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美人舌
就在众人已经等得实在不耐烦了,现场形势眼看就要失控的时候,李曦怀裡抱着一個酒坛满脸笑容地从巷子的那边挤過来了。
“叫大家久等了哈,恕罪,恕罪,呃,睡過头了,抱歉,抱歉……”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大家伙儿在這裡等了他少說一個多时辰了,還以为這家伙是拿大家耍着玩呢,却原来他居然只是睡過头了……
当场就有不少人闻言气得额头上青筋直冒,手裡攥起了老大的拳头,其中几天之前曾在這家文君酒垆当场给過李曦难看的几個人更是一個個气得几乎歪了鼻子——
他们今天就是憋着劲儿過来看笑话呢,结果却在這裡干等了近两個时辰,這人挤人的地方,虽是春日,却几乎能让人硬生生的捂出痱子来,但人家却在家裡睡到這会子,這他妈简直就是比耍人還耍人呢!
阖城出动在此等待他和他的新酒,他居然能在家中高卧不起!
敢情人家根本就沒拿今天這么大一副场面当回事儿!
不過大家看看他怀裡抱着的那個酒坛子,相互对视几眼,最终還是把這股子怒气给强自压下去了——也罢,耍就耍了,且看這小子的所谓新酒到底是個什么滋味,只要是他這新酒但或有一星半点的不对劲,哼,到时候再把這笔账拎出来一起算也不迟!
就在众人怒目的注视下,李曦挤开一條通道来,终于走到了文君酒垆的铺子门口。看见他真的過来了,怀裡還抱着酒坛子,静女就觉得自己這肩上突然的一轻,不知不觉就松了口气,然后就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好悬沒当场晕過去。
這一個半时辰裡,她的压力委实也是太大了一些。
眼看她晃晃悠悠,当着那么多人李曦倒不好過去扶她,幸好静女身边就站着两個卖酒婆子呢,见状赶紧把她扶住了,婉言的劝她到后面去歇着,不過静女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清醒了许多之后,却是一抬手推开了那两個婆子。
李曦答应了要帮她這個酒垆重新开张的,前头她顶着那么大的压力在這裡等了他那么长時間,为的還不就是要亲眼等着看看李曦到底怎么帮自己?這個时候别說自己的身体沒什么事,就是已经病得爬不起来了,也得让人把自己抬過来才是!
前天李曦一個字一個字的把那個告示念给她听的时候,她就知道,原来当初李曦說要半年至千金并不完是一句空话,原来他一直都在暗中准备着自己的事情,所以,如果說此前她還只是在无计可施却又心有不甘的情况之下对李曦保持将信将疑与姑且信之的话,那么等她看到那张告示,其实心裡就已经对李曦信了五六分。
当然,除了信任之外,在她心中占据着最重要地位的,自然就是好奇了。
此刻在這條小巷子裡聚集了怕不有几千人,但他们所的却只是李曦到底造出了什么新酒,他们所的,只是想看看李曦這次是不是又要丢什么丑,可以說這件事本身,与他们是沒有什么利害关系的,他们只是在等待事情的结果而已。无论即将到来的是一次惊喜,還是一次笑话,与他们都并无太大的相干,充其量就是又添了一些茶余饭后的舌头。
但是這件事对于静女来說,却是生死攸关!
虽然只是开了一家小酒铺,但她是老板,凡事她都可以自己做主,在当下的這個大时代裡,她可以說是已经最大限度的品尝過了“自由”這杯美酒。
但是现如今她已经彻底和皇甫家断了关系,而且经营铺子以来的所有积蓄也都已经被哥哥嫂嫂借机拿走了,铺子也被砸了,预交的租金也被要走了,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就在這三两天裡,哥嫂他们肯定会再次過来,肯定是要带走自己的。
到那個时候,自己一個被人称为“不祥之人”的弱女子,便是连個反抗的借口都找不到,因为自己连最后這一处小小的立身之所都已经沒了。
所以,那天幽暗而满地狼藉的柜台后面李曦所說的那几句话,简直就是她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简直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她心裡坚定地相信李曦一定会成功,也必须要成功,无论如何要成功!
但是,他怎么就能成功呢?
被他抱在怀裡的那個酒坛,到底装了什么稀罕妙物?
一個小小的酒坛,就能让他半年至千金嗎?一坛新酒,真的能征服今天来到這裡的這么些人嗎?他……真的就能让自己這家小酒铺起死回生嗎?
…………
就在她纷乱的思绪中,李曦腼腆地笑着,放下酒坛之后還冲大家拱了拱手,然后才道:“那什么,时候已经耽误了不少了,咱们這新酒品尝会,就开始吧?”
