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落魄县令 作者:未知 “山哥,要是我們弄一個大官的身份,看那個臭捕快敢不开门?”在陆皓山請求开城门无果后,二人只好沿官道原道返回,准备找一间客栈应付一晚,明天再进扬州城,在回去的路上,刘金柱還为那捕快不给举人面子的事耿耿于怀。 不得不說,這小子进入角色的速度很快,在他心目中,已经把陆皓山真当成举人老爷了,平日间一改在花田村唯唯诺诺的模样,說话办事有了几分大户人家恶奴的作派。 陆皓山忍不住笑了笑,一個人所处位置的不同,看這個世界也有所差异,在刘金柱眼中,一個举人,别說在花田村,就是在祁阳县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惹不起的存在,可是到了像扬州這种繁荣的大城,王公贵族名门上流云集,别說一個小小的举人,就是永州府的府尹来了,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算了,他们只是小角色,根本說不上话,你沒听他說嗎,除非紧急军令,否则谁来了都不开启城门,和他们计较什么?”陆皓山說完,很快笑着說:“不過弄個官来做也不错,最起码,我們不用住這种小店,可以住在官府所设的驿站。” 历朝历代,当权者都很看重驿站的建设,因为京城和地方的联系皇上的旨令都要通過驿站发往全国各地都要通過驿站,驿站的好坏真接影响到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力度,除此之外,外国的使节地方巡视官员等人也可以到驿站休息,不過有一点,那只是只是公务人员才有权居住,驿站住不上,陆皓山和刘金柱只能住驿站旁边商人所开设的一间小旅店裡。 刘金柱眼前一亮,马上兴奋地說:“山哥,你那么历害,不如弄一個官身吧,反正你手艺那么厉害,也沒人看得出来。” 现在的刘金柱对陆皓山可以佩服得五体投地,在他眼中,陆皓山简直就是无所不能,先是不动声色干掉了仇人,然后自己弄了以假乱真的路引,从花田村走的时候,又在李向财身上弄了一大笔钱银,二人一路游山玩水,吃香喝辣,可以說非常滋润,对刘金柱来說,就是现在死掉,這辈子都值了。 陆皓山摇摇头說:“有些事說起来做做起来难,就像一個草包子,如果不求知不进修,就是穿金戴银還是改变不了他暴发户本质,一個只会种田的老农,永远沒有上位者的气势,其实,做假有三個不同的层次,金柱,你知道哪三個层次嗎?” “不知道”刘金柱很老实地摇了摇头,然后一脸好奇地說:“山哥,有哪三种层次,你给我讲一下。” “形似神似心似,形似就是手工一般,模样相似,只能哄一下那些沒见识的人,這個时候需要口舌生花来辅助;神似就是手工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就是有见识和鉴赏能力的人也不能轻易分辨得出来,這时候只需要很少的语言或表情,就能让人信以为真。” 顿了一下,陆皓山继续說道:“至于第三层次,那是超越手工的范畴,用心理和环境等包装来影响一個人的感知,算了,這個太高深,我简单举個例子吧,例如祁阳县的县老爷领着一個人跟你說,這個人是他的上司,知州大人,那你信不信?信吧,因为介绍你的人是知县,你印象中他不会說假的,再說你根本就不认识知州,又或一個书法大家赞一個人的字好,虽然你觉得他写得一般,但是你下意识還是觉得他說得对;一個人鲜衣大马,呼奴喝婢,你第一感觉就是他来头不会简单,当一個人做假到這种境界,那只能用防不胜防来形容了。” 刘金柱這才恍然大悟道:“哦,明白了,山哥一直不假扮作官,原来是這样,我們沒有关官印官服,也沒有行仗侍卫,所以就是假扮起来也不像,反而引人怀疑,对吧?” “明白就好”陆皓山一脸自信地說:“那官服官印,只要有实物参考,虽說费点時間,但也不难做出,就是你小子還上不了台面,一开口就露馅。” “山哥,你真是太厉害了,连官印也能做。”刘金柱一脸祟拜地說。 “好了,赶路吧。”陆皓山对一脸花痴状的刘金柱无言了,也懒得解释那么多。 世间上的权力和地位,都是建立在力量的基础之上,谁掌握了枪杆子谁就有制定规则的权力,只要一褪去那层精心包裹的神圣的外衣,官服就是一件稍为复杂的衣服,而那官印,在陆皓山眼中,不過是一件工艺品,說仔细一点是工艺复杂有很多暗记的工艺术品,如重量大小尺寸形象等等,都有极为苛刻的要求,這些只有最出色的工匠才能铸造得出,在封建社会,這一类工匠是朝廷垄断绝,又披上一层神圣的外衣,所以沒人敢造假。 不過,当陆皓山到了這個时代,一切就难說了。 两人一边骑马一边說话,沒多久就来到一间名为长风的客栈,敲开门道明来意后,那店小二一脸为难地說:“二位客官,实在抱歉,本店现在全住满了。” 