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阴招 作者:沐轶 萧家鼎用手裡卷着的画瞧了敲敲门,裡面传来邓全盛的声音:“进来!” 萧家鼎迈步进去,躬身道:“属下见過邓县尉。” 邓全盛一看见他,满脸堆笑从座榻上起身,很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来了,很好,本官已经跟康县令說了,全力保举你。康县令已经答应了,就安排你在刑房办事。怎么样阿?” 萧家鼎躬身道:“多谢邓县尉栽培,属下一定尽力工作。不辜负邓县尉知遇之恩。” “嗯,你的路引带来了嗎?” 萧家鼎赶紧把路引拿出来。邓全盛接過来,也不看,叫来了门外的随从,吩咐他拿着這路引去主簿那裡帮萧家鼎登记造册,领取书吏腰牌。這样就正是成为衙门的书吏了。 安排好,邓全盛对萧家鼎道:“走,本官带你去见见刑房的各位同仁。” 萧家鼎跟着邓全盛出来,到了刑房。 刑房是裡外两個套间,裡间比较小,是刑房的头徐司法办公的地方,外面是個大间,一排排的书案坐着的都是刑房的书吏,人不多,大概有六七個。 刑房司法徐厚德听說县尉来了,赶紧从裡屋出来,拱手施礼,外间刑房的法佐(相当于副庭长)還有其他书吏早已经站了起来施礼。胖子朱海银在最角落的一张桌子前,朝着萧家鼎挤眉弄眼的笑,萧家鼎装着沒看见。 邓县尉道:“今天,咱们刑房来了一個新的同仁,他名叫萧家鼎。” 萧家鼎這個名字如今在益州书生文人届那已经传遍了,這也难怪,古代通讯传媒都不发达,除了叽叽喳喳传消息,可以作为娱乐的东西也太少了。所以有啥事那在同城范围内传播速度并不亚于现在媒体啊。更何况击败州府法曹的号称益州第一才子的钟文博,消息穿得就更快了。這些刑房的书吏自然知道,只是古代传媒主要靠嘴,所以只知道萧家鼎的名字,却沒见過本人,现在见到了,一個個都惊讶地望着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有。 邓县尉介绍了徐厚德和他身后的法佐董忠,萧家鼎上前施礼,董忠倒是满脸堆笑,那徐厚德却板着個脸,還了一礼,沒有說什么。 邓县尉道:“徐司法,咱们這位萧兄弟不仅文采出众,而且精通刑律,是個难得的人才啊,這样吧,把蒋忠元故意杀人的哪件案子,交给他办,本馆相信,他一定能办好,你多指点他。” 此言一出,萧家鼎立即发现对面的徐厚德以及他身后的一众书吏表情立即发生了变化,徐厚德是错愕,那些书吏大多是幸灾乐祸,唯独朱海银,是惊诧和焦急。他立即明白了,這個案子是個难啃的骨头案!邓县尉這狗日的真的想整自己! 他脸上却沒有半点表情的波动,躬身道:“是!属下一定尽心竭力把案子办好。” “嗯!好好看,前途无量啊!”說罢,又亲热地拍了拍萧家鼎的肩膀,转身走了。 徐厚德已经事先得到了消息,說刑房要来一個书吏,因此已经替他准备好了书案,正好就在朱海银的桌子旁边。 徐厚德给他指明了他的书案之后,让负责收发案件的书吏将蒋忠元故意杀人一案的全部卷宗交给他,然后进了裡屋。书吏们也各自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不时偷眼瞧他一下,暗自嘀咕几句,时不时带着笑,那笑声听得出来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文人相轻,自古始然。萧家鼎肚子裡已经明白了自己来到了一個什么样的环境裡。他沒有跟朱海银說话,拿起卷宗看了起来。 卷宗很薄,他用了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就看完了。案情也非常简单,這蒋忠元带着仆从,大半年前当街用刀捅死了两個男子,伤了几人。很多人都看见了。 這样一個案子,目击证人這么多,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有什么难办的?会让這些人用那种眼神看自己呢?而且案发已经大半年了,却一直沒有处理,其中必有蹊跷,要知道古代衙门相当于现在的公检法,而不仅仅是法院,古代规定的审限比现代短得多,這样的命案,限期一個月审结,超期未结的话,衙门掌印官和监临官(也就是直接责任人)是要被打板子的。