他转身吩咐,“来人,拿碗来!”
当下便有個卖酒婆子闻言之后赶紧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大摞洗干抹净的酒碗拿出来,就放到铺子门口挡着众人的那一张大案上头。
李曦把那坛酒拿過来,直接往一大摞酒碗旁边一放,直接就打开了酒坛的封口。
直到這会子大家才注意到,却原来這坛酒并不是用泥封口的,而是只用了一大团麻布,当下众人心裡就有些好奇,因为时下酿酒都是将粗酒封在酒坛裡,坛口加了泥封,让酒液自己在裡边一边继续酿造一边发酵,却是从沒人听說過不加泥封直接用一团麻布封口的。
麻布团子封口,可是封不死的,這样一来,如何让這酒液继续发酵?
李曦却不知道就是一個封口的問題,他手中的這坛酒就已经引起了不少行家的兴趣,当下他打开酒坛之后,自己就首先闻到了一股扑鼻的酒香,然后也不看众人的反应,径直拿過一個酒碗来,掂起酒坛小心翼翼地往裡面倒了一個碗底。
這会子整個小巷子倒真是安静的可以,那是因为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呢,刚才见李曦居然只抱了一坛酒来,就有人已经不屑地嗤鼻,這会子又见他只舍得倒了一個碗底,便有人不屑地道:“李大才子,你這也太抠门了吧?就算是免費品酒也不至于這么抠门呀,這一点儿也就是够咱们拿来润润嗓子,够谁品的?”
李曦闻言腼腆地笑笑,也不反驳,只是往人群中看了一眼,伸手指着那個說话的,笑着道:“如果我沒记错的话,几天之前咱们就在這裡见過面,当初這位仁兄還曾說過,坚决不相信我李曦能够半年至千金的,对吧?”
那人闻言倒也不怯场,当即挤开众人挺身站了出来,昂然道:“沒错,正是本人!而且我不光当时不信,到现在也不信,我现在就感觉,你這什么狗屁品酒会,纯粹是蒙人的!”
李曦闻言笑笑,并不生气,当下点头道:“那好,既然這位仁兄如此质疑在下的话,那今天這品酒会,就請仁兄第一位品酒如何?”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倒是沒人出言反对。而那人自然也是沒有意见,他当下便点头道:“好,敢让某第一個试你的酒,倒算你還有些胆气!只是你這酒太少了,倒满!”
李曦笑着摇摇头,端起酒碗递過去,“倒满了你喝不下的,再說了,今日只有一坛酒,要供给大家品尝呢,也沒那么些让你糟蹋!”
說到這裡,他又补了一句,“对了,還要提醒這位仁兄一句,喝我這种新酒的时候,切记要慢慢的小口小口喝才好,不然呛着的话,可不要怪我的酒太烈!”
那人闻言不屑地冷哼一声,大步走到李曦面前,接過了酒碗。
接過碗来,首先就是一阵扑鼻的香气迎面袭来,他顿时给這香气熏得一愣,只是觉得這酒的香气可是比平日裡喝得那些酒的酒香要浓郁多了!
当下他正待低头仔细闻闻,虽說他心裡是绝对不相信李曦能弄出什么与众不同的新酒来的,就更别提什么烈酒了,他自诩喜好這杯中之物,敢夸口說便是再烈的酒,只要是世上有的,他都不怕,不過当下毕竟是当着那么些人第一個试酒呢,他可不想出什么丑,但就在這個时候,還不等他仔细闻闻,却听得身后众人已经开始起哄了——
“快喝呀,愣什么!”
“是啊,還不快喝,這么些人等着尝呢!”
“這小子不会是李曦找来的托儿吧?便装腔作势了,闻什么闻,快喝!”
身后聒噪如此,他便是再好的性子也耐不住,更何况眼前酒香扑鼻,他也确实给勾得馋瘾大动,当下便也不急细想,端起碗来,一口就倒进了嘴裡。
然后,他突然便瞪大了眼睛!
一口酒将咽未咽之间,只是觉得热辣满口,让他這個自诩是喝惯了烈酒的人也忍不住几乎当场就要把這口酒给喷出来!
忍了几忍,脸都憋得通红,他到底還是一口给咽了下去,然后就觉得一股火辣的热流顺着嗓子一直下到腹脐,好不舒爽!
喝完了,美完了,肚子裡好像有一团火在烧!
