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堂入室 第7节 作者:未知 “小姐!”她气极败坏地拉着宋积云去了内室,道:“什么一万两银子?!根本沒有這回事!” 這和宋积云预测的差不多。 她给郑嬷嬷倒了杯茶,把她按坐在了绣墩上,道:“不着急,你慢慢說。” 郑嬷嬷哪裡還有心情喝茶,她气愤地道:“我好不容易见到了王太太。 “王太太知道這件事之后,惊得手中的茶盏都差点落在了地上。 “她留了我喝茶,自己去前院见了王主簿。 “王主簿让太太带话给我們,說银子的事不着急,他明天会派人来請三老爷過去說话。让我們安心给老爷守灵,衙役们不会来打扰我們家老爷清静的。 此时黑暗的纱橱中,男子无声无息地睁开了双眼。 第9章 第二天早上起来,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窗外树影婆娑,室内的光线有些暗沉,却比往日要凉爽。 宋积云梳洗了一番,站在厅堂裡吹着過堂风。 宋三良找了過来。 他远远地就朝着宋积云嚷道:“你准备好了沒有?我們早去早回,免得迟则生变。” 宋积云却动也沒动一下,道:“三叔,昨天你走后,我想起父亲去世,王主簿好像来祭拜他老人家,就让礼房的把礼薄拿過来瞧了瞧。” 宋三良表情一僵。 “然后连夜把原来账房管礼薄的人叫了過来,”宋积云面无表情地道,“我发现父亲和王主簿交情不浅。” “是,是嗎?”宋三良有些结巴地道。 宋积云点头,道:“三叔,我觉得我們就這样去取银子,好像有点不好。” 宋三良大气都不敢喘,道:“怎么不好?” 宋积云担忧地道:“不是有句话叫‘人走茶凉’嗎?我父亲去世了,和王主簿的关系也就断了。虽說這次王主簿勒索了我們家,可這未必不是一次亲近王主簿的机会啊!” 宋三良望着宋积云,觉得宋积云脑子裡进了水。 宋积云道:“我问過从前管礼薄的人了,他說,王主簿为人清廉、公正,不喜歡金银、古董,独独对字画青睐有加。我觉得這次你去见王主簿,应该再带一幅字画去才是。” “对,对,对。”宋三良回過神来,忙道,“大侄女這裡有什么好的字画,交给我,我一并带過去好了。” 居然還有這么好的事。 宋三良看宋积云的目光都变得带着几分慈爱。 “要是金银古董什么的,我這裡肯定多的是,可要說這字画,”宋积云沉吟道,“三婶娘娘家是读书人,不是陪了好几幅前朝的名画嗎?能不能這样。我們暂时向三婶娘借一幅。您看多少钱,取钱的时候,我让他们多取一点,一起交给您。” 宋三良是出了名的只进不出,让他往外拿,他本能地感觉到不安。 宋积云說着,拿出一個镶金箔的紫檀木小匣子,道:“我這也是为我們家着想。县令是三年一考绩,今天這個,明天那個,大家轮流坐。可主薄却不同,他可是我們這裡的人,是土皇帝。” 宋三良心热不已,立刻道:“我是怕你觉得贵——你婶婶陪嫁的字画,就沒有低于两千两的。” 宋积云道:“就算是贵,這银子也沒有给别人嘛。” 宋三良直点头。 宋积云就催着宋三良派人去她三婶婶那裡拿字画,自己则留了三叔在這裡用早饭:“也不急着那一时。這么早過去,银楼還沒有开门呢!” 宋三良觉得她說的有道理,就在宋积云這裡用了早饭。 荞麦面配了四個味碟和一碗素臊子,味碟和素臊子都红亮亮、油汪汪。 宋积云胃口很好地吃了一小碗面。 放下碗,画也拿過来了。 宋三良盯着她一直放在中堂长案上的那個镶金箔的紫檀木小匣子,道:“你看這印章?” “自然是交给三叔。”宋积云大方地道,拿起匣子就要递给宋三良,宋三良的贴身小厮却急匆匆地跑了過来,喘着粗气道:“三老爷,王主簿派了王师爷来找您,人就在侧门等着呢!” 宋三良愕然。 再看宋积云,已经将那匣子又重新放回了中堂的长案上,并道:“那三叔您快去!要是去晚了,王主簿发起脾气来,派人把我們家大门封了怎么办?我這就拿着印章去银楼,我們在银楼碰面。” 說完,她高声喊着郑嬷嬷,道:“快,快给我备轿子,我跟在三叔父后面要去趟银楼。” 宋三良原本還有些不放心,听她這么一說,加上那小厮又一直在催,他慌慌忙忙就跟着那小厮去了。 厅堂裡安静下来。 “蠢货!”纱橱裡却传来男子的嗤笑声。 