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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堂入室 第6节

作者:未知
宋积云道:“已经這個时辰,银楼早就关了门。就算我把印章交给您,也取不出银子。何况按银楼的规定,超過一万两银子,要提前两天通知他们的。不如我們今天都早点歇了,养足了精神明天再說。” “话不能這么說。”宋三良不悦地道,“我二哥存了那么多的银子在银楼裡,肯定和一般商户不一样。早一点通知他们也能早一点拿到银子。要是他们连這点方便都不行,以后不把银子存在他们银楼了。” 說得好像是他的银子似的。 宋积云道:“那也得他们库裡有银子才行啊!” 宋三良道:“开银楼怎么可能连一万两银子的库存都沒有!” 两人說着說着,一個人的声音比一個人高。 “你们,你们别說了!”钱氏看看女儿,又看看宋三良,弱弱地道,“我那裡還有些金银首饰,古董字画,实在不行,先拿我的东西去顶一顶。” “不行!”沒等宋三良开口,宋积云大声反对道,“阿娘以后再也不要說這样的话了。阿爹活着的时候都沒有动過您的陪嫁,如今他人不在了,却要花您的体己钱,阿爹恐怕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宁。” 钱氏想起丈夫的好,悲从心涌,沒忍住嚎啕大哭起来。 宋积云不由在心裡叹息。 要不是宋三良志在印章,就她母亲這性子,有多少东西能被骗多少东西。 她安慰着母亲,趁机给她洗脑:“父亲不在了,您更要顾着他的体面才是。您的陪嫁,是要留给你的子女的,可不能让人觉我們沒了父亲,就连规矩都沒有了。” 在她小妹妹十岁的时候,她母亲再次怀孕。 原本這是件大喜事。 可惜她父亲再也不能和他们分享這喜悦了。 宋积云黯然。 钱氏不住地点头。 宋三良却倒吸了口气。 他這個大侄女,他之前可看走了眼。 沒想到她這么贪,连她母亲的陪嫁都不放過。 二房的事,他得好好合计合计才是。 宋积云则让香簪陪了母亲去西间她的起居室洗脸,自己在厅堂和宋三良說话:“王主簿家裡有当铺,這银楼的规矩他应该知道。這還不到时候,他就派人来封我們家的大门,也太不讲信誉了。我看明天我還是得去趟衙门才行。” 宋三良听得胆战心惊,声音都变了,道:“你要干什么?” “我想让王主簿宽限我們几日。”宋积云沉吟道,“刚才您也說了,這种事不能過耳,我只能亲自去。” 宋三良脸上阴晴不定的,想了想,站起来就走到了西间起居室的门口,高声道:“二嫂,您看大侄女,怎么這么不懂事!這也是她一個未出阁的大姑娘该管的事?這要是传了出去,她還怎么嫁人?” 宋积云今年十七岁,她的婚事已经成了钱氏的一块心病。 她闻言立刻奔出来,急声对宋积云道:“云朵,你三叔的话有道理。這件事你就别管了,交给你三叔好了。女孩子家名声要紧。” 什么时候都逃不過被催婚的宋积云沉默了。 彼时,纱橱裡却突然传来物什坠地的声音…… 第8章 宋三良和钱氏的目光都投向了东边的纱橱,宋三良更是神色紧张地问:“什么声音?” 宋积云眉眼都沒有动一下,面色如常地道:“我让人在清理浴室。” 钱氏“哦”了一声,不再关注這件事,继续着她刚才的话题:“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娘才能安心。” 宋积云却恼火宋三良算计她母亲,朝她母亲点头应“是”,转身就扎了宋三良一下:“大伯父也认识不少县衙裡的,三叔父,您看這件事要不要找大伯父商量商量?” 宋三良脸色都变了。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弄清楚老二的印章在谁手裡,在沒有拿到印章之前,他可沒准备让别人知道這印章在何处。 “我看還是别告诉他了。”他勉强地笑道,“這种事,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還顺便踩了宋大良一脚,“你大伯父那個人,心裡藏不住事。要是他知道了,一准会嚷出去,若是王主簿勒索我們家的事被传了出去,我們都会有大麻烦的。” 宋积云从来都不是個喜歡口舌之争的人,是驴子是马大家走着瞧。 她道:“三叔說得有道理。這件事具体怎么办,今晚大家都好好想想,明天再商量吧!” 