這是一间有些破旧的小店,门漆掉落,那牌匾上的“长风”二字的颜色也浅了,门口挂着两盏灯笼在夜风中来往回晃荡,天才刚刚黑就已经大门紧闭,在荒野中显得有几分落寞,就是那店小二的笑容,虚伪中带着二分警惕,只是打开小半扇门把头探出来,生怕二人冲进去图谋不轨一样。 好像十余丈外官府开设的骆华驿也不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一间也沒有嗎?我家公子可是举人老爷,无论如何你也得匀出一间。”刘金柱又在扯虎皮了。 這话在祁阳县估计有效果,可是到了扬州,作用大打扣折,那店小二眼皮也不翻一下,脸不改色地說:“原来是有功名的举人老爷,小人失敬了,只是本店所有的房间都住满,连小人平日睡的那间小房收拾一下给客人住宿,实在沒有房间了,請公子见谅。” 陆皓山吃惊地說:“這扬州有什么新鲜事,怎么這么多人的?” 一說起新鲜事,那店小二眼裡多了二分神采,高兴地地說:“公子是外地人吧,再過三天,扬州的**行会有一场瘦马拍卖,届时从各楼各院选出最出色的十匹扬州瘦马公开拍卖,各地想购瘦马的看热闹可多了,再加上现在不太平,所以都選擇住在客栈中,至少這裡有一個驿站,不瞒公子,本店正是骆华驿的驿丞所开,所以,安全方面不是問題。” 从明朝开始,在扬州一带,出现的大量经過专门培训预备嫁予富商作小妾的年轻女子,而這些女子以瘦为美,個個苗條消瘦,因此被称为“扬州瘦马”,当时扬州盐商垄断全国的盐运业,一個個腰缠万贯富甲天下,故扬州“养瘦马”之风最盛。 這大明還真是有一种病态,前线和后金打得不可分解,陕西整年沒下過雨,饥民无数,很多地方的百姓吃完草根吃树皮,吃完树皮吃泥土石头甚至易子相食,军队拖饷成风,可是像苏杭這些经济发达的地区,酒照饮,舞照跳,声色犬马,生活奢侈,大明朝不垮掉才怪呢。 “這位兄弟,還望你想一下办法,有個住处就行,房费照付,你也知道,外面乱糟糟的。”陆皓山一边說一边把一個银豆子塞在店小二的手裡。 有钱能使鬼推磨,那店小二一拿到银豆子,脸上马上出现了笑容,一边把店门打开一边說:“两位客官,裡边請,与人方便也就是与己方便,那房间虽說沒了,不過有一间柴房,小的收拾一下,再搬几张板凳還能凑合着過一夜。” 有瓦遮头,总比在外面强,最起码安全方面有保障,陆皓山也沒得選擇,吩咐店小二好生照顾马匹,凑合吃了点东西,然后和刘金柱跟着店小二往柴房走。 “咦,怎么有個屏风的?”睡柴房不奇怪,奇怪的是柴房中還有一面破旧的屏风,這倒让陆皓山感到有些奇怪。 那店小二连忙解释道:“公子,是這样的,有一個穷书生,住本店时病了,房钱饭费欠了近一個月,我們掌柜的宅心仁厚,让他搬到柴房,每天给他一些饭菜,說来也怪,他那信寄出去后,這么久還沒有亲戚带钱来赎他,算了,不說這個,小人怕影响公子,特地设了個屏风,這样眼不见心不烦。” 刘金柱脸都拉长了,一脸不高兴地說:“好你個店小二,我家公子是举人老爷,饭钱房费也付足,你让他睡柴房也就算了,你還要我家公子和一個病秧子同住一间房,還是一间柴房,你這是什么意思?” “不,不,客官你误会了,這病是心绞病,不会传给人的,不然我們早就把他赶出去了,公子若是不喜歡,小人马把他抬出去。” “算了”陆皓山摆摆手說:“都是读圣贤之书的人,何必落井下石,就這样吧。” 那店小二连忙說:“是,是,是,還是公子有菩萨心肠,沒有什么事,那小的就先行告退。” 等店小二走后,刘金柱换過衣服坐在那简易床上,闻着柴房特有木柴**的味道,有些愤愤不平地說:“就這一间破柴房,一晚也敢收我們二百文钱,這店家還真黑。” “算了,天下不平之事多了去,我們碰上一二回也不是稀奇之事,睡吧,明天也看看热闹去。” “是,山哥,不,公子。” 两人躺下沒多久,突然柴房内响起一個若有若无的声音:“兄台....兄...台....” 一阵凉风吹来,又是漆黑一片的夜裡,好像鬼叫一般,刘金柱吓得缩在被子裡,面色发青地說:“山哥,這地方会不会不干净?” 陆皓山刚开始也吓了一跳,不過很快就镇定下来,拍了一下刘金柱的头,沒好气地說:“生人不生胆,怕什么,快起来,应是睡在旁边的那位读书人,取火折子来。” 当二人拿着一根蜡烛到屏风另一边时吓了一跳,在微弱的火光下只见一個头扎方巾,身穿儒服的人躺在一张用草铺成的床上,眼睛大而无神,面色苍白如纸,气息游弱若丝,可能有些日子沒洗澡的原因,身上還有一股臭味,陆皓山一看就忍不住掩着鼻子,就在想转身走的时候,那個脸色惨白的穷书生突然挣扎着說道: “别...别走,陆...某不是乞丐,我是新任的七品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