這案子却拖了大半年沒审结,沒有鬼才怪了! 不行,必须马上搞清楚,自己可不能莫名其妙被人当枪使。 萧家鼎站起来,瞧了旁边朱海银一样,捧着肚子嘀咕了一句:“妈的肚子痛,不是吃坏了东西了吧?” 說罢,他快步出来,到门口问了门房茅厕的方向,径直過去。到了茅厕裡,左右看看沒人,进去撒了一泡尿,出来便看见了朱海银過来。便低声道:“這案子怎么回事?你应该知道吧?” “這個案子大有来头,衙门裡谁不知道?”朱海银回头看看沒人,声音低低的道,“這当街杀人的蒋忠元,是州府衙长史的小舅子!也就是說,他的姐姐,便是這长史的妻子。当街杀人的原因,是這小子跟死者两個都是大户人家的纨绔子弟,两人都看上了一個**女子,争风吃醋,在**就打了一架了。回家后這蒋忠元觉得吃亏了憋屈,便预谋报复,带着人等在街上,见那受害人出来,他亲自操刀,一刀捅死了那人,還捅死了一個冲上来的仆从,捅伤了几個。那死者人家虽然也是大户人家,但是沒有什么人当官,只是有几個钱而已,虽然到处告状,蒋家却還是把這個案子给拖了下来,就這么拖着,一直拖到现在。” 州衙门长史,是从五品上,比司马還高半级,在府衙裡,仅次于刺史和别驾。相当于省委常委,谁敢惹啊? 萧家鼎疑惑道:“那拖着也不是事啊?迟早還是要处刑的,他当街杀人,死罪啊。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跑得了嗎?拖又有什么用?” “怎么沒用?等朝廷大赦啊!” 萧家鼎顿时醒悟,古代当皇帝的,很喜歡搞大赦天下,老娘、老婆病了,搞個什么大赦,過生日祭天,也要搞個什么大赦。名目繁多。差不多隔上几年就有一次。一旦大赦,只要不是十恶重罪,重罪减轻,轻罪释放。原来他们打的是這個主意。這案子要是判了,铁定的死罪,拖着不判,等到大赦下来了,就可以不掉脑袋了。 這样一個案子,明显严重超期羁押,却沒人敢管,沒人敢接,不就是因为他的姐夫是省委常委!现在這邓县尉却让自己来扛這根烂木头,摆明了想整死自己,一個省委常委要捏死自己,那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嗎? 萧家鼎怒从心头起,难怪邓县尉這狗日的昨晚上不肯收自己的礼,原来他想整死自己,所以装出清廉的样子,好让自己麻痹大意,上他的当。幸亏老子穿越前领教過无数這样的阴招,要不然,還以为得到了领导的重视,将死刑案件這么重要的案子交给自己办,那還不巴巴的赶紧办结了以便展示才能?到时候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真够狠毒的! 這案子被告蒋忠元跟死者都不是什么好人,实在也沒有什么必要替他们伸张什么正义,自己何苦趟這趟浑水? 朱海银道:“大哥,你打算怎么办?” 萧家鼎阴阴一笑,道:“凉拌豆腐丝炒鸡蛋!” 朱海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瞧着他。 “回去吧!”萧家鼎迈步往回走,来到了邓县尉房门,他拿出了州府衙司马唐临的那副字画,迈步进了邓县尉的签押房。 邓县尉见他进来,愣了一下,道:“怎么了?有事嗎?” “是這样的,”萧家鼎满脸是笑,点头哈腰道,“昨天我在翠玉楼吃花酒,遇到了州府衙的唐临唐司马。前日裡我以诗会友胜過钟文博的事情他也听說了,竟然对我特别的好,請我喝酒,還考问了我一些诗词。对我的回答很满意,临别之前,他提笔做了一幅画给我,還让我沒事可以去他府上拜访,切磋诗词……” 刚說到這裡,邓县尉的老脸已经满是惊讶,原本眯成缝的小绿豆眼也睁开,直愣愣瞧着萧家鼎。 萧家鼎见到起了效果了,不由暗自偷乐,接着道:“当时我接過画看了,发现沒有题跋盖印,仗着酒兴說怎么不写名讳,要不谁知道是司马大人亲笔啊。唐司马大笑,說他已经写在了画裡,让我自己找去。我瞅了半天也找不到,听闻邓县尉是丹青行家,所以想向县尉大人讨教一下,不知能否费心指点,看看唐司马将這题字写在了哪裡。”說罢,将那幅画摊开,放在了邓县尉的书案上。 萧家鼎编的這個谎言,也不担心邓县尉会去找唐临核实,這种事情,邓县尉這样的官场老手那肯定是宁可信其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