宋三良见今天不可能如愿以偿了,又怕事情闹起来惊动了宋大良,给他占了便宜,只好道:“你们别以为我是在危言耸听,到时候县衙真的把你们家大门封了,你们后悔都沒地方后悔去!到时候你们可别怪我不帮你们的忙!可别怪我沒有事前给你们拿主意!” 宋积云胡乱应酬了他几句,把人给送走了。 宋三良担心夜长梦多,派了人盯着宋积云,怕她半夜去找银楼的人给他使绊子。 宋积云安慰好母亲,送她回去之后,喊来了郑嬷嬷。 她拿着還沒来得及送回礼房的礼薄,把她母亲和宋三良的来意告诉了她,并道:“我看王主簿的名字也在上面,我爹生前应该和他也有交情。你今晚不管用什么办法,无论如何也要见到王太太。 “請她在王主簿面前帮我們說說好话。 “看能不能用珠宝或者古董代替银子。 “若是不能,能不能让我們打個欠條。 “三日之内,我們一定加利息如数奉上。” 郑嬷嬷心疼银子,闻言道:“這种事還要算利息?” 宋积云笑道:“你只管照我的吩咐行事好了。” 郑嬷嬷点头,去宋积云的私人库房裡拿了东西,悄悄出了府。 宋积云回了纱橱。 纱橱已经变了样。 原本放在衣柜裡的小榻搬了出来,放在了通风凉快的窗下,男子低的凉榻,高的迎枕,打着赤脚曲膝仰面而卧,拿着本之前她落在纱橱的话本,正看得津津有味。 她进来,他眼皮也沒有抬一下。 倒是六子,愧疚地指着那箱子,“咦咦呀呀”地朝她比划,意思是之前他想把這箱子挪一挪,谁知道却弄出了声响。 不知道是不是不会說话的缘故,他为人也有些笨拙,但她說什么是什么,决不会做违背她意愿的事。 要不然她也不会派他来守着男子了。 才不過几刻的工夫,男子就能指派他做事……她還是小瞧了他。 宋积云问六子:“你怎么会想到去挪那箱子?” 六子“說”,她留這男子在纱橱裡住下,小榻放在窗户下,那箱子挡着,进进出出有些不方便,他就想把那箱子往旁边挪一挪。 他還傻笑着摸脑袋,“說”想像香簪那样,不用她說就知道干什么。 宋积云好好地把他夸了一顿,告诉他不可让别人发现有男子在她的纱橱裡之后,派了他去跟香簪传话,把晚饭端過来。 六子拍胸保证高高兴兴地去了。 宋积云端量着他。 黄藤色的絺布上,他赤着的脚如玉琢,不仅白皙,筋骨分明,還连個伤痕、茧子都沒有,仿佛這脚生下来就不曾在地上走過似的。 等等,小榻上怎么垫的是黄藤色絺布? 她走之前,小榻上分明垫的是兰草凉席。 她再定睛一看,何止小榻上垫着絺布,就是迎枕上,也垫着絺布。只是她有個同色的絺布迎枕,她进来的时候沒仔细看而已。 她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那黄藤色絺布,是她夏天用来当作凉席用的。 在苏州定制。 换季的时候才从库房裡找出来。 看那褶皱,還是新的。 他倒会享受! “凉快嗎?”宋积云问他。 他像沒听见似的,目光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然后慢條斯理地翻了一页书。 宋积云气极而笑,道:“好看嗎?要不要我請几個先生来给你唱個堂会?” 她话裡话外意有所指,還看了刚才她和母亲、宋三良說话的厅堂一眼。 男子却挑着眉梢瞥了她一眼,露出一副兴味十足的样子。 還真把自己当大爷了! 宋积云冷眼看着他。 等六子帮香簪把晚饭端了进来,莲子菱角炒藕片、桃仁香菇炒菘菜、黄瓜黑木耳拌花生米,金瓜银耳冰糖盏,和一碗新麦小米杂粮饭。 他们這裡食辣,除了那盏金瓜银耳冰糖盏,其他的虽然是素菜,却也都是用辣子炒的。 宋积云指着金瓜银耳冰糖盏吩咐香簪:“這個我要留着做宵夜,先撤下去吧!” 剩下的就全都是辣菜了。 男子拿着筷子,半天沒动。 宋积云全当沒看见。 你不是不理我嗎? 你不是不告诉我你姓什么叫什么嗎? 行,我怎么知道你是哪裡人?有什么忌口? 爱吃不吃! 宋积云自顾自地吃了饭,让人收拾碗筷,在外间的内室换了睡衣,用浴池洗了澡。 出来的时候,男子闭着眼睛,书丢在榻下,好像已经睡着了。 宋积云用帕子擦着及腰的长发,去了外面的厅堂,点了驱蚊的艾草,细细地想着這几天要做的事。 直到打了二更鼓,郑嬷嬷才满头大汗地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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