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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亚父,究竟要做什么?

作者:拜见小道长
哐当一声。

  酒壶落地,洒了酒水。

  不知何时,众人猛然间惊醒過来,柳万坞抿抿嘴唇,使劲晃晃脑袋,酒醒大半,一时无言地看着苏仁安。

  其他人同柳万坞一样,齐齐地看向苏仁安。

  方才?

  方才是他念了一首诗,一首劝酒的诗?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望山亭裡,方休缓缓抬头看向苏仁安,耳边回响這首劝酒诗,嘴唇慢慢蠕动,目光回收,停在面前的南山纯酿上。

  他鬼使神差地倒出一杯酒,慢慢品尝,咂咂嘴,又忽而笑了笑,舒畅地吐出一口气。

  几息后。

  方休突然站起来,举高手中酒杯,嘶哑着声音:

  “将进酒,杯莫停!”

  “将进酒,杯莫停!”

  “将近酒,杯莫停!”

  “請诸君,一同同饮南山纯酿!”

  此刻无声。

  诗会上,鸦雀无声。

  然后,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在场的所有人,无论男女,无论老少,全都举起手中酒杯,高呼:

  “将进酒,杯莫停!”

  ……

  ……

  晚些时候,诗会结束,众人结伴下山。

  柳万坞被人搀扶,嘴裡含糊不清:“好诗,好诗,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還复来……”

  搀扶他的同僚笑道:“柳兄,你方才還說,南山出不了好诗,您這口风变得太快了吧。”

  柳万坞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也不在意,大手一挥,“我何时說過南山出不了好诗?你们可不要冤枉我。”

  “哈哈哈……”众人哄笑不止。

  看着众人慢慢离去,望山亭裡,方休也有些醉意,被秦相如和严颂搀扶着,嘴裡喃喃自语:

  “到底是何人,何人所作诗篇?闻所未闻,先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此句,可千古流传,老夫原以为他是一個淡泊名利的隐士,可今夜這首《将进酒》,风格与之前大不相同……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還复来,何其豪迈,何其洒脱,世上有這样的人嗎?不可能,這世上根本不可能有這样的人。”

  沒人能够回答方休這個問題。

  李昭阳从席位上起身,揉了揉发懵的的额头,走到恩师方休身边。

  “恩师,咱们先回去歇着吧?您已经醉了。”

  李昭阳伸手,方休却挥袖打掉李昭阳的手,站起来,踉跄数步,走下望山亭:

  “老夫沒醉,沒醉!秦相如,严颂,你们必定认识他,他到底是谁?带老夫去见他。”

  两部尚书对视一眼,看這裡人多眼杂,也不好开口透露陈朝的身份,最后只是无奈地說道:

  “你们,跟我們来吧。”

  路上,李昭阳和方休数人静默无声,跟在秦相如和严颂身后。夜裡的南山并不怎么好走,山道崎岖,有几次差点崴到脚,况且南山纯酿的后劲有些大,時間越长酒劲越大,還沒到地方,方休就已经完全醉倒,需要靠人抬着。

  不多时,众人路過一处麦田,来到一处庄园。

  敲敲门。

  是侯吉前来开门。

  侯吉睡眼惺忪,打着哈欠,瞧见门口這么多人,一时有些意外。

  但想起今早相爷对他說,晚上可能会有客人找上门,他也就见怪不怪了。

  先是安排已经醉倒的方休到厢房裡休息,侯吉带着剩余几人,跨過几個月亮门,在后院见到那個无名氏。

  秦相如,严颂等人心照不宣到停下脚步,伸手道:

  “陛下,請。”

  红豆花魁跟在众人身后,瞧见這一幕,微微有些吃惊。

  一路同行的這個富贵公子竟然是当朝陛下,永兴帝!

  李昭阳扶着月亮门,一摇一晃地走进去,门“轰隆”一声关上。

  李昭阳喝的有点多,脑袋昏昏沉沉,脚步悬浮。

  他看见远处的葡萄架子下,月色清风下,有一身穿大青衣的男子闲适地躺在藤椅上。

  手裡拿着蒲扇,轻轻地扇着,悠然自得。

  “你是?”

  “南山无名氏?”

  “《饮酒》《将进酒》两首诗篇,皆是你作?”

  陈朝听见声响,慢慢偏過脑袋。

  四目对视!

  李昭阳不可置信,突然踉跄一步,一屁股摔倒在地。

  怎么会是他?

  不可能是他!

  “见到臣,陛下很是吃惊呐……”陈朝看见李昭阳摔倒在地,并沒有起身去扶,而是手裡拿着蒲扇轻轻扇着风,缓缓地說道:“陛下起来吧,且過来坐,身为天子,坐在地上也不是一回事。”

  口吻略显轻松。

  闻言,李昭阳迅速起身,拧着眉,一步步逼近。

  陈朝笑着招呼李昭阳入座,拿着蒲扇,指了指桌上一壶醒酒茶,“喝点吧,醉酒的滋味可不好受。”

  李昭阳拿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脑袋才不那么难受。

  “坐吧。”陈朝又指了指身边的藤椅。

  李昭阳沒有坐,而是直接问道:“你就是南山无名氏?”