他好像是傻掉了一样,抬起头来不能置信地看了李曦一眼,再看看自己手裡的空碗,然后,就在大家都屏息地等待他转過身来评价一下這酒的滋味到底如何的时候,他却是慢慢地把碗递到李曦面前,问:“能、能再给我来一点不?”
离得近听见了他這话的人不由得面面相觑,离得远的人则一個劲儿的扒着前边人的膀子,追问那家伙到底說了什么,等到消息传递過来,大家也是不由得目瞪口呆。
這叫他娘的什么评价?
李曦闻言笑笑,摇了摇头,“一人只有這么一点儿,想喝的话,明天請早吧,继续免費!”
那人闻言咽了一口唾沫,摸摸肚子,犹自盯着李曦怀裡的酒坛,過了半天,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空碗,转身走回人群中间。
大家一见他刚才還牛气哄哄的,這会子喝完了酒反而不說话了,顿时不由得好奇心大起,见他走近了,便乱哄哄地拉着他问:“怎么样?這酒到底怎么样?你倒是說话呀,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喝完了反倒变哑巴了?”
那人觉得自从一口酒下肚,自己到现在還有点晕晕乎乎的呢,有一种飘飘如仙的感觉,要搁在以往,像那样的酒碗倒满了,便是喝它個三五碗也不至于有這种自在的感觉啊!
当下众人乱纷纷的问,他却是不舍得打断這种美妙的感觉,便不管别人怎么问,他只是一個劲儿的摇头,愣是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說,只是想要這感觉……再飞一会儿!
這下子众人见他硬是不肯說话,便不由得纷纷把目光投向李曦面前大案上的那個小小酒坛,顿时這心裡就越发的好奇了!
李曦笑笑,换了一個酒碗,再次倒上一個碗底,问:“這次谁来?”
“我来!”
“我来!”
…………
這一回李曦的话音方落,也不等他指人,大家都是好奇的紧,闻言之后立刻就踊跃地报名,而且還有不少人奋力的往前挤,想要获得一個比较好的位置,以便能赶紧尝尝這個让人喝完了說不出话来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的新酒。
李曦见状赶紧拿起酒坛作势欲砸,双目圆瞪地喝道:“不要挤,你们挤的话我就把酒坛摔碎,谁都喝不到!不要挤!”
笑话,那么多人的大场面,现场连個能维持秩序的都沒有,要是一旦乱起来,连踩带挤的,别說让新酒扬名了,只怕连自己的小命都有可能交代在這裡。
当下听了他這话,现场倒是安静了一下,然后却有更多條手臂举了起来。
“我来!”
“我来!”
李曦笑笑,正想选第二個,却见突然有個人大喝一声,道:“嚷什么,都他妈闪开,让老子来,我就不信他這酒能邪门到哪裡去!”
众人闻言愤怒地回头,但是看清了那說话的人之后,认识的却是立刻就换上了一副笑脸,当即赶紧让路,道:“裴管家,您老怎么也大驾過来了,您請,您請!”
有人這么一說,大家立刻就知道来者是谁了,当下不管心裡是否情愿,却也只能赶紧让路。谁让人家是当今晋原县县丞裴大人府上的管家呢!
人都說宰相的门房七品官,這话落到地方上也一样管用,县丞大人的门房,那出外就是可以代表县丞大人的,那可是连正经在衙门裡做事的刀笔吏们都要小心地恭敬着的大人物,又更何况是他们這些狗屁不是的普通老百姓?
当下众人硬生生的给裴管家让出一條路来,让他走到了文君酒铺的那张大案前,他昂首瞥了李曦一眼,不屑地道:“我来看看你這到底是什么酒!”
說着他端起大案上的酒碗,便递到鼻端,轻轻地嗅了一下,然后脸上便是一惊。
他虽然不是特别的喜歡喝酒,但毕竟也在老裴家当了多年的管家,每年的酒食采买等等,都是他的责权所在,因此,对于分辨酒的质量,他可是很有一番经验的,当下這酒往鼻子前一送,单是闻着酒香,就已经让他不得不顿时收起了所有的不屑。
自从他說话,一直到他走過来端起酒碗,李曦就一直笑嘻嘻地看着他,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沒說,只是到了這时候,见他一脸的谨慎,這才道:“酒烈,小口喝。”
裴管家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想哼一声表示一下不屑,以免弱了士气,但是到最后闻着萦绕鼻端的浓烈香气,他還是把那個想法忍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把酒碗捧到面前,浅浅地啜了一小口,然后他的表情便如此前试酒的那人几乎一般无二,当下只是瞪大了眼睛,一口酒含在唇舌之间,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便如当时年少,洞房花烛之夜,懵懵懂懂之间,初试美人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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