氏倒是着急上火起来。 挑儿媳的事要紧,不過娘家人来了,常氏心裡到底是真心欢喜。 远嫁就是這一條不好,隔好些年才能见得娘家人一次,父母离世时也不曾在身边伺候,现在常氏公婆和丈夫俱已离世,膝下只有张瀚一子,平时那些事只是打发時間,排解心裡的寂寞,嫡亲的哥哥的来了,那才是叫她真心欢喜的事。 等常进全等人进了院门,镖师们散开护卫,张府裡的管家赶紧指定了搁放物品的屋子,脚夫们开始搬抬起来,這时常氏已经一径迎了来,见到主母,王长富和老蔡几個赶紧躬身问好,常氏口中答应着,看向常进全时,眼圈也是微微发红。 就算是四十多岁的妇人,见到兄长时,难免也会有女儿之态了。 “妹子,见了和裕升和你家中的光景,俺這当哥哥的心裡高兴的很哩。” 常进全沒有妹子那般情绪起伏,只是打量了常氏一眼,一脸感慨的道:“三妹你生了個好儿子啊。” 常氏笑道:“前两年和裕升光景也不好,苦苦支撑,我在信裡同二哥你說起過,好在瀚哥真的争气,眼前這一切,俱是他一手操持起来的。” 和裕升那边不提了,已经是顶尖大商号的格局模样,张家這边,虽然院子還是那院子,但张瀚已经叫人着意修葺過,房裡的地面全部上好的苏州造金砖铺地,院裡也是青砖漫地,各处都重新粉涮過,家俱全部换過,都用紫檀或花梨木請好手的木匠打造而成,式样也是苏州那边流行的新款,常进全扫了几眼,知道光是自己眼前看到的這些家俱就足以再买眼前這样的一個院落,张家沒有搬家,估计還是自己這妹子的主张,不然的话,很可以换個象样的大宅邸了。 院中来来往往的仆人也是不小,常氏出来时,身边跟着几個管家婆子和五六個小丫鬟,俱是穿着绫罗,主家的富贵气象尽显无余,常氏脸上的气色也极好,脸也圆润了许多,常进全何等样人,一看就知,妹子家常的日子過的不坏,既然過的好,又何必悲春伤秋,做出一副伤感的样子来! 男子的心思,就是這般直白,常氏恨不得在二哥脸上抓上一把,和小时候兄妹嬉闹时一般模样,可這想法也只能在心裡想想,若是母亲在世来了,倒是很能扑在娘亲怀裡哭上一场,把想念娘家的思绪說上一說,和哥哥到底不能如此了。 常氏叹口气,又向一旁四顾张望的常进有行礼道:“见過大哥。” 常进有這大哥在常家一向是异类,经商之道不大上心,也不欢喜,就喜歡鼓捣杂学,少年和青年时期,因为這些毛病不知道被家中尊长打過多少次板子,常氏当时還替這大堂哥求過好多次情,远嫁之后自是顾不得他,只听說毛病依旧不改,家裡尊长也只得由他,现在尊长们俱已過世,想来能约束這常进有的,也就只能是常进全了。 “嗯,三妹,你家厢房裡放的那当当响的是何物?”常进有胡乱還了一礼,便是劈头问厢房裡摆的物件。 常氏有些哭笑不得的答說道:“那叫金自鸣钟,用来计时用的。” “哦?”常进有两眼发光的道:“怎用?這东西多少银子买得的,在哪买的?” “這东西說是西洋人的物件,一個字母代表半個时辰,走两個字就是一個时辰,還有分钟,一刻,我亦记不得那么清楚。听下人說,准是极准的,钟点和鼓楼钟楼报的时一样,丝毫不差,有這东西,什么时辰了看一眼就知,就是图個方便。买是在京师买的,瀚哥派人到京师买了不少书,也吩咐买這些奇妙的物品,买书的掌柜顺手带了回来,价格也是不菲,听說值得一百多两银子。” “這么贵!”常进有吓了一跳,两眼也黯淡了些。 常家是有钱,不過全部资产才十万左右,用来周转的不到两万,這次叫常进全都带了過来,族中各房用度都有常例,每年不過一房几百两,常进有喜好杂学,买书的开销就不小,买這自鸣钟,囊中就羞涩了。 “大哥你要研究,只管去弄就是。”常氏知道這大哥的秉性,随口說了一句就将目光转向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