  陈朝沒有說话,只是点头,算是默认了。

  “为何?”

  “什么为何?”陈朝一时奇怪,“陛下以为臣作不出那两首好诗?還是见到臣身为那两首诗的主人,感到很失望?觉得臣不配。”

  “都有。”

  李昭阳实话实說,在陈朝身边慢慢落座。

  陈朝不想纠结這個問題,他知道自己身上“奸相”的标签深入人心,旁人看他,恨不得杀了解恨。

  所以陈朝故意换了一個话题,问道:“陛下在清源县微服私访多日,走一路看一路,這一路观感如何?”

  李昭阳想都沒想,脱口而出:“很好,至少现状不是清源县县令一年前在奏折上所言,清源县十室九空。来這裡的半個月,朕感觉這裡充满生机,越来越多的百姓归家,在南山附近定居。”

  “那陛下又知,为何朝廷以前给清源县百姓,每人发十两安家费都解决不了的問題,臣只给了区区二两银子就把這事轻松解决了?”

  陈朝有意考校李昭阳!

  李昭阳想了想,回应道:“因为你给的他们的,远不止二两,也远远超過朝廷给的十两,朝廷授人以鱼,而你,受人以渔!”

  以前朝廷为了促进清源县人口回流,答应给每個回来的百姓十两安家费,這样做,前期效果很明显,但随着時間推移十两银子花完,百姓又回到起点,不得不出去讨生活。

  可陈朝所做,前期每人只给二两,远远少于朝廷,但他却做成了朝廷做不成的事情。

  陈朝从根上解决了清源百姓的生存問題。

  “陛下也不算太蠢!孺子可教也。”

  “你!你!”李昭阳怒道,陈朝却不在意,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治理国家也是如此,授人以渔,而不是授人以鱼!陛下,你要学的還有很多。”

  李昭阳当场哑火,压抑着怒气。

  陈朝继续,侃侃而谈:

  “臣现在做的,就是授人以渔,南山酒坊开起来,且有收益,清源县的百姓才会甘愿回来,就算沒有那二两的安家费他们也愿意回来。”

  “南山纯酿在外的销量不用愁,吴楚几国的订单,得排到几年之后。可這样的好酒,在大纪有它更大的价值,靠出口倒卖酒水赚不了多少钱,臣卖给其他几国,五斤装的,共计二百两现银,今儿南山诗会,劝酒诗一出,加上大学士方休代言,陛下以为南山纯酿增价几何?”

  今日方休在诗会上高呼“将进酒,杯莫停,請君一同同饮南山纯酿”。這句词可是陈朝精心创作出来的,换句话来說就是古代版的酒水广告词。

  《将进酒》此诗一出,必定短時間内,风靡京城才子佳人圈,那句广告词也会跟着诗一起火起来。

  当人们在酒宴上劝朋友,同僚酒时,会想起這首诗,亦会想起南山纯酿,自然会屁颠屁颠地赶過来购买。

  這下,需求就有了!

  南山纯酿在大纪本土销路也不愁了。

  但陈朝要做的,不仅是不愁销路,而是要把南山纯酿打造成天下第一名酒,最贵的酒!

  “增价,价……朕如何知道?”李昭阳支支吾吾,最终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来。

  他哪裡懂這些商贾之道,他可是君王!

  陈朝笑笑,直言道:“五斤,臣准备卖它個五百两!”

  “是不是有些高了?”

  “高嗎?”

  “难道不高嗎?”

  李昭阳反问道。

  一来一去,多了三百两,傻子才会买。

  陈朝却翘起唇角,自信满满:

  “陛下還是不了解行情啊,且看着吧……”

  “大纪,有钱着呢。”

  “也不对,大纪沒钱,是那些门阀世家有钱,臣要做的就是把门阀世家口袋裡的钱拿出来,重新分配。”

  “分配?”

  “算了,說了陛下也不懂.....”

  陈朝并不想解释那么多,可李昭阳想知道,硬着头皮追问下去,陈朝简单解释两句,看着李昭阳一脸似懂非懂的模样,陈朝一笑,摇摇头。

  李昭阳看着身边這個男人,感觉到自己再一次被羞辱。

  以前是人格和尊严上的,這一次是知识上的。

  他不太懂陈朝贵为大纪宰相,为何要亲自来做這等商贾之事,岂不是掉自己身价?

  于是问道:“亚父,究竟要做什么?”

  听到李昭阳主动称呼自己“亚父”,陈朝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

  细细思考一番,陈朝想到前世几句警世名言,用在這裡很合适,于是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离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民富国强,众安道泰。”

  轰!

  当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向李昭阳的脑袋,在他的心裡掀起滔天巨浪,久久不能平息。

  最后一句“民富国强,众安道泰”他是知道的,出自《吴越春秋》,可前四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当是一生奋斗的目标!

  這四句,太震撼!

  直击心灵!

  陈朝并不知道自己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给李昭阳造成多大的影响。

  他慢悠悠地站起来,轻拍李昭阳的肩膀:“夜深了,陛下自便,臣先去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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