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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重生

作者:amoky
這裡真的非常缺水。 整個朱家巷只有一处水井在巷子的入口处。 赵政母子的住处竟是离那井最远的。可见他们母子身为秦国人质,在赵国是多么不受欢迎。 尤其是长平和邯郸之战后,他们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 估计远在秦国那深谋远虑的老狐狸吕不韦也是一直在暗裡疏通关系保他们母子平安吧。只是秦赵结怨太深,保平安已是难于登天,更别說提高生活水平了。 不過即使如此,现在他们母子的境地也的确是太過說不過去了些。 梁儿觉得,怎么也应该再比现在好一点点才对吧。 真不知道吕不韦是怎么想的,又做了些什么。 那個老家伙可是歷史上出了名的机关算尽,确实不是她一個从沒有尔虞我诈過的现代人能轻松理解的。 眼下,水井远還不是最让梁儿头疼的,最头疼的是打水时经常会遇到各国质子,各国婢子小厮,各路赵人,各种路人甲乙丙丁…… 秦国越是在七国战场上打遍天下无敌手,這些人就越视赵政母子为眼中钉肉中刺。 梁儿這個伺候赵政母子的婢子自然也成了众矢之的,只要出门便会被人追着打。 难怪赵政說他们之前的婢子都跑了,普通人任谁也受不了這种情况啊。 幸而,梁儿并不是普通人,她知道赵政的未来。 跟随赵政,于别人而言是拼了命都要甩开的倒霉事,于梁儿而言,却是千般万般的幸运,只是這幸运来的不是那么完美罢了。 于是她决定,无论再苦再难,她都会忍耐。 她一定要亲眼看看秦始皇辉煌的一生,也不枉上天眷顾让她重生一回了。 此刻正挑着两個水桶,累得气喘吁吁,還要忍受路人朝她各种白眼儿的梁儿,竟然又被不知从哪裡投来的一個生鸡蛋打中脑门儿。 可她只是微顿了一下脚步,任由那滑腻腻的蛋液自额头流下,粘得眼睛都难睁开,她依然沒有怨天尤人也毫无畏惧,继续快步向回走着。 身后,那些路人的讥笑声不绝于耳,却也随着她的前行慢慢消失了。 回到院子,梁儿迅速放下扁担,到厨房抓了块抹布将脸上的蛋液擦掉。 他奶奶的,這一路粘得她实在太难受了。 “你還挺能忍的。” 门口响起赵政的声音。 他以前的婢子遇到這样的情况,都会哭着回来的,而這個女人不但沒哭,反而一点委屈之色也无,实在与他人不同。 “欺负人只能說明那些人沒有什么大能耐。像這种小人物,他们扔他们的鸡蛋,奴婢不理便是。” 這些天梁儿已经自称奴婢称得很是顺口了。 毕竟在這個时代,人无论贵贱,礼数和孝道都是最重要的。 称自己奴婢,虽然心裡不太舒服,但是這奴婢的活儿都干了,還怕称呼难听嗎? “呵,扔鸡蛋是沒能耐,难不成要等那些人杀了你,你才觉得他们有能耐?” 赵政听到梁儿的說辞,顿觉起了兴致,以前可从沒听人說過此类的话。 只是她一個小小的婢子,竟有這么大的口气,总是让他有种莫名的想戏弄她的心思。 “自然不是。公子還小,等长大了,就会明白奴婢今日的话中之意了。” 梁儿知道赵政有故意找茬的意思,也同样噎了一句回给他。 臭小孩,人還這么小就這么毒舌,她一個二十多岁的人,還能总是被他压着? 赵政听她這么一說,心裡不舒爽到极致,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說他小。 自他懂事起,他就嫌弃自己是個孩子,无法保护母亲,也无法保护自己。若他是個大人,便可以打赢更多人,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欺负他们母子了。 “哼!我小?也不知道几天前是谁昏倒在地上,被我扛回来的,一個女子,竟然那么重,也不知道是不是偷吃了别人家的猪食!” 扛?他一個七岁的小孩怎么扛得起她? 那日初在赵政家中醒来,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赵姬换過,說是衣服实在太脏了,也实在破得无法再补,便已经扔掉了。加上她后来发现自己身上有多处擦伤,想也知道定是被赵政拖着回来的。 猪?這小孩竟然還骂她是猪?暗着說不過她,就直接明着骂她了? 這下好了,身为身份卑微的小婢子,又怎能骂回去?人家可不只是主子,還是秦始皇啊! 