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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国师 第71节

作者:未知
“竟是如此?” 闻言,都指挥张成也不由地一时失声。 “非止如此!” 黄苇急促言道:“燕王更是日日前来窃听!” “啊?” 书房内几人相顾失色。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来亲自窃听被关押在诏狱裡位列百官之首的重臣的言语。 望之不似人君! “你且說說,是如何窃听的?”老宦官吴智看起来像個有主意的,他仔细问道。 “诏狱庭中有一棵树,不算粗,但确实是放风时唯一纳凉的地方。”黄苇掌管诏狱,自然对密室這件事了如指掌,“而那棵树后面的墙壁,是有說法的,乃是由洪武年间锦衣卫隔墙有耳的法子,秘传下来的当初建這堵墙,就是为了窃听犯人是否有密谋暴动,毕竟树下看起来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容易产生秘密的地方。” 只听到“隔墙有耳”四個字,经历過洪武朝锦衣卫特务时代的老宦官们,就吓得都有些腿颤了。 是真的吓人。 除了隔墙有耳的窃听,朱元璋甚至让锦衣卫将监视的大臣重要举动,用画画的方式记录下来。 有一次宋濂大概遇上了开心事,叫了几個朋友宴乐饮酒,同日裡宋讷则碰到一件闹心的事情,他的一件名贵茶器被国子监几個学生玩闹时撞倒跌碎了。 第二天朱元璋就笑眯眯地问宋濂‘昨日坐客为谁?馔何物?’,宋濂都照实回答,朱元璋听了很高兴說‘诚然,卿不朕欺’,把宋濂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据說因为宋濂清廉(《送东阳马生序》作者,从小苦惯了)只买了個小院,锦衣卫便买下了他家隔壁的房子,与他的卧室一墙之隔,用了隔墙有耳的法子。 而宋讷则被朱元璋问昨日为何生气,宋讷也如实回答,朱元璋回手一招,叫太监给了宋讷一幅图画,画的正是宋祭酒危坐有怒色。朱元璋暗中安排了擅长速写的锦衣卫监视宋讷,锦衣卫将宋讷生气的形态都活灵活现给绘制下来,呈交皇帝。 這名锦衣卫就是明朝著名画师林良,更是因为其善于花鸟人物画被锦衣卫招入,一個文人受封武官之职,专门就是用来给朱元璋画监视大臣的连环画。 所以,听到诏狱裡有這种特质的窃听墙,书房内压根沒人意外。 “那到底在窃听什么?”张成忍不住问道。 “隔着墙有一個密室,燕王在裡面窃听曹国公、二皇子,与一名读书人,每日在树下的谈话。” “读书人?”谷王朱橞蹙眉问道。 “是。”黄苇只提了一句,“一名秀才不第的敬亭山读书人,名为姜星火。” 谷王朱橞不甚在意,他又追问道:“那黄千户可知,他们在谈什么?” 黄苇无奈道:“纪纲从不允许我进入密室,這几日只有燕王、道衍大师、户部尚书夏原吉几人进入過.還有两名负责记录的小吏,但這两人起居都被纪纲的亲信单独看着。” “我委实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但毫无疑问,根据种种迹象表明,燕王马上就要对曹国公动手了。”黄苇言之凿凿道,“而且,就在這几日!” “殿下,等曹国公被燕王除去,您還能活嗎?” 谷王朱橞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怒火,沉声问道:“黄千户,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黄苇点了点头,道:“千真万确,黄某怎敢欺瞒殿下?况且,黄某冒死来报,這可是杀头的勾当,殿下如何疑我?” “不是疑你。”谷王朱橞心绪烦乱,“实乃走投无路尔!” “殿下何不奋起一搏?”黄苇极力劝道。 闻言,谷王朱橞愈发沮丧:“府内不過七百卫士,如何奋起一搏?” “殿下這话不对。”老宦官吴智說道,“昔年燕王暴起,夺北平以靖难,王府裡不也就八百勇士?” “不是一码事,這是南京城,内外都是四哥的兵马。” 原本跟王妃說话时還有点底气的谷王朱橞,此时却越說越沒信心。 黄苇忽然跨前一步說道。 “有一处不是!” 谷王朱橞眼神一亮,急忙来问。 “哪处?” “——诏狱!” 黄苇昂然說道:“燕王日日中午前来诏狱窃听,身边护卫并不多,而诏狱中的锦衣卫,多是昔日殿下三护卫中的宣府籍贯老卒,只要殿下有决心,他们绝对会拥护殿下。” “到时候,殿下率七百护卫与黄某裡应外合,杀了燕逆与朱高煦.诈称当初开金川门放出建文帝,如今正在府邸中,将为申大义诛燕逆,到时候那群软骨头的百官,還不是跪着给您献皇帝倚仗?” “几個月前燕军入城他们便是這么做的。”谷王朱橞冷哼一声:“江南多好臣!” 殊不知,他自己似乎也在其列。 不過经過黄苇的一番计划,谷王朱橞那颗不安的心,终于算是彻底躁动了起来。 谷王朱橞复又问道:“那即便是诛杀了燕逆,城内外這么多的兵马,总归是会为了燕逆报仇的,到时候我們兵少,如之奈何?” 