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SAO
「侦查队全灭——?」
隔了两個礼拜回到血盟骑士团本部时,等待着我們的是冲击性的通知。
我們目前身处公会本部的钢铁塔上层中,之前和希兹克利夫会谈时所使用的那间全是玻璃墙壁的会议室裡。半圆形大桌子中央有希兹克利夫那穿着贤者般长袍的身影,左右两边虽然坐着公会干部们,但這次与之前不同的是,已经沒有哥德夫利這個人了。
希兹克利夫将骨瘦如柴的双手在脸前合了起来,眉间刻划着深谷,缓慢地点了点头。
「是昨天的事。收集第七十五层迷宫区的地圖档案虽然花了不少時間,但总算是在沒出现牺牲者的情形下结束了。不過原本就已经预测到,对上头目时将会有一番苦战……」
当然我也不是沒有想過会有這种情形。因为到目前为止攻略過的无数楼层裡,只有第二十五层与第五十层的头目怪物拥有突出的巨大身躯与强大战斗力,所以在攻略這两层时付出了很大牺牲。
第二十五层双头巨人型头目让军队的精锐几乎全灭,而這也是造成他们现在组织弱化的主要原因。接着在第五十层时,长得像金属制佛像的多臂型头目发动猛攻,让许多玩家胆怯,因而擅自紧急转移离开战场,造成战线一度崩溃,如果救援部队来得再迟一点,我們恐怕就难逃全灭的命运。而那时独立支撑战线的,就是现在在我眼前的這個男人。
如果說每隔二十五层就会出现强力头目,那這次第七十五层同样出现强力头目的可能性应该相当高。
「……于是我們派出了由五個公会共同组成,总共有二十人的队伍。」
希兹克利夫缺少抑扬顿挫的声音继续說道。由于他半闭着眼睛,所以无法从他黄铜色瞳孔裡看出他现在的情绪。
「侦查是在非常慎重的行动之下进行。我們派十個人当作后卫,在头目房间的入口处待机……先进入的十個人到达房间中央,就在头目出现的瞬间,入口的门便关上了。接下来的情形就是由担任后卫的十個人所报告。他们說门关闭有五分钟以上,当时不论是开锁技能或者直接加以打击,都沒办法让门开启的样子。等门好不容易打开时——」
希兹克利夫嘴角紧紧地抿了起来。闭起眼睛一下子后,接着說道:
「房间裡面已经沒有任何东西了。十個人和头目的身影全都消失。现场也沒有转移脱离的痕迹。而他们也沒有回来……为了確認,我們還派人前往底层黑铁宫,去確認金属碑上的死亡名单,结果……」
他沒有把话继续說下去,只是左右摇了摇头。我旁边的亚丝娜先是屏住呼吸,接着马上小声从嘴裡挤出一句话来:
「十……個人都……怎么会這样……」
「是水晶无效化空间……?」
「也只有這种可能性了。根据亚丝娜的报告,第七十四层似乎也是如此,所以我认为大概今后所有的头目房间都会是如此吧。」
「怎么会……」
我不禁叹了口气。无法紧急脱出的话,因为意想不到的事故而死亡的人数将会大大提高。「不出现牺牲者」,這是在攻略這個游戏时的最大前提。但不打倒头目的话就不可能完全攻略游戏……
「开始越来越像死亡游戏了……」
「但也不能因此而放弃攻略……」
希兹克利夫闭起眼睛,用听起来像呢喃但又斩钉截铁的声音如此說道:
「除了沒有办法用水晶脱出之外,這次的房间在构造上似乎是当头目出现,将同时断绝背后的退路。這么一来,只剩派出在利于指挥范围内最大人数的部队去攻略這個办法了。原本非常不愿意招唤新婚的你们回来。但希望你们可以了解我的苦衷。」
我耸了耸肩如此回答:
「让我們帮忙吧。不過,我会以亚丝娜的安全为最优先考虑。如果遭遇危险状况,比起队伍全体,我会選擇先保护她的安全。」
希兹克利夫脸上浮现些许笑容。
「当一個人有想要守护的人存在时,总是能发挥出强大力量。我很期待你的奋战。我們将在三個小时后开始攻略。参加人数加上你们两個总共是三十二人。下午一点在第七十五层科力尼亚市转移门前集合。那么,解散。」
說完這些话之后,红衣圣骑士以及他属下的那些男人一起站了起来走出房间。
「三小时后嗎——我們要做什么呢……」
亚丝娜在钢铁长椅上坐下之后对我如此问道。我一言不发凝视着她的身影。包裹在白底红色图案的连身战斗服下那赏心悦目的四肢、细长又有光泽的栗色头发、浑圆且闪耀着光辉的褐色瞳孔——她的模样就像绝世宝石那么美丽。
发现我丝毫沒有将视线移开的意思之后,亚丝娜光滑洁白的脸颊上隐约出现一抹红霞,她害羞地笑着說道:
「你……你是怎么了?」
我吞吞吐吐回答她:
「……亚丝娜……」
「什么事?」