梁儿气结,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這卑贱的身份在這裡是多么的不方便。 “奴婢真是命苦,在外面受人欺负,回来還要被公子数落。” 這句话可真是大实话,命苦,真是太命苦了。为了能目睹秦始皇的人生,她真不知還要吞多少苦水。 梁儿一边這样唏嘘着,一边用力擦着粘在头发上的蛋液。 脸上的好擦,可头发上的就难弄掉了。 挑两桶水那么费劲,简直要拼尽半條命去,又要做饭又要给赵政母子洗漱,她這婢子是能不用水,就不用的。 赵政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說的有些過了,突然调转话题道: “别擦了,蛋液擦不干净的。若是让娘亲看到你如此脏的样子,定要连饭都吃不下去的。跟我来,我带你去個水多的地方洗洗。” 毒舌,還是毒舌。 梁儿真不明白這孩子怎么說话這么噎人。 其实她能感觉得到,他并不是坏心肠的。反而时常都是好心,却一张口就沒有好话。 赵政带着梁儿绕過院子上了后山。 這山名为邯山,山不大也不高,却是大有来头。 听赵政說,就连邯郸城的城名都是取自此山。 “邯郸”裡的“单”字,是尽的意思。邯山的尽头,即为邯单。又因为作为城廓,城名需从邑,所以“单”字加了“邑”偏旁,遂才有了邯郸二字。 只可惜经历了数百年,此山如今已是荒山,人迹罕至,连鸟兽也不多了。 山路极是陡峭难走,树也长得繁乱,碍得人很难看得清前路。 然而赵政却走的很是熟练,哪裡的石头是松动的,不能踩,哪裡的石头是结实的,可以踩;哪裡的树枝会碰到头,哪裡的树根会绊到脚,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梁儿紧跟着赵政,沿着他走過的地方,终于以让赵政嫌弃的龟速走到了山顶。 山顶是一大片密林,密到林中几乎透不进光来。 赵政一言不发便钻了进去。 梁儿心生诡异,却不想让赵政說她胆小无用,就也跟着钻了进去。 又是一阵左拐右拐,左绕右绕。 忽然眼前光芒大胜。 之前一直不见天日,突遇强光,竟刺到她睁不开眼来。 适应片刻后,梁儿终于看清眼前景象。 密林尽头竟有一湖。 湖水清澈见底,只见湖底一块块形态圆润柔美的石头,却不见一條鱼儿游动,真真是应了那句“水清则无鱼”。 正午的阳光照在如此清静的湖面上,反出耀眼的七色光芒,仙境一般,让梁儿不自觉失了神。 赵政看着呆楞在原地的梁儿,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 “這裡是专属于本公子的地方,可是连娘亲也沒来過的。别再說本公子不善待下人。” “公子是如何发现這裡的?” 梁儿沒听进赵政的话,仍痴痴然的问。 赵政见梁儿沒领情,有些不耐烦,蹙眉道: “怎么這般啰嗦,快,下去洗洗。” 梁儿在湖边缓缓蹲下,低头看见湖中自己的倒影,确实是狼狈到极致了。 她脸上被之前的抹布擦的這黑一块那黑一块,头发還一绺一绺的粘着,衣服上虽然相对干净些,可又满是补丁。 此时說她是個婢子估计都沒人信了,若說是叫花子倒是更贴切些。 不過想起镜中自己癌症晚期时干枯的脸,如今這副样子竟算是好的。 “你若再不下去,本公子便要踢你下去了。” 身后的赵政厉色道。 這女人脏成這幅样子,实在让他忍无可忍。 梁儿這才反应過来,他說要踢她下去?這意思是要让她在這湖中洗澡?而不是单单洗個脸? 我的天!要這么脏的她在這么仙境一般的湖裡洗澡?会不会太暴殄天物了? “公子的意思可是让奴婢在此沐浴?” 赵政白了她一眼。 “那是自然。” 梁儿听到赵政肯定得不能再肯定的回答,竟张着嘴巴半天沒合上。 见她一副蠢相,赵政更是不耐烦起来。 “速速洗完回去干活,我去那边等你。” 說罢,抬手指了指不远处一棵粗壮的大树,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說到洗澡,她在现代的时候因为病入膏肓已经好久沒洗過澡了。 来到這個时代后她的身份是一低再低,她那主人母子在朱家巷又如刀俎鱼肉,她每次冲出去挑水都跟穿越火线一样九死一生的,還听說古代平常的穷苦人家都是一年才洗一次澡,這让她怎么還敢奢望能洗上澡啊。 梁儿看向脚下美绝人寰的碧色湖水,心神无比荡漾。心想赵政這次真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好到足以抵消他這些天的毒舌。 