就在這时,王妃周氏却是匆匆赶来。 谷王朱橞连忙问道:“爱妃,那边怎么說?” 周氏喘得厉害,在两個老宦官的搀扶下坐了下来,喘匀了两口气方才說道。 “家父与我亲口說的.咳咳咳!” “爱妃,你倒是說啊!”谷王朱橞急的差点跳起来。 “五军都督府已经下了令,朱能等燕军名将,明日都会带着兵马前往苏松嘉湖诸府,推动摊役入亩,弹压地方。” 谷王朱橞激动地欣喜若狂。 “也就是說,未来這段時間,燕逆会日日前往诏狱窃听,而且南京城裡兵力空虚?” 王妃周氏听到“燕逆”,霎时就被吓得不轻,可眼见着丈夫的几位心腹都在此处,也晓得自己作为正妃,与谷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這條贼船是下不来了。 “正是如此,殿下不要再犹豫了!”黄苇言道。 老宦官吴智突兀问道:“黄千户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也要来做這大事?” “大丈夫生当于世,不能九鼎食,何如九鼎烹?” 黄苇慷慨言道:“朱能這批燕王三护卫的将校,如今位列国公侯伯,泼天了的荣华富贵.昔年边军演武,還不是黄某手下败将?凭什么他们做的国公,黄某舍了命不能从龙博一個?难道要看着诏狱到老死病榻嗎?” 谷王朱橞闻言,终于下定决心。 “便是這番道理。”谷王朱橞狠狠說道,“這龙椅,四哥坐的,我如何坐不得?” “明日起兵,突袭诏狱!” 第88章 诏狱惊变 是夜,诏狱。 漆黑的天空中乌云透着浓密的寂静感,愈发尖尖的月亮甫一探出头,便被遮住,似是也不想窥见什么秘密一般。 秋风吹過,庭中的老树发出“吱呀”的不堪重负声,傍晚刚刚下過一场秋雨,凄风冷雨与落叶,颇有几分萧肃之感。 “千户不去屋裡烤火,怎地也来這种地方?” 诏狱的破旧墙边,打着哈欠来小解的狱卒老王诧异地看着身旁的黑影问询道。 說是千户,也委实是下属的恭维,陆钊臣也只是管着诏狱的副千户罢了,头上還有北镇抚司正经千户黄苇呢。 陆钊臣把着那话,断断续续地滴答着,也断断续续地說着。 “沒個婆娘,恁地睡的着?只顾与黄千户吃酒,却是半点水都沒喝,口苦的爷爷尿都焦黄。” 老王未待說几句荤话,便听得更左边闪過人声。 “老王,你這把年纪還不耷拉着,委实雄壮,老实說,平素裡都偷吃的哪家?” “休要与老汉玩笑” 一道巨大的黑影笼罩過来,老王转头一看,也是怔了怔,竟是管着诏狱的千户黄苇。 “黄千户!” 黄苇点個点头,目光越過瘦小的老王,看向更右侧的锦衣卫副千户陆钊臣。 对方是燕军忠义卫出身,典型的朱棣嫡系,所以注定是不能留的。 但今夜也不好杀,或者說,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杀,否则容易闹出大动静,影响了明日的大事。 在黄苇的打算裡,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人盯人的方式,自己亲自给陆钊臣灌酒,糊弄過這一晚上再說。 而陆钊臣出来如厕,黄苇疑心大起,也觉得对方万一有所察觉,或许是借故想要传递消息,便悄悄跟了出来,在转角已然听了片刻,觉得沒什么异常,這才故作同样要撒尿的样子转了出来。 黄苇笑问道。 “接着喝?” “接着喝!” 陆钊臣同样打着哈哈,两人勾肩搭背如亲兄弟一般走向值房。 而愈往值房走,陆钊臣的心裡愈急。 陆钊臣還有一個不为外人所知的身份,道衍麾下坐桩! 所谓“坐桩”,便是固定在某個位置的间谍,平常都是主动静默,被动接受消息。 不到万不得已,坐桩都不会主动发出消息,从而在最大程度上避免暴露。 而作为老牌间谍,陆钊臣被安插在诏狱,不光是为了看着以黄苇为首的谷王旧部,還有在锦衣卫系统内部监察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意思。 至于为何不把黄苇這等谷王旧部调走,其实也是沒办法的事情。 朱棣入南京后,掌握军权所做的操作,都是把燕军的嫡系军官和兵马,安插到要害位置,比如南京的各個城门,作为城防军使用。 再就是皇宫的禁军,也全部由燕军接手。 但那么多投降的南军,什么成分都有,是否忠心可靠就压根不用說了,可這帮来历混杂的兵总不能不加筛选直接遣散,那会直接成为数量庞大的散兵游勇,对各地治安的危害太大了,最后還得费心剿灭,還不如让他们发挥自己的价值。 而且朱棣既然当了皇帝,就要有容人之量,总不能跟一群中低级军官和大头兵過不去吧? 所以,這些各部分投降的军官和士兵,都被扔到了巡逻、监狱、治安等位置上。 這也是朱棣的无奈之举。 本来,朱棣和道衍是有提防的,即便是巡逻、监狱、治安這些位置,也分别抽调了燕军嫡系将佐担任主官或副官,一有情况,哪怕是风吹草动的不对劲,也可以直接通過各种渠道通知皇帝。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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