「……妳不要生气先听我說。今天的头目攻略战……妳能不能不要参加,留在這裡等我回来呢?」
亚丝娜先是盯着我看,接着有点悲伤地低下头說道:
「……你为什么要对我說這种话呢……?」
「虽然希兹克利夫那么說,但在无法使用水晶的地方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很害怕……我只要一想到……妳有可能遭遇什么事故……」
「……你是說你要自己到那种危险地方,然后要我在安全的地方等你嗎?」
亚丝娜站起身来,昂然走到我面前。她的眼睛裡燃烧着怒火。
「如果桐人你一去不回,那我也会自杀。除了已经沒有活下去的意义之外,我也不能原谅待在這裡等待的自己。如果要逃就两個人一起逃。桐人你想這么做的话,我愿意一起逃走。」
說完,她将右手手指贴在我胸口正中央。眼神开始变得温柔,嘴角也浮现些许笑容。
「不過……我想今天参加攻略战的每個人都感到恐惧,也都想要逃走。但即使害怕,還是有十几個人愿意参加,那是因为团长和桐人,這两個应该是這個世界最强的人,愿意站在前面带领大家的缘故……我是這么想的……我知道桐人你很不喜歡背负這种责任。但是,這不只是为了别人,也是为了我們自己……为了让我們回到原来世界,然后再一次相遇,我希望我們能一起努力。」
我举起右手,悄悄地握住亚丝娜贴在我胸前的指尖。不想失去她的强烈感情充斥我胸口。
「……抱歉……我实在太害怕了。老实說,我真的很想就這样两個人一起逃走。我不想亚丝娜妳死掉,当然我自己也不想死。现实世界……」
我凝视着亚丝娜的眼睛,把接下去的话說完:
「就算回不去现实世界也沒有关系……我想和妳一直生活在那個森林小屋裡。就我們两個人……一直到永远……」
亚丝娜用另一只手抓紧自己的胸口。接着像是在忍耐什么似地闭着眼睛,皱着眉头。最后从微张的嘴裡吐露出无奈叹息。
「啊啊……真像是在作梦。如果真的可以那样就太好了……每天都可以跟你在一起……直到永远……」
话說到這裡便停了下来,像要切断那微小愿望般把嘴唇紧紧闭了起来。张开眼睛,抬头看着我时,脸上的表情相当认真。
「桐人,你有想過嗎……?我們在真实世界裡的身体究竟怎么了?」
這個突然听到的問題让我一时答不出话来。其实所有玩家应该都有這個疑问才对。但既然沒有与现实世界联络的办法,就算再怎么想也沒有用。大家心裡虽然隐约有着恐惧,但還是勉强不去面对這個問題。
「還记得嗎?這個游戏刚开始时,那個人……茅场晶彦的游戏說明。他說NERvGear可以容许两個小时的断线。而那個理由是……」
「……为了让我們的身体被搬运到有看护设备的医院去……」
听见我的呢喃后,亚丝娜用力点了一下头。
「实际上過了几天之后,大家都遭遇到持续断线一個小时的事件对吧。」
的确是有這么回事。我看着眼前断线的警告,不断地担心会不会就這样過了两個小时然后被NERvGear给烧死。
「我想那时候应该所有玩家都一起被搬运到各家医院去了。一般家庭是沒有办法看护像我們這种植物人长达好几年的時間。所以应该是被搬到医院后,重新连接上網络才对……」
「嗯……說不定是這样……」
「如果我們的身体是在医院床上,连接了许多管线才能维持生命的状况下……我不认为可以毫异常地一直持续下去。」
忽然有一种自己全身开始变得稀薄的恐怖感侵袭而来,为了確認彼此的存在而把亚丝娜用力抱了過来。
「……也就是說……不论我們能不能完全攻略游戏……都会有一個最终期限存在……」
「……而這個期限将因每個人的身体状况而有所不同……在游戏裡面,關於『外面』的话题算是禁忌,所以這件事我从来沒有跟别人說過……但桐人你不一样。我……我呢,想要一辈子在你身边。想要好好跟你交往,真正地结婚,一起白头到老。所以……所以……」
她已经沒办法說出接下去的话了。亚丝娜将脸埋在我胸前,终于忍不住呜咽起来。我慢慢抚摸她的背,帮她把接下去的话說完:
「所以……我們现在一定得作战……」
其实恐怖感并沒有消失。但是亚丝娜努力忍着想要逃走的心情,准备要开创自己的命运,我又怎么能够在這裡放弃呢。
沒問題——一定沒問題的。只要我們在一起,一定——
为了甩掉袭上心头的恶寒,我的手臂更加用力地紧抱住亚丝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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