满是补丁的灰色衣裙散落在晶莹剔透的湖边。 湖中,梁儿正舒服快活的洗着澡。 即使沒有浴液,也沒有洗发水,只是用清水拍在身上,她便已经很满足了。 无意间,梁儿看见了自己手臂上的皮肤,竟让她愣了许久。 那手臂白皙嫩滑,轻轻按了一下,肌肤充满弹性。 刹那间,几滴泪划過脸颊,落入湖中,溅起小小水花。 多久了?她一直不敢照镜子,不敢看自己的身体。那副被癌症折磨得蜡黄干枯的皮囊是身为女孩子的她最害怕见到的。 现在,她终于摆脱了那副丑陋的样子,恢复如初了,不,或许是更盛当初了。 梁儿洗完澡回到岸边穿好衣裙,心中的欣喜和激动依然挥之不去。 她蹲在岸边久久的凝望着湖中映出的白皙脸庞。 让她更惊讶的是,那长相明明是自己的,却看上去要年轻许多,說是只有十五六岁也不为過。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赵姬和那士兵都說她年纪小了。 她這是真真正正的重生了嗎?梁心颐已经死了,现在的她是梁儿了。 正失神间,忽听赵政喊道: “還沒洗好嗎?” “公子,奴婢洗好了。” 梁儿回道。 可她的双脚却還是不肯离开湖边,总想再多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不一会,赵政的声音已经在身侧了。 “洗完了還磨蹭什么呢?” 蹲在地上的梁儿听到赵政的话,恍然回神,本能的抬头转向他的方向,迎上他的眼。 年幼的男童和年少的女孩意外的四目相对了…… 有人說,一眼万年。 就是那一眼,便改变了赵政的所有,亦是秦始皇帝一生珍藏在心底最宝贵的回忆。 此刻仰面望着他的少女不再是之前脏污到看不清容貌的流民,他终于清楚的看到她的脸…… 她相貌不如娘亲美丽,却不知为何生生吸住了他的心神,让他的世界好似静止了一般。 少女如墨的长发柔顺的散落在肩上,那双目似有泪光涌动,黑黑的瞳仁如珍珠般璀璨,小巧的鼻、精致的唇,无一不是恰到好处。 她的皮肤白皙至极,以至于在湖光的反射下竟似是几乎透明一般。 世间怎会有如此动人的女子?让他年幼的心竟也漏跳了两拍。 赵政不自觉的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脸,那触感一定是极柔极软的,可手到空中又忽然停住,因为女孩开口說话了。 “公子,奴婢的脸沒洗净嗎?” 赵政迅速收回了手,轻咳了一声, “咳,无事,走吧,出来太久,母亲会担心的。” 下山后回到院子,赵政竟一句话也沒再跟梁儿說。 入夜,赵政辗转难眠,反复回想湖边的一幕。心叹那样的梁儿,若能穿上白色的衣裙,定是最好看的。 第二天清晨,赵政抛了一堆白花花的东西在梁儿床上,梁儿拿起来一看,竟是两套白色的粗麻布衣裙。 “从今天起,你穿這個。两套用于换洗。” 竟是命令的口气。 “白色的?很容易脏呀。” 做婢子每天要干很多脏活,這裡又這么缺水,衣服基本都要一個月洗一次,穿白色的裙子实在不明智。 “若是怕脏,你当心些便是了。” 說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人了。 梁儿无语,這小孩還真是站着說话不腰疼。干活儿的又不是他,他哪晓得,那可是凭她如何小心,也一定還是会脏的呀。 可是想起赵政方才强硬的态度,梁儿最终還是硬着头皮穿上了。 只是沒想到那個得寸进尺的小主人,竟然从此不准她再换其他颜色的衣裙,并且只要衣裙脏了一点点,便让她立刻洗干净。 更奇怪的是,赵政還每隔五天就赶着她去山裡洗澡。 虽然身为一個曾经的现代人,梁儿是十分希望每天都能洗澡的。可是在這裡,因为缺水,赵姬也要一個月才洗一次澡。她一個婢子,却洗澡洗得比主人都频,這让她无比心虚。 然而,赵姬這個女人迟钝得有些离谱,梁儿经常洗澡和换衣服,這些她竟全然不知,只知道儿子经常出去玩,有個婢子贴身照顾着也好。 至于梁儿的白色衣裙,是赵政从赵姬那要来的两套,赵姬竟也沒多问,便真的给梁儿穿了。 只能說,赵政和赵姬這对母子都是奇葩。 看過《》的书友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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