宋积云挑眉,走到纱橱旁,一字一句地道:“中午吃什么好呢?” * 等郑嬷嬷传了话回来,见他们家大小姐却在那裡慢悠悠地翻着账册,還叮嘱她:“你去跟外院的管事說一声,天气炎热,灵堂那边冰不能断了,還得多备一点才行。” 郑嬷嬷道:“那三老爷那边……” 宋积云道:“我一個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好跟着三老爷到处乱跑?” 郑嬷嬷哭笑不得,干脆和她继续說着丧礼的事:“我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听见后门几個值夜的小厮在那裡悄悄议论,說前個韩先生来送老爷的画影,除了說好的酬金,有礼数的人家,還应该送一匹孝绢,一匹黄绢做谢礼才是。 “可大老爷接了画影,矢口不提谢礼的事。 “韩先生是读书人,是御窑厂的画师,說不出那些腌脏话,气得脸都红了,沒坐席就要走了。 “要不是桃小姐知道了派人追了出去,就把韩先生给得罪完了,家裡的事可不能理由着大老爷這么乱来了。 宋积云觉得有点奇怪。 她父亲早就和她大伯父、三叔父分了家,她们兄弟姐妹间也沒有序齿。 “桃小姐”是她们家对她大伯父的三女儿宋桃的称呼。 宋桃比她只大三個月,却是典型的大家闺秀。 平时笑不露齿,坐不漏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她们堂姐妹们间不是逢年過节,都不怎么能碰上面。 她怎么会管起這些事来? 郑嬷嬷道:“那天也是凑巧了。她去祭拜老爷,遇到了。” 宋积云也沒有放在心上。 她父亲在世的时候,对几個侄女也都很好。 她本准备去灵堂给父亲上柱香的,现在却得尽快先把這些琐事理一理。 忙忙碌碌的,眨眼间已经到了中午。 雨也停了。 虽有丫鬟不时在旁边打扇,宋积云還是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她正打算去洗個澡,外面传来一阵惊恐的喧闹、叫喊声。 郑嬷嬷想到三老爷的那些谎言,担心事情有变,不禁神色大变。 宋积云却很镇定,安抚地拍了拍她手,叫了個小丫鬟去瞧。 過了好一会,小丫鬟才跑了回来,脸色苍白地道:“大小姐,三老爷被王主簿打了三十大板,血肉模糊的被送了回来。三太太哭天抢地的,抬着三老爷去了老太太那裡。”還道,“二太太也被惊动了,往老太太那边去了。” 宋积云点头,打发了那丫鬟,冷冷地道:“才打了三十大板,打得也太轻了,也不知道他受了教训沒有?” 她站起身来,对郑嬷嬷道:“走,也该我們出场了。” 他朝外望,只看见一個挺拔的背影。 第10章 雨后的青石路,又湿又滑。 宋积云刚踏进她祖母曾氏的院子,就听见她三婶婶李氏高亢尖细的哭喊声:“婆婆,您可得救救我們家老爷啊! “那王主簿心狠手辣,翻脸无情,在我們梁县只手遮天,就是新来的县令也要礼让他三分。我們家老爷得罪了他,以后可怎么办啊?” 宋积云撇了撇嘴,沒等门口当值的丫鬟通禀,就撩着帘子大步走了进去。 厅堂中央,宋三良盖了床秋香色净面丝衾趴在门板上,痛苦的呻、吟着。 曾氏闭目端坐在中堂的罗汉榻上,面沉如水地拨弄着手中的十八子沉香木佛珠。 她左下首坐着小声抽泣的李氏,右下首坐着些惊慌失措的钱氏,身后還站着個明眸皓齿的妙龄少女。 是她的堂姐宋桃。 屋裡的人听到声响都朝她们望了過来。 她“哎呀”一声惊呼,跑到了宋三良身边,道:“怎么会這样?衙门裡打人不是分真打和假打嗎?三叔這是银子沒使够嗎?” 室内一默。 钱氏尴尬地看了李氏一眼,忙起身拉了宋积云,道:“你怎么過来了?” 既沒有责怪她沒先给曾氏等人行礼,也沒有责怪她說话不好听,维护之心非常的明显。 李氏不悦。 宋积云当沒有看见,高声道:“三叔父不是說今天一早和我去银楼取一万两银子给王主簿嗎?王主簿把三叔父叫走之后,我就按照和三叔父的约定去了银楼。 “谁知道我在银楼等了一上午都沒有等到三叔父,只好回来了。” 她又是愧疚又是担心地问李氏:“三婶,三叔父不会是因为沒能及时把银子送過去才被打的吧?三叔父還能起身嗎?這個时候把银子送過去還能行嗎?” “這……”李氏面露尴尬。。 郑嬷嬷却闯了进来,她慌慌张张地大声叫嚷着:“老太太,大小姐,不好了!” 曾氏被迫